隨著一面紅旗招展,虎尊炮那可怕的轟鳴戛然而止,西口的河谷上嗆人的硝煙開始慢慢的消散,戰場上突然變得死一般的寂靜,但緊接著官軍大陣突然爆發出一陣整齊有力的大吼:「殺。」
在這聲底氣十足的殺聲裡,三千火統手弓箭手踏步上前,在軍官的吆喝聲中穩步前行到火器射擊範圍之內。
「預備。射擊…」
「射擊。」
「射擊。」
此起彼伏的呼喊聲中,一排排火統手舉起了裝填好的火統,一起點燃火繩擊發。
隨著一陣陣火門上火繩青煙的燃燒,爆豆一樣的轟鳴不絕於耳,一排排鉛子呼嘯而出,帶著地獄般的尖嘯撲向黑虎軍簡單而低矮的要塞,立刻在那要塞巨木上激起一陣陣紛飛的木屑青煙。
「後隊上前,舉槍,射擊。」小校再次呼喊,又一波火統兵上前擊發,又是一陣槍林彈雨。
郭偉權通過宮惟賢的匯報,已經瞭解了眼前這隊桿子的實力,作為一個軍人,作為一個統帥,再不會盲目自大,而是開始按部就班的展開進攻。無論面對的是蒙古韃子,還是曾經的衣食父母。
明軍的火器本來在這個世界上裝備就是最多最完善,只是因為打造質量才使得火器在明軍大陣裡體現不出來他自身的先進性,粗超的打製,低劣的瞄準性,非常容易炸膛,都讓火統兵成為自身傷亡最高的兵種,緩慢的裝填,天氣的限制,更讓火統兵成為雞肋,但這不能阻擋火器在歷史潮流裡的發展和被重視,對於呼嘯來去的蒙古韃子的騎兵,面對凶悍無比的滿清韃子,火統在一擊之後就是擺設就是燒火棍,但在攻城陣地戰上,火統兵依舊是軍隊裡最犀利的兵種我的天網老婆。在這從容的好整以暇的發揮了他最大的威力。
三段式射擊,在所有穿越文裡都是穿越豬腳的發明,其實在明朝初期,在元朝末年的起義軍中已經非常成熟,已經運用的爐火純青,(我在浩如煙海的資料裡就不止一次查看到這樣的記載還有詳細的圖片)現在,郭偉權給黑虎軍展示的就是在攻堅對陣裡,官軍火器的犀利。
一陣陣爆豆一樣的射擊過後,沒等硝煙散去,第二排槍聲再起,還沒等黑虎軍的兄弟抬起頭觀察動靜,第三陣槍聲再次轟然響起,那些想觀察敵情的兄弟立刻就被紛飛的彈丸,炙熱的鉛子打中,一時間損失慘重。
無論是被炙熱的鉛子打中哪裡,在接近液體的鉛子打擊下,那些兄弟們連哼一聲的機會都沒有,或者一頭栽倒,或者骨斷筋折再沒了戰鬥力。
高溫的鉛子打在要塞的原木上,立刻就會生起一道道青煙,在呼嘯的北風下慢慢擴大,成為燎原之勢。
「快,快,救火。」各個隊長和武長已經顧不得安慰,飛身站起,大聲吆喝著兄弟們開始救火。
這個要塞是原木搭建,一旦失火就是救無可救,那大家就在下一刻變成烤乳豬。
這時候,臥牛山山寨的看家寶貝,棉被**再次上陣,一襲襲花花綠綠的棉被被緊急澆上涼水,讓幾個兄弟用扎槍紮著舉在了要塞之外,官軍的火統鉛子打在棉被之上,立刻失去了他的效力,竟然連棉被也不能擊穿,這讓躲在棉被後的兄弟們歡喜鼓舞。
在棉被的保護下,一群群兄弟將剛剛在無定河裡提來的冷水澆在冒著火苗的要塞原木之上,隨著一陣陣白氣飄起,小小的火頭迅速熄滅,不但火頭熄滅,而且冷水結冰,讓要塞變得更加堅固起來。
三輪九響之後,火統兵收槍後撤,不是官軍看到棉被的威力而放棄無用功,而是三發之後,火統已經熱的燙手,再加上大家對火統質量的擔心,哪會炸膛的,因此不得不收槍後撤,給弓箭手讓出道路,再要強制發射,那就不是殺敵而是自殺了。
三千弓箭手舉步上前,在帶隊將官的指揮下,可勁將一支支狼牙箭簇插在自己的腳前,然後拿起弓箭開始試著拉開放鬆,等一切都準備好後,帶隊軍官長刀高舉,隨著長刀舉起,三千弓箭兵搭箭上弦,用盡力氣拉開弓箭,將箭頭指向長空。
那軍官將長刀狠狠劈下,大喊一聲:「放。」
一時間弓弦嗡嗡響起,如千萬蜜蜂轟鳴,一支支長箭如飛蝗一樣射向長空,而後在最高處掉頭轉向撲向要塞。
「臥倒,臥倒,避箭。」
隊長和武長眼睛盯著羽箭落下的方向,嘴裡大吼道。
這次沒人驚慌失色,大家不但有籐盔籐甲保護,最主要人手都幾乎有一張棉被,於是幾人大喊一聲,扯開四角將棉被拉起,頂在頭上,一時間要塞之上就成了花花綠綠的世界,羽箭紛飛,但是都被淋水的棉被擋住,噗噗聲響之後,不過是在棉被上增加了許多羽箭,增加了山寨的繳獲。
