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人過一萬扯地連天,臥牛山山寨全部人馬老少,外帶著上百輛大車,上千頭毛驢黃牛馱著沉重的物資,蜿蜒逶迤一路南行,真的是前不見頭後不見尾。
由於決斷果斷,行動迅速,打了官府和各地鄉勇一個措手不及,在剛剛啟行的時候一路還算順利。
首先,百姓和士兵在一個半月的飽飯支撐下,體力都得到了極大的恢復,大家也都有氣力趕路,雖然這一天五六十里的行軍速度依舊讓呂世感到發指,但按照過天星等的說法,這就是非常難得的快了。
沿途上的堡寨鄉勇被突然出現的,漫山遍野的桿子大軍嚇的屁滾尿流,按照他們的理解,這群桿子不但有往來呼嘯的上千騎兵,整個桿子就有上萬,根本就不敢按照當初上面大人安排的那樣採取層層防禦阻擊,只能收攏外面的百姓進堡寨,戰戰兢兢的嚴防死守,希望能捱上些時日等待邊軍解救,但好在臥牛山的桿子根本就沒有破堡拔寨的意思,只是在沿途堡寨門前派駐一個武或者是一個隊的騎兵,排好陣型,堵住他們的大門耀武揚威,只要你不出來,大家就相安無事。
所經過的沿途山寨更是寨門緊閉,根本不敢出來騷擾,還有的山寨派出人馬詢問原因,當聽說是臥牛山南遷的大軍,都目瞪口呆的不知所以。
臥牛山上次張家堡還有米脂兩次大戰不但賺取了老大的仁義名聲,同時也得到了無數錢糧,正是一呼百應壯大實力的時候,怎麼放著這樣的好機會卻要被狗攆著似的逃遁他鄉?
呂世接待了這些糊塗短見的桿子頭,只是笑著解釋此次行動對大家沒有任何敵意,只想在貴寨下借個路罷了,至於為什麼要攜家帶口遠走他鄉,那就是一個哈哈一帶而過了。
於是,這頭幾天還算順利,大軍逶迤前行竟然走出四百里。
這天天將半晚,呂世過天星正駐馬在一個路邊的小山坡上,看著山腳下前見不到頭後見不到尾的隊伍,互相交談。同時不斷的與山腳下看到軍師大統領歡呼的軍士百姓揮手還禮。
「大統領,行軍速度還要加快啊,這樣不行。」
「先生,這樣恐怕不行吧。」過天星當時接口道。
現在過天星提出行軍異議,無論如何呂世也不想當面反駁了,怕影響不好,領導的威信還是要扶持的,
「這已經是難得的速度了,要不是這一個半月來給鄉親飽食,讓大家增強了體力,那一天就這速度都是癡心妄想,還是先生有遠見啊。」
呂世就只有苦笑了。
呂世想想,看看西下的太陽,再看看四周荒山野嶺,再看看已經顯得疲憊的鄉親,呂世小聲的道:「現在我們行動已經幾日,想來官府也已經驚動了,官府也應該有所動作,那麼留給我們的時間就越來越緊,我們一定要抓住這難得的機會,多趕一程,盡量甩開身後可能有的追兵,所以,我們今天多趕兩個時辰再安營紮寨如何?」
過天星皺著眉,嘬著牙花子表示為難,連續行軍,還要拖著無數輜重,這都非常消耗體力,尤其是每日都露宿荒野,也不能按部就班的挖地窩子好好休息,對體力的透支更大,先前剛出發時候的精氣神現在已經被疲憊替代,就連老營裡一向被新鮮事刺激的活躍無比的兒童團,現在也都耷拉了腦袋。剛剛自己和先生商量下要提前安營休息,讓大家歇歇乏,結果先生卻提出要再多趕兩個時辰,那不是要了這些百姓的老命?
「先生,這個,還是先安歇下吧,養好了精神明天就能多走幾里,也就把這些耽誤的時間追回來了。」
呂世無奈的搖搖頭,一臉擔憂的看看已經顯得疲憊的隊伍,但是,時間啊。
自己就納悶了,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整天就為這個時間發愁,什麼時候能讓自己真正的時間寬裕下?
