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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戶分開眾人,看看地上躺著的孩子,再看著那婦人的哭號,那軍漢默默站在那,只是捧著銀子流淚哀傷,千戶心中也不是滋味,揮揮手道:「埋了吧,埋了吧,好在也是個吃過死的。」
軍戶的人命如豬狗,能吃點東西死了,也算是福氣了。
那漢子拉開哭喊的婆娘,默默的抱起了孩子乾瘦的屍體,朝營門外走去。
千戶看看,突然喊住那漢子。
「老爺還有什麼吩咐?」這軍漢已經忘記了該稱呼千戶為將軍,但那千戶也不以為杵,吩咐道:「你到軍中書目那裡報個備,你的孩子按照軍中小旗軍階,按戰死撫恤吧。」本來是一入軍戶便世代為軍戶,這就是命。
那漢子一愣,那千戶又道:「來人。」
身後親隨家丁上前一步。「等大人吩咐。」
「再拿五兩銀子,給孩子賣個棺材,葬了吧。」
不再去看感激涕零的軍漢一家,千戶回身安排其他去了,收買人心,這時候正是關口,與賊人大戰一起,保命的還要依靠他們,至於以後如何下場,那就是以後的事情了。
錢糧發放完畢,軍營裡開始穩定下來,也有外出討生活的軍戶聞訊回來,那破敗的營房煙筒裡也升起了久違的炊煙,屋裡屋外,也難得的聽到了點孩子婦人的歡聲笑語。
軍漢們也在縣裡武庫中領取了久違的刀槍,穿上了剛剛制備的嶄新的號坎,洗了頭臉,雖然久違了軍旅,生疏了隊列戰術,但自父輩留下的基礎還在,雖然站隊依舊沒有行列,但畢竟吃飽了飯,有了酒肉墊底,看著與百姓還是有了點不同,這樣,千戶多少在心裡有了點點底氣。
千戶帶著各位將佐的親兵,吆喝著,驅趕著已經有了點生氣的軍漢開始整治軍營。
原先的衙署已經坍塌不能再用,就在武庫裡找了頂帳篷作為臨時會治所,分派各種事情。
軍營剛剛整頓,大戰又迫在眉睫,事情繁雜且千頭萬緒,真的是讓這幫將佐忙的腳不沾地。
好在有個無比精明的薛掌櫃,拿出整治夥計買賣的手段,這才把一團亂麻的事情弄出個頭緒來。
現在最緊急的事情就是整治軍器。
大明的軍器都是由朝廷兵帳局打造下發,但那些匠戶也是被剝削的困苦不堪,就只能是用消極怠工,粗製濫造來發洩不滿,更何況天啟信任太監,太監本性又及其貪婪,往往一批軍械需要精鐵一千斤,結果銀子是那些銀子,但拿來的卻只有五百斤,還是渣鐵,期間再被匠戶偷賣些活命,那剩下的就可想而知了.
這些刀槍盔甲發下去,本身就是殘次品,歷史記載,有位欽差在遼東要殺牛祭旗,竟然連換三刀都殺牛不死,結果這很沒面子,於是欽差大喊一聲,抽出皇帝的上方寶劍才了結了這場鬧劇。
還有一位總兵大將,在上陣殺敵的時候,被東虜一箭穿透頭盔當場掛掉了,不是東虜箭術高明,而是那頭盔已經爛剩的如一張薄紙,本來只是帶著做個樣子,誰知道竟然被中了頭彩?
這樣的刀槍盔甲那個敢穿,那個敢用?於是,千戶就發動軍漢開始仔細挑選打磨,這可都是保命的東西,正所謂臨陣磨槍不快也光不是?下午的時候,營門外再次喧鬧一片,千戶趕出去看的時候,卻原來是縣裡簽丁在一幫衙役的押解下拖拖拉拉的趕來,放眼望去也有三四千。
這些簽丁都是城中百姓,平時哪裡經過戰事廝殺?不過是官府簽辦,在如狼似虎的衙役裡正跟前不得不來,但一個個卻都是戰戰兢兢面無人色,也有那傾盡傢俬走了門路的不來,但這次衙役裡正卻都成了大公無私的包拯,原因無他,城外桿子勢大,縣裡本就人手不足,一旦城破,那第一個倒霉的便是這些平時為虎作倀的胥吏衙役,那些被害苦了的百姓還能饒過他們?所以辦差分外上心,不想有半點徇私舞弊,現在是能抓一個是一個,多一個便多一份力量保險。
但簽丁裡也有那神情亢奮躍躍欲試的,原因無他。往日簽丁成為夫子,那都是自己準備糧食,但這次卻與往日不同,縣尊怕簽丁在守城時候鬧事,同時也怕原先進城的閒漢流民響應城外桿子,真要是在關鍵時候嘩變倒戈,那就萬事皆休,於是拿出在富戶士紳家裡捐納的錢糧,供養這些簽丁,一人一日三餐管飽,還有酒肉款待,最主要的是,縣尊體恤大家家境生計,特決定,守城一日,給米五斗,傷賊一人,給米五斗,殺賊一人,給銀子一兩,當時兌現絕不拖欠,等守城結束,賊人被滅,另有犒賞。
