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為可以,請點擊加入書架,收藏支持下兄弟,如認為不足,請給個書評指點,謝謝)
大堂裡,一陣落針可聞的沉默,眾位士紳富戶互相張望,看到縣尊老父母面色陰沉,一個個都心中忐忑,雖然往日送禮的時候,這老父母和藹可親,這一刻突然掉臉,那更是讓人心中惴惴不安。
不過不管怎麼樣,這捐獻之事倒是作罷,大家也免了破財,大家心中稍安,雖然平時大家都不少孝敬,但是那都是有來有往,互相利用罷了。
看看老父母(縣令)坐在上面面沉似水,只顧著把那已經沒有了水的茶碗端上端下,三班衙役各級胥吏,還有縣丞主簿千戶也都一個個變得和木雕泥塑相仿。
大家看看也無趣,但就這樣乾坐著也不是個辦法,城外桿子氣勢洶洶,說不定下一刻就要殺來,自己家小細軟還要打點,僕婦下人也要安頓,然後丟下笨重物件趕緊出逃,於是你看我,我看你的一陣眼色之後,最後所有的眼神再次望向了平時與那縣尊老父母走動最近的糧商王掌櫃。
要說這王掌櫃家居巨萬一點也不為過,大明經過張居正推行一條鞭法,使得稅收統一收錢不收物(秋糧夏糧除外),但小民手裡哪裡有銀錢交稅?只有變賣自己手裡的糧食換取銀錢,這時候的糧商就趁此機會開始打壓糧食價格,甚至打壓到正常的一半,於其間牟利囤積,等下民繳納完了賦稅,手裡已經沒了糧食,到了青黃不接的時候,再高價賣出。
現在王老闆在各地已經囤積了近十萬石的糧食,單單就這富縣裡的倉庫裡就有大約三萬石的樣子,這樣算下來,等到來年春天,或外運蒙古或當地銷售,轉手就是上十萬的收入,要是拿些出來也不是不行,只不過,走動縣尊,那是有些好處,這樣捐獻就是干賠不賺,這樣的買賣豈能做?再說了,這次也沒必要再支出這縣尊,鋪墊下人情。
你沒看見城外桿子達到五萬,來勢洶洶,哪裡是這區區縣城幾千離心離德的簽丁和那些不堪的衛所兵丁能夠抵擋?更在先前說的那樣,外無延安救兵,也無臨縣救援,城破那是必然,只要此城一破,那縣尊老爺不過兩條下場。
一是死守縣城被桿子拿了,砍了腦袋,但以現在這些所謂士大夫的節操,看樣這位縣尊老父母是不會這麼幹的。
那就是第二條,棄城他走,但下場卻是,最後以治理無能,以致盜匪猖獗禍亂地方,造成失地失城,開大明數百年內地失城先例,在這個做事操切急躁的小皇登基,清流趾高氣揚重新執掌朝綱的時候,捅出這麼大的簍子,那下場一定還是一個偵騎四起,押赴京都梟首以儆傚尤的地步。
既然你如何都是個死,那就更沒必要在你身上投資下注了。
但那位書友說了,既然王家在縣城之間存了大量糧食,一旦城破也將不保嗎?那捐獻出來還是可以有個希望不是?
其實這王掌櫃也不是真的就沒有想到這裡,但既然是商人,尤其是這來往關內關外的,那個不是做事圓滑精明之輩?
這裡與縣尊交好,買通路數,但那也是為與其他人做那見不得人的買賣鋪路。想想現在在座的各位士紳豪強,在這西北苦寒之地,怎麼就有如此巨大的產業?還不是販運些朝廷嚴令不予口外韃子女真的糧食布帛,鐵器銅料,藥材食鹽,而後換回戰馬,和韃子女真在中原掠去的成堆的金銀器皿珠寶,當然戰馬不會賣給官家,而是轉手賣給各地桿子,轉手就是十幾二十倍的利潤?最大的買家和最快脫手得到做大利潤的卻是那些被朝廷封鎖的桿子,那才是自己達到今天的最大主顧。
指望著那些貧瘠的土地,你就是八輩子也攢不下這偌大的家財,錦衣玉食啊。
同時,這裡出外進的,沿途之上,那個不給各路桿子留下買路錢糧?逢年過節的也是少不了孝敬一番,同時對於競爭對手,還有不便出面仇敵,還要使費些銀錢來請這桿子給料理了。
你問問在坐的,那個屁股地下是乾乾淨淨的?就是你個縣尊也敢說你沒收了桿子的好處?要不一些桿子為什麼總是能在這城裡出出進進的卻太平無事?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罷了。
其實在得到不沾泥會盟天下的時候,王掌櫃的就得到了不沾泥的通報,自己當人也要做些回報,答應拿出二千石頭的糧食,二千兩的白銀出來,孝敬各位,以保全城裡店舖和大宗粗苯的財貨不損失。