一個武長抽空看了下下雨一樣的羽箭,不由氣憤的將一口唾沫吐到地上,恨恨的道:「他媽的,欺負我們的長弓不在,要是我們的五百長弓兵兄弟在,就那幫兔崽子站的位子,就那樣的破盔爛甲,只要兩輪下去,立刻就讓他們死的不能再死。」
一個兄弟在棉被下嘻嘻哈哈的笑道:「這他媽的還真是雨點稀疏,沒啥意思果蔬青戀全文閱讀。」
另一個老兵在棉被下好整以暇的道:「我們這次一下子為山寨收集了這麼多的羽箭,不知道大統領和闖王獎勵我們什麼。」
一個貪嘴的士卒探著腦袋眨巴著嘴,垂涎欲滴的道:「還要什麼?晚上大家一定能得到一頓肥美的馬肉,保證能讓大家吃個夠。」
「那不算,那馬肉還是官軍給的,不算是山寨獎賞,再說了,馬肉多難吃啊,哪裡來的羊肉鮮美細嫩,在配上一碗熱湯,一個白膜,那就是地道的米脂羊肉泡饃,呵呵呵。」
「老王田你個不知道好歹的腌臢東西,怎麼,剛剛吃了兩頓馬肉就把你飄的不知道北啦?還馬肉難吃,我問你,若是沒有軍師闖王,你原先可吃過肉嗎?」
被罵的王田嘿嘿一笑,小聲的道:「武長講的有理,在闖完沒上山前,我還在四處逃荒要飯,別說是肉了,就是草根樹皮都是上頓沒有下頓的。」說到這裡的時候,原本嘻嘻哈哈的神色突然一黯,低聲道:「要說吃肉也是吃過的,只是…」再無言語。
大家也立刻停住了笑鬧,氣氛一下變得沉悶起來,大家都知道王田口裡的肉是什麼,在這一群裡,那個肉誰沒吃過?
一個年輕的兄弟低低的抽泣起來,身邊的一個兄弟拍打著他,「我吃過,我是被我媽逼著吃的,吃的是我爹的屍骨,因為,因為我媽說,我是我們家的希望根苗,傳宗接代啊。」說到這裡竟然已經嚎啕。
沒有人鄙視他的不孝,沒有人去責備他的貪婪,活在這個世道裡,誰不是如此?
一個武長突然站起,大聲道:「哭什麼,大家有昨天的苦難,是因為什麼?就在昨天的訴苦會上,軍師闖王告訴了大家,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爺,是那些作威作福的豪強地主,是他們奪取了我們的所有,是。啊。」由於激動,那個武長將身子露出了半邊在棉被之外,立刻就被下雨一樣的羽箭射成了刺蝟。當大家將他拉進來的時候,已經是氣息奄奄。
這是一個不必要的傷亡。
「王田,你接替我的位子。」那武長斷斷續續的安排道,作為昨天剛剛提拔出來的副武長王田立刻含淚應答,「你放心,我會的。」
那武長看看大家,由於失血過多而失神的眼睛望著身後大隊遠去的方向,「大家堅持吧,因為在我們的身後是父老鄉親,在我們的前面,有給我們希望的軍師闖王,我們就是戰到最後一人,也一定要保證我們的軍師闖王的安危。」
得到大家堅定的點頭,那武長長出一口,溘然長逝。
「起來,起來,準備戰鬥,官軍開始進攻啦。」隨著一聲聲召集的號令,所有的兄弟一起掀翻頭頂的棉被,一起站直身子,握緊了扎槍,面對鋪天蓋地滾滾而來的官軍,堅定的握緊紮槍。
每人十箭射完,三千弓箭手一個個兩臂酸麻,再難支撐,於是,郭偉權下令:「弓箭手退後,雲梯軍上前,刀盾手隨後,長搶手緊隨,全軍壓上,我們給這些土包子流賊上一課,讓他們知道什麼是堂堂之戰,什麼是強大的邊軍。」
「殺。」七千邊軍一起大吼,邊軍雖然沒落,邊軍雖然困窘,但邊軍自然有邊軍的驕傲。
跟蒙古韃子混戰幾百年,雖然年年死傷無數,但邊軍在缺吃少穿時斷時續的軍餉裡,沒有讓蒙古入侵中得到哪怕是一寸大明土地,前天的失敗不是敗在對抗廝殺,是敗在對方的陰謀詭計,這不是堂堂之戰。
現在,郭偉權為了拾回手下的信心,在這個小小西口,在這一千人馬的流賊面前,規規矩矩,堂堂正正的展現了一個正規軍的所有攻城程序。
現在,到了蟻附蹬城的時候,不留預備隊,大軍全軍壓上,就是要用這堂堂之戰,一戰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