正左右為難難以決斷的時候,在北面隊伍後面一騎快馬絕塵而來,那藏藍色的軍服在雜色的隊伍裡格外顯眼,呂世和過天星立刻就被這監軍士兄弟吸引了過去,這是押後巡哨的監軍士,看到他如此緊急,定是有大事軍情通報。
過天星有些激動,就要打馬迎上,但呂世一把拉住,這時候在眾目睽睽之下,你大統領急三火四的會讓疑慮和恐懼蔓延,現在的情形是穩定壓倒一切。
等到那個監軍士跑到跟前,勒住戰馬,就在團團打轉口鼻噴吐白氣的戰馬上大聲匯報道:「稟報闖王大統領。」
呂世當時打住:「有話下來說。」
那監軍士立刻明白自己莽撞,忙翻身下馬,再次給呂世過天星施禮道:「闖。軍師,我奉耿奎大隊長之令,趕來傳達緊急軍情。」
一聽這個,呂世過天星和身邊的陳策曹猛當時緊張起來。
「剛剛得到斷後的監軍士匯報,榆林鎮邊軍已經出動騎兵一千,步卒一萬,星夜追擊,現在已經越過原先咱們山寨,距離我軍後衛已經不足百里,按照現在他們的追擊速度,預計再有兩天就會與我們的後衛遭遇,請軍師大統領定奪。」
此言一出,在漸漸暗下來的山谷裡,眾人的臉色馬上一片沉重。
官軍真的如軍師所料的提前出動了,那些在飢餓的逼迫下,在幾十萬銀子的刺激下,竟然發揮了意想不到的的能力,追擊的如此迅速。
現在看來,軍師的決斷是如何的恰到效率,如果自己等再貪戀十幾天安逸,那自己就將面對一萬多餓狼一般的邊軍,自己現在的力量和官軍決戰那就是自取滅亡。
於是大家的眼睛再次彙集在呂世身上,靜靜的等待呂世的決斷。
該來的終於來了,這都在大家的心裡承受之內,聽到這個確切的消息,呂世竟然感覺到一陣輕鬆。
一切的事情都是這樣,未知和等待才最熬人,現在已經知道底線,這就好針對現實應付此事了。
「大統領,你看怎麼處置?」呂世還是習慣性的請示過天星。
但大家沒有一個人去看過天星的表態,誰都知道,過天星的回答一定就是,一切以先生一言而決。
果不其然,過天星滿不在乎的道:「來了就來了,還不是一陣廝殺?行動安排就以軍師一言而決。」
「現在,按照原定方案,後衛三隊就地尋找合適地勢地形展開阻擊,以槍兵為主,騎兵為輔助,一切指揮調度都歸趙大海副統領全權處置。」
「很好,就這麼辦。」過天星點頭贊同。
「想來,官軍這次一反常態追擊如此急迫,一有輕視我們之心,二來也是貪念使然,三來也想速戰速決好回去應付年關。」陳策低頭沉吟後分析道。
「陳策兄弟可有什麼應對?」呂世抬頭微笑問道。
「對應之策沒有,但是,從以上表現看,官軍一定會貪功冒進,一定會以部分騎兵帶著一部分精壯步卒急切趕來,我建議軍師,請你吩咐趙大海副統領,如果官軍以一部趕來,那就不要堅守,而要主動出擊對陣。」
呂世聞言,將兩手一拍大聲讚揚道:「陳策兄弟此言有理。」
過天星有點迷糊,但是主動出擊正和自己胃口也大聲贊同。
看看圍在身邊的其他幾人的迷茫,陳策先笑著道:「敵人驕狂,輕視我等,那我們就以軍師所創造的槍陣,再配上趙副統領的騎兵給他們來個迎頭痛擊,打掉他們的驕氣,這幫人一定會在驕傲的峰巔落到疑神疑鬼的懼怕谷底,他們馬上就會變得猶猶豫豫躊躇不前,這樣就能延緩他們追擊我們的速度。」
呂世笑著道:「以我訓練出的槍兵戰法,雖然我們都看出其強大戰力,但還是沒有經過檢驗,不知道其中的缺點,正可用這次實戰加以檢驗,及時改進不足。」
「這個軍師是謙虛了,我看這槍陣絕對能以一敵百,戰無不勝。」過天星信心滿滿的道。
「這位兄弟。」呂世回頭對那個監軍士道:「還得你辛苦一番,趕緊回去,將我們的決定通報給趙副統領,如果官軍分兵,堅決出擊,如果全軍而來,一定不要莽撞,選擇有利地形依托地勢阻擊,究竟怎麼運作,還請趙副統領自行按情況定奪,但條件就是一個,無論用什麼辦法,一定要在現在二十里的地方堅守三天,哪怕是戰至最後一人一槍也不得後退半步,這是死命令,其他不必請示大統領。」
「是。闖王。」
呂世皺眉揮揮手,那監軍士立刻上馬飛身而去。
對於闖王的稱呼,呂世在心中反對的,但是大家就是不改,呂世也就無可奈何,好在過天星根本就沒有反感不快,反倒是樂見其成。
看著那監軍士快速消失的背影,呂世接著對過天星道:「時間緊迫,希望大統領下決心,命令老營打起火把加快行軍速度,告訴父老鄉親,多走出一里就少犧牲我們一個兄弟。」過天星立刻一拱手大聲道:「是,堅決執行闖王軍令。」
「你。」還沒等呂世反駁,過天星早就飛身上馬,打馬沿著隊伍邊跑邊喊:「闖王有令,打起火把,連夜行軍。」
聲音漸去漸遠,不一刻,本來已經猶豫緩慢的隊伍開始有星星點點的火把舉起,慢慢的延長成為一條連接天地的火龍,人喊馬嘶中滾滾奔向天際。
呂世負手看著眼前滾滾而過的火龍,不由心潮澎湃。
一場生死大戰,開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