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互相踐踏不顧生死的敗兵,被趙大海肆意砍殺著滾滾遠去,望著一地的死人死馬,一地的刀槍。朱鐵感覺自己身上的力氣突然消失,一屁股坐到地上,然後就癱倒在地,現在,即使是一個三歲孩童也可以輕易殺死他。
隨著朱鐵的倒地,戰場上所有的人都這樣頹然倒下,他們個個身心俱疲,只想好好的睡一覺。
他們不是被殺敵累的,而是被自己初對官軍,初次面對三倍於自己的官軍,在精神上壓迫的。
只有監軍士和隨軍健婦營的女人們不能休息,他們要救治傷者,整理犧牲者的遺體,監軍士還要不斷的四出巡邏,以防有敵人在自己兄弟們最是虛弱的時候來偷襲他們。
這一戰主要拼的不是戰鬥力,主要拼的是心裡素質,所以整個黑虎軍兄弟傷亡並不大。傷32人,大都是皮外傷,主要是羽箭造成的,這多虧有籐甲籐盔保護。陣亡十四人,一人是被長箭穿透了籐盔直達腦部而死,其餘人是被射中了面部,幾個是被射中6箭而死。
不放心戰鬥進程的呂世趕到戰場的時候,遠遠的在山坡上看見戰場上除了幾個士兵在人群了翻找遊蕩,其他的無論敵我都躺倒在地卻是嚇了一大跳。
不會是敵我都全軍盡沒了吧。戰鬥竟然是這麼的殘酷嗎?急火火打馬跑到近前方才看清,那朱鐵大隊長倒在地上瞪著雙眼呼呼喘氣,看到軍師俯下身子看著自己的時候,才艱難的嘿嘿傻笑道;「軍師,完啦。」
呂世這才放下心,也沒有去聽他解釋完啦的意思,自己已經明白戰鬥的結果了。也先不管地上癱倒的眾人,知道他們不是累倒的,是緊張過度,一旦鬆懈就出現渾身乏力的現象,一會就會好起來。
看看躺倒一片的戰場,呂世沒看見趙大海的騎兵,就問匆匆趕來的耿奎:「趙大海和他的騎兵哪裡去啦?」
「回軍師話,趙副統領帶著騎兵追擊官軍去了。」
「這一戰,官軍死傷多少?逃走多少?」呂世一面打量著地上官軍的屍體傷兵,一面隨口問道。
「死傷在面前的大概有五百,逃跑的大約有三千。」耿奎老實的回答。
呂世當時就被踩了尾巴似的跳起來,三百追擊三千?這,這,這也太扯了吧。
「還愣著幹什麼?還不派人增援?」呂世跳腳大叫,然後開始踢打那些還倒在地上只有眼珠能動的兄弟:「快,快,快去救援趙大海,快啊。」一時間急的都變了聲音。
耿奎也似乎感覺到,三百對三千,的確是一個很可怕的比例,尤其是對三千百戰邊軍,看樣趙大海是真的危險了,於是也不再穩重,一下子跳起來,對著那些監軍士大喊:「整隊,整隊,救援趙大海。」
那些躺在地上的槍兵也感覺到事態嚴重,一個個跟火燎了屁股一樣在地上跳起,呼喊著整隊,準備出發救援。
正這時候,一哨人馬在北面呼哨而來,帶起的煙塵遮蔽了半個天空,呂世當時面色慘白,完了,完了,趙大海凶多吉少,這是官軍滅了那自不量力的趙大海反攻啦。
正在呂世跳腳的時候,朱鐵眼尖,拉住呂世道:「先生快看,那煙塵裡的旗幟是我們黑虎軍的。」
呂世手打涼棚看去,可不是,一桿火紅大旗,一群火紅的將士,正在那滾滾塵土裡歡呼叫喊著衝了過來,為首的不是那個綠衣官袍的趙大海還是哪個?
趙大海跑到呂世面前,勒住戰馬,在呂世面前打了個圈,意氣風發的大聲道:「報告闖王,我部三百,追擊三千邊軍二十里,殺官軍兩千餘,現在回來交令。」
靜,死一樣的靜,大家都被這個結果震驚了,而後突然爆發出排山倒海般的歡呼,所有的人都圍在呂世的身邊,高舉著刀槍,發自內心的驕傲的歡呼,誰也沒想到,自己,原先的流民桿子,短短兩月訓練,就能與大明最強軍邊軍對抗,不但對抗而且勝之,以僅僅近百死傷就殺敵幾近三千,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改變,這是一個多麼振奮人心的改變?
歡呼過後,趙大海帶著那些戰兵開始休息,準備應付即將到來的官軍大隊。
耿奎則帶著五百輜重兵,抓緊修建防禦用的山寨,
跟呂世形影不離的春蘭帶著自己的娘子軍,馬上開始給傷員包紮,呂世也加入到這些包紮的行列,雖然現在是冬天,氣溫很低,傷口感染的幾率小得多,但不趕緊包紮,也會出大問題的。
在包紮的時候有的士兵還感動的大哭起來,呂世很是腹誹了一下這些窩囊的兄弟,至於嗎?不就是自己動動手給你們包紮下傷口嗎?但呂世忘記了自己是在中國的古代,古代上下等級森嚴,做上位者是不會關心下位者的死活的。但呂世一點做作都沒有,怎麼不讓士兵感動?