其實桿子最是義氣,答應的便絕對做大,說起來可比那些官老爺還有有信用的多。自己敢保證,等桿子劫掠一番之後退去,自己回來清點庫存,扣除那些該給出去的,絕對不會少了一粒半粒的糧食。
你看看現在坐在這裡的士紳富豪,一個個好像心急如火,說不得,大家其實都已經與那不沾泥等桿子套上了關係的。
正想這裡的時候,卻看見大家都把眼睛看向自己,一個個屁股底下如坐著火盆,看來還得自己這個頭面出面了。
於是小心站起,期期艾艾的跪下道:「老父母,既然得老父母體諒,我等感激不盡,現在老父母如果沒有什麼吩咐,那我等還要為今日明時生計奔波,我等就不再打攪老父母與眾位大人商量軍國大事,這便告辭。」
眾位商賈士紳見有了牽頭,也紛紛上前跪下,言道自己家中或有病人或須籌借晚上米糧,更有那急的不行的言道自己家中失火,就等著自己等去救助,一句話,就是盼著縣尊許自己等離去,然後快快離開這虎狼之地。
張縣令這時候卻把茶碗一頓,嚴肅的道:「各位鄉紳父老,我也理解各位難處苦衷。」
下面立刻一陣阿諛之聲,都道是還是老父母疼愛諒解子民,真百姓福分。
「但是。」那張縣令突然把語氣提高,下面立刻變得鴉雀無聲,一個個眼巴巴的等待著縣尊下文。
「至此桿子賊人大舉來襲之際,本縣有為皇上守土護城之責,那是絕對不敢怠慢的,但是,為保衛縣城不失,也為保衛各位士紳富商家產不受戰火荼毒,我們和縣上下定當戮力同心,以死報國報皇上簡拔之恩。」
下面又是一片讚揚縣尊高風亮節,精忠報國,是大家學習的榜樣,但說著這話,大家都拿眼睛望向門外,希望張縣令趕緊說完廢話,大家好各奔東西。
「外敵當前,卻要先解決內憂,攘外必須安內,揪出與桿子勾結,平時倒賣資材與桿子私通款曲,現在想要盜賣縣城換取財富的窩裡之賊,才好專心對外保縣城平安。」
此言一出,當堂人等已經有不少人聽出弦外之音,一個個面色變得慘白起來。
平時裡大家都在做,官府上官也沒少了打點分潤,大家都睜眼閉眼,一起發財,管他天昏地暗,管他國破家亡?就是你張光也沒少拿了大家的貢獻,要不你怎麼可能在江南置辦下連天的田產,如雲的妻妾?
平時裡你好我好大家好,可這要是真的追究起來,那個不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現在突然提出這事,縣尊是何道理?
沒等大家反應過來,那張縣令猛的把驚堂木一拍,立刻震動的大堂一片塵土,竟然給人遮蔽了堂口陽關的感覺。
「來人,速速將勾連桿子的不法之徒給我拿下。」
突然幾十個如狼似虎的衙役官差闖了進來,不由分說一把掀翻王老闆身後的椅子,按住王老闆五花大綁的拿了起來。
王老闆稍微錯愕,已經被索拿繩綁,這時候立刻回過神來,忙扯開嗓子大喊;「縣尊老父母,這是為何?我是個良善守法的商人,平時我也沒少了你的孝敬,怎的如此?」
那張縣令更是大怒,再次一拍驚堂木,歇斯底里的嘶喊道:「大膽奸商,都到了這個時候還要攀咬上司,血口噴人,來啊,給我掌嘴。」
那刑名師爺趕緊嘿嘿笑著上前一陣嘴巴,直打得那王掌櫃本就癡肥的胖臉更是沒了人形,幾十顆大牙紛紛隨著鮮血噴出,哪裡還說的出半句話來?
那刑名師爺這才施施然道;「對不住了王老闆,非是兄弟不與照顧,不過王老闆的事情敗露了,我也是不得不依照大明的律法辦差了。」
「李師爺啊,我不知道律犯哪條啊,我可是守法的良民啊。」王老闆一時間涕淚交流含糊不清的跪倒哀求。
「嘿嘿,王老闆,你可是罪大了,咱們還是開堂去說吧。」言罷大喊一聲;「來啊,把罪犯枷拷起來,三班都頭速速帶人把罪犯家小拿下壓入死牢,查封罪犯所有田產資材入官。」
「是」所有的衙役兵丁一起大聲應諾。
抄家是大家最願意的事情,尤其是抄沒這樣大戶富商,正可上下其手發筆橫財。
王老闆一聽,當時如天塌地陷,哪裡還有半點力氣掙扎?好一陣才在眾位士紳同僚戰戰兢兢地眼神裡努力抬頭,哀求道:「小民不知道身翻何罪,還請大老爺明示,也請大老爺看在往日小民兢兢業業侍奉上開恩啊。」
那張縣令根本不理,只是用嘴呶呶,那刑名師爺見了,施施然上前,在袖筒裡拿出一摞扎子,朗聲念起,王老闆一聽當時就屎尿皆流癱軟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