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小東因為見到喇都殺日本跛子兵的一幕,對這老爺子還是比較佩服,於是謙讓著說:「那您老講講,有什麼高招兒,」
喇都用煙竿兒指了指屋外:「水路,」
賀小東覺得受到戲弄,當下反駁道:「老爺子,這白洋澱可是個死水窪子,和外面兒不通水道啊,」
牛七彩的頭也搖成了撥浪鼓:「俺就沒聽說河北大平原上哪裡來的船,要不然俺們鐵爐廟村兒也不打馬掌改打船釘了,」
喇都有些賣弄著回復:「河北是沒有船,可是河南有哇,白洋澱是個死水窪子,可是東邊兒300里就有水,大水,」
馬丙篤腦中靈光一閃,又看看地圖,問道:「喇爺,您是說大海,,」
喇都對著馬丙篤可不敢擺架子,欠身道:「長官說的正是,我尋思著旱路不通走水路,從海上找條燒油的機帆船,再從山東利津入黃河,利津到鄭州的黃河水程1000里,加上海面兒這段兒的300多里,機帆船的航速10節,順風當然更快,我算著差不離兒兩天就到,再從鄭州到安陽那就是長官的事了,」
錢大拿奇道:「喇爺,您還知道航速船節,」
喇都重重哼了一聲:「爺當年可是到過劉公島,上了北洋艦見識過的,」
錢大拿追問著:「那當年怎麼沒在北洋水師啊,」
喇都降低了聲音悻悻道:「他娘的說老子沒學過新船務,還要從水師學堂從頭兒來起,爺在鍵銳營好歹是個四品參領,這一掃聽,學堂出來連個守備都幹不上,犯不著費那個事,這話又說回來,水師學堂出來又能怎麼的,甲午年還不是讓小日本兒連鍋端嘍,」
馬丙篤現在對北洋水師的過往根本沒聽進去,一心琢磨在水路上,初聽覺得不可思議,後來越想越有道理,雖然水路比陸路遠了一倍,但勝在人停船不停,而且日本人的攻勢還沒有波及到黃河,黃河下游泥多水淺,幾百噸以上的艦艇無法通行,除了擔心飛機一項,黃河水道倒比陸地安全許多,
是到底黃河能否全線通行還不清楚,別弄到船開不進黃河樂子就大了,馬丙篤又趕快向喇都請教黃河水情,喇都從對北洋的怨言中折了回來,回憶著說:「我剛到河標營時漕運還算通著,我雖然沒有跑過,但知道這黃河從河南鄭縣以下到山東出海口都能通,河上頭帆船最多,舢板子、劃漿船都有,就是這輪船通不通還吃不準,輪船隻要吃水不深,估計著沒什麼大礙,」
馬丙篤想了想就下了決心,再休整一天準備物資,後天早上全隊出發,當晚從靜海和青縣中間穿過津浦路,再用一天時間直達海邊,船的事情到了海邊再想辦法,眾人又說了些行軍聯絡以及方向路線的事情,天快亮才散了會,
1937年10月26日,工作隊安全抵達了新海設置局,這個縣級設置局的誕生不過兩年時間,那是宋哲元剛剛榮任河北省主席後回老家山東樂陵,途經此地遇到土匪劫掠,宋哲元吃了次不大不小的虧,脫險後就以地方無治不穩的理由搞了這麼一個新海設置局,連連堂堂上將軍長、本省主席也敢動,可以想見此處匪情到何種程度,日本人相繼佔領青縣和新海設置局後,各路土匪靜觀局勢不敢出頭行事,所以暫時有個銷聲匿跡的平靜之象,現在日本人已經從天津治安維持會派出漢奸來接手津浦路下的靜海、青縣、滄縣、南皮、直至吳橋,準備成立各縣維持會,當然,日本人也不可能信任漢奸由其自主,每縣都派了聯絡官把持一切,新海設置局也不例外,即將被日本人改為新海縣,各路廩廁鼠輩都在鑽營這個新縣肥缺,縣治未設,日本聯絡官也沒有到任,所以新海設置局內還是亂哄哄模樣,
工作隊打聽到這種情況後不再躲藏,以偽華北陸軍軍官學校招生的名義開始活動,這個所謂的華北陸軍軍官學校設在殷汝耕的老地盤通縣,現在剛剛籌備還沒有正式開張,據在北平聽到的消息,招生人員剛剛出門活動,校長就是鼎鼎大名的漢奸齊燮元,說到齊燮元和這間軍校不能不多說兩句,因為冀東**自治政府的殷汝耕檔次太低,現在日本人初定華北大部,準備在北平另立傀儡國民政府,這檯面已經輪不到殷汝耕出頭了,