包紮完傷員,那些戰兵也都緩過勁來,紛紛站起開始打掃戰場。
首先是那些戰場上摔折了腿的戰馬。清點下來,能用的只有一百餘匹,其他大部分都廢掉了,可惜之餘只有殺了吃肉。
馬肉那可是金貴的東西,萬里南行,沿途糧草收集不易,有了這些馬肉,將給大家帶來足夠的肉食補助。
但這一下,那些戰兵立刻就露出了他們是窮人的本性,近四百匹重傷不能救治的戰馬當場宰殺,那些馬皮可是戰略物資,可浪費不起,戰馬身上其他的也開始分拆歸類,依著戰士的心思,連馬的內臟都要帶走的,呂世實在是看不過就要大家丟掉,但大家怎麼能捨得?這要是洗乾淨那可比草根樹皮好吃多了,肝臟下貨那要是讓那些婆姨們施展開她們烹飪的手藝,那就是無上的美味。沒辦法,就隨著他們了。但更要命的是還要把馬的骨頭也要帶回去,說是這東西配上野菜熬湯那是相當的鮮美。呂世當場暈倒,這都什麼和什麼啊,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少人,這也帶那也帶,能背得動嗎?
這個倒也可以理解,都是餓怕了的,看見什麼都要帶走,不捨的浪費哪怕是一點點的東西。
就這樣還得馬肉馬的內臟幾近十萬斤。還有就是戰場上敵人遺棄的刀槍等物,那也不待軍師吩咐都按照類別收集堆放,就連一個插進地裡的箭頭都沒放棄,都小心的挖出來擦拭乾淨小心保管,這讓呂世看到了什麼叫打掃戰場,如果有把掃帚那還真要把整個戰場掃一遍才甘心。
當大家開始剝死亡者身上的衣物時候,呂世就堅決的叫停。不管大家怎麼哀求,說死的人身上的衣服也是好東西,那是絕對不可以浪費的,那些衣服拿回去好好的漿洗一下,在縫補一番,就可以繼續穿用,再者歷來都是如此,不但要剝光敵人的,就是自己人的也要剝光的。呂世就是堅決不允,說是對死者的尊重,死者為大,吹鬍子瞪眼睛的爭辯,最後不得不拿出軍師的身份壓著才算平息下來。大家只好戀戀不捨的打消了念頭。
戰場的整理一直到下午才基本完事,大家坐下生起火烤了不少馬肉,就著帶來的乾糧大吃一頓,整個臨時營地那是歡聲笑語不斷,都說這是這輩子吃的最好的一頓了,真正做到大塊肉管飽了,有幾個沒出息的還被撐得直翻白眼。沒在戰場上被打死卻差點被馬肉撐死。
士兵們吃飯,呂世卻沒有這個時間,趁著這個時候,趕緊召集趙大海耿奎以及朱鐵王欣姜亮等開個小會。
總結下這次的戰鬥經驗當然的題中應有,但是,最主要的是呂世安排後續的工作。
拿著一塊半生不熟的馬肉,呂世一面啃一面道:「這次官軍被我們打敗,主要還是他們過於輕敵,同時也是沒見過我們這樣的陣法打發,與其說這次勝利是我們打敗了官軍,不如說官軍自己打敗了自己更恰當。」趙大海一面啃著馬肉,一面點頭,贊同呂世的說法,「兄弟說的對,其實這次要是真正官軍全部趕來,且不說人馬對比,就是他們完備的軍種就會讓我們窮於應付,所以,真正的大戰還在後面。」
耿奎也贊同這個說法,對還不太服氣的王欣道:「王兄弟,下次官軍前來,先以弓兵壓制,再以長槍對攻,輔助騎兵包圍左右,那是我們能敵的嗎?」
被這簡單一說,王欣和姜亮就徹底不語了。
看看有點沮喪的王欣,呂世笑笑道:「但是,無論如何,我們這次打了一個大大的勝仗,這樣徹底的打疼了官軍,讓他們再不敢輕騎冒進,就為我們爭取了轉移時間,這非常關鍵。」
聞聽呂世如此一說,大家才再次開心的吃喝起來。
「現在,時間對於我們來說非常關鍵。」呂世丟下骨頭,搓搓手擔心的道:「所以,我需要你們在這裡,依托簡單的堡寨,拚死擋住大隊官軍的進攻,擋住最少三天。」
看看趙大海為難的表情,呂世輕聲道:「我知道大家的難處,這次阻擊,面對將是上萬百戰邊軍,死傷犧牲將是難免,但是,為了老營大隊,只能抱著犧牲一部,全了大部的決心,這事就拜託各位了。」
趙大海聞聽,當時揚起頭,也將啃光的骨頭往地上一摔,堅定的道:「兄弟放心,就是戰剩我最後一個,也絕對不會讓一個官軍從這西口通過。」
呂世鄭重站起,對趙大海深施一禮,對其他的兄弟都深施一禮:「拜託了。」
大家正要回禮,突然見前面一個監軍士飛馬趕來,邊跑邊大呼:「軍師何在?前方傳來敵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