那些沿街流浪漢子,還有灌進城裡的流民立刻找到生路,於是紛紛加入,只要是能得一口吃食,哪裡還管為賊賣命還是為官府賣命?只要一日不死便一日吃飽,哪裡還管明天?但是萬一不死,縣尊再兌現了承諾,那就是一段好好的輕鬆日子。
緊跟著主簿大人又帶著各個富戶豪強湊出的家丁護院趕來,這些家丁護院平時待遇還行,所以身體狀況可圈可點,的確拿的出手,同時平時為主家打打殺殺的慣了,面色上到沒有多少張皇失措,倒是大呼小叫的準備大顯身手,由於這些人的加入,使得整個軍營開始變得擁擠熱鬧起來。
主簿把這些人丟在校場,大大咧咧的進了千戶營帳,皺著眉看看滿是灰塵透風漏雨的衙門大堂,也不坐,就站在大堂中間,背著手對那跟在身後唯唯諾諾的千戶道:「千戶大人,現在我帶來簽丁四千一百人,富戶士紳抽調的護院家丁一千,正式交給你了,這米脂一城能否保全就全仰仗著大人奮勇了。」
「報國殺敵,那是下官本分,下官得縣尊發配了糧草器械,那些毛賊桿子也就不再需要縣尊顧慮了。」
「好,大人的保證我定當帶給縣尊以及全城百姓,也不辜負了百姓父老的捐輸。」
「那是,那是,這都是本分。」
「縣尊大人來時吩咐下官,轉告將軍一句,城守住了,大家陞官發財,城有閃失,那就請將軍為自己及家人自求多福吧。」
那千戶臉色一白,連忙點頭信誓旦旦的道:「定不辜負縣尊大人和眾位鄉親,我等——」
不等千戶繼續表示決心,那主簿不耐煩的揮揮手道:「縣衙事物繁忙,這裡就交給大人,我走了。」
「送大人。」千戶連忙再次低聲下氣的拱手送行。
「不必。」那主簿厭惡的逃離了軍營。
「我呸。」那千戶看著那主簿走遠,這才抬起身子,然後狠狠的對著他的背影吐口濃痰,「什麼東西,我可是五品堂堂將軍,你一個微末小吏就敢跟我這裡人五人六,看我打退了賊人,如何消遣與你。」
然後對跟在身後那些將佐神氣活現的道:「來啊,眾將官,擊鼓升帳,分派人手,隨我上城據敵。」
米脂縣裡征夫簽丁,那千戶主簿師爺忙著整備攻守器械,收集滾木礌石,拆毀民房,整運大石房梁,加固原本破敗道搖搖欲墜的城牆,同時把壓庫的寶貝十門鐵炮還要十門榆木噴都抬到城上安置,作為重點地段的防護。更把一捆捆箭簇,火油,滾木,灰瓶炮子,巨石等等盡量的都堆在城頭。
同時征發了城裡城外無數百姓,在棍棒皮鞭驅使之下,每人賞了稀粥一碗,雜面窩頭兩個,開始沒日沒夜的抓緊疏浚護城河,把淤積的地段挖開加寬,同時,為防備天冷河水結冰,把護城河裡的水掏干,再砍伐四周樹木削成木樁,遍叉溝底。
更派出如狼似虎的衙役胥吏,佐以剛剛吃飽,恢復成軍漢的衛所兵丁,以堅壁清野斷絕賊資的事由,一把火燒了圍繞縣城城牆外的層層百姓茅草房舍,並把這把火遠遠的燒到了十里之外,當然,放火趕人同時,也個個弄得缽滿盆滿,這些胥吏徭役幫閒正是樂得做這勾當,若不是再遠就是張家堡桿子地界,大家說不得一路燒往延安。
對那些失去家園的百姓,強遷進城安置,如有不從者,當下以欲要資敵之名或下獄或乾脆砍殺。
一時間城外濃煙滾滾烈焰沖天,哭號與慘叫不絕於耳,賊人未至,米脂已經被官府弄成一片白地,竟然比桿子過境還要乾淨,正應了那句,賊來如梳,官來如剃了。
一干胥吏官佐在性命身家和天大的富貴面前,倒是爆發了少有的效率,一時間整個縣城人喊馬嘶人流如織往來不絕日夜不斷,只等著賊人來送大富貴大功勞。
張縣令這時候不敢離開縣城,他要是敢離開一步,按照大明律例,那監察御史馬上就可以辦他一個棄土失責的罪名,巡撫就可以請了上方劍當時就能砍了他的腦袋,於是,就整治了許多金銀寶物,派能言善辯的錢師爺帶著自己的求援書子,急匆匆到府城延安裡去求取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