日本人選來選去,看中了北洋段祺瑞政府的財政部長王克敏,王克敏留日出身,也作過駐日外交參贊,是鐵桿的投日派,現在知道自己有份當上「國家元首」當然是焚香以慰先祖,組閣人選中的「治安總長」齊燮元非常擔心,擔心手頭沒有軍隊說話不硬氣,於是向日本人提交了一份建軍報告,日本人也爭論了一陣,最後覺得偽政府沒有軍隊也說不過去,況且日本兵力有限,不能浪費在對內警備上,於是同意了組建華北治安軍,從名字上看得出來,這支軍隊不以作戰為目標,就是維護地方穩定的小打手,齊燮元雖然不懂軍事,但也知道半路糾集的隊伍軍心不穩,於是在正式軍隊未成立之前就先搞了個華北陸軍軍官學校,傚法黃埔給自己培養嫡系,開始在北平試著招生,可是漢奸罵名不是人人都想背的,所以生源很不理想,這才準備到華北各縣以優厚待遇籠絡不良青年,
待遇之重在民國新學別無分號,學生在校的膳食、服裝、書籍、文具均由公家供給,據說每週齊燮元訓話時學生還會得到二兩燉肉,除吃用外每月還發津貼6元,家庭困難的學生還可以另發路費10元,這個標準即使是在平津兩市也是相當高的了,要知道一家三口每月20元的收入就可以維持很體面的生活,當時年輕人追求的「五皮三金」在這所軍校都能輕鬆實現,五皮指的是皮鞋、皮鞭、皮手套、皮帶和皮裹腿,而三金則是金絲眼鏡、金戒指和金牙,所以這個標準一出平津還是受到歡迎,
馬丙篤還是讓錢大拿挑頭,冒充軍校招生部副主任到設置局招搖,居然還騙得了設置局幾個漢奸的信任,因為軍校成立的消息已經傳開,沒門路的漢奸們還有攀交的打算,這次軍校主動來人正好遂了心願,便大擺酒宴慰勞,以新海地方名義奉上捐學銀元1000元,又請求把自己的後輩子侄送到軍校謀出身,
錢大拿本就習慣偽軍作派,收下錢後說所餘名額其他縣份爭要,但看在新海父老盛意下索性不必再到他縣招生,名額都給新海得了,喜得設置局幾人連連道謝,最後錢大拿又以陸路回去太無趣,若有海船坐坐倒是好玩,還能把自己南下所招的幾十個學生一併帶回,設置局幾個人一商量,覺得這位招生部副主任的要求不算過份,便派人四處威嚇,半天後只弄來一艘可容六七十人的木帆船,原因是日本人雖不禁漁但禁遠洋出海,只要大船出海必定有飛機和軍艦攔截甚至開火,所有運輸大船都被日本人登記造冊,不便駛出,只有這稍大的木帆船可供使用,
雖然不是機動船,但馬丙篤覺得事已至此不能久多留,就讓錢大拿收起繼續盤剝的打算,說了兩句動盪之際仰賴地方實非己願這種場面話,然後就帶了不少吃喝開始登船,登船過程中還有三個漢奸趁人不備悄悄給錢大拿各塞了一根金條,意思是到軍校後多多照顧自家子侄,錢大拿對這種錢財絕對是笑納不恭,打著哈哈連稱「好說好說」,所以這次登船的不但有工作隊員,還多了設置局漢奸們的6個親屬子弟,作為第一批新海籍的軍校生意氣洋洋的準備到通縣大展鴻圖,
船老大四十多歲,從頭到腳曬得黑亮,一看就是經年出海的,這次帶著兩個徒弟走天津實在是沒有辦法,父母老婆都被設置局派的狗腿子監視起來,只能硬著頭皮拉著這一船「偽軍學生」向天津駛去,
錢大拿問著船老大:「你這船多咱到天津,」
船老大心中煩燥,沒好氣的指指天空:「老天不開眼我也沒辦法,老總們坐一天吧,」
兩個徒弟怕師父強驢脾氣惹出麻煩,便爭著好言回事,意思是現在刮的北風,天津又在新海北面,帆船雖然能逆風行駛,但要走偌大之字形曲線,平時順風也就半天時間,但今兒個恐怕半夜才能到,
帆船駛離新海碼頭,曲折向北而去,就在新海陸地脫離視線的同時,賀小東高喊一聲:「降帆停船,」
早有安排的隊員有的控制船老大,有的控制那6個參加軍校的學生,船老大不明就裡,還是讓徒弟們趕快放下帆,也沒有下錨,一條船就這樣飄著,
賀小東把學生和船老大等人集中在一起,馬丙篤這時開了話:「諸位,我們是第一戰區的**,現在借這條船一用,只要你們配合,我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