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電發表後,國防參議會和第一戰區便重視起來,有了知名大學的知名學者主動加入,足以顯示自身影響力之重,紛紛向學校復電致謝,幾方發力一時間做足了宣傳,趙如琢也從剛剛畢業的優秀學生轉身成為學校資深講師、秦漢史專家、地方志考證學者等等,榮譽不一而足,未出校門先得了名聲,
二人收拾好東西,出發前趙如琢又應付差使似的寫了一篇投身前線的聲明交給校方繼續用以鼓吹,彼時火車沿隴海線可以通行到鄭州,再從鄭州北渡黃河,終於在河南安陽見到了闊別四個月的馬丙篤,由此兄弟們再次走到一起,輾轉冀南、河南與皖北,不久第一戰區更替,文化挽救室又歸入山西的第二戰區,由此又多了一省的挽救工作,馬丙篤帶領的工作隊不負眾望,抗戰八年時間挽救回國寶級文物三十餘件,其他因無法運輸而就地掩埋的文物更是不勝枚舉,並且在這八年裡,斃傷日偽軍700餘人,還爭取到一部6000人的偽軍反正起義,成就之豐在各戰區當屬第一,而趙如琢也在這八年裡寫出很多文物考證文章,傳回後方在各報刊發表轉載,但都不署自己的姓名,而是以『戰區文化挽救工作室』的名義發表,一時間學界皆稱其為『戰區考古連環報告』,後來還結集付梓出版,成為學術美談,
就這樣趙如琢和葛鳳蘭跟隨馬丙篤在戰火中堅持了八年,並在戰場前線舉行了婚禮,在日寇投降後平安回到了西安繼續任教,馬丙篤不想陷入內戰,加上答應過曲珍要去救治其族人,於是也想方設法離開部隊,帶著一些同樣信念的隊員到了曲珍的家鄉,耗用三年時間才返回西安,從此解甲歸田一心務農,
在嚴查「封建會道門」時,因為葛鳳蘭曾過紅燈教的出身問題被發現,趙如琢在學校中漸漸呆不下去,只能申請調到偏遠的承德文管所工作,本來這樣也能終二人一生,不幸的是,葛鳳蘭在抗戰期間為救趙如琢受過槍傷,子彈一直未能取出,到了70年代開始惡化,趙如琢遍尋醫院無法醫治,焦急束手間居然在承德發現了有關魔國領地的驚人信息,琢磨出長生的方法,這才不遠萬里帶著重病的葛鳳蘭先回到西安向馬丙篤說明情況,並要借取那個極為有用的音律經筒,馬丙篤雖然不太贊成但也無法反對,就把經筒交給了趙如琢,另外又將曲珍送給自己的火鐮一併拿出,方便趙如琢在洞內潮濕情況下燃火,
告別馬丙篤後二人又從西安經甘肅、青海,幾經周折來到了白塔寺,葛鳳蘭此時虛弱已極,妙空知道這些緣由後先是勸說,但趙如琢決心已下勸阻無用,於是一起跟進了山洞,三人都知道洞內不能久留,趙如琢的計劃是兩天時間就退出來,結果三人用了四天才出來,葛鳳蘭沒有救成,經過吊橋時嚥下了最後一口氣,趙如琢出來後用馬馱著葛鳳蘭的屍體離開了白塔寺,妙空也在砌完血沙牆後回到塔公寺,從此再與當年的任何人沒有音訊聯絡,
馬鴻陵聽完這麼長的故事,感歎的問道:「那個音律經筒在我手上,能有什麼特殊用途呢,趙爺爺進去後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找到的長生方法難道失敗了,」
妙空稍微停頓了片刻,彷彿又下了一次決心,說道:「我那次並沒有進去,但從趙先生出洞後愧疚至極的神態來猜測,可能因為他措置不當引發了無可挽回的錯誤,他苦苦尋來的長生治病之術無法實現,因此葛鳳蘭才失去了活命機會,我那時看他言語神情已經有些失常,聽你說後來竟至瘋癲,可歎可悲,好在二人生同衾死同穴,來世必得因緣,至於音律經筒的功用我也不知,但趙先生執意從上師那裡借取,定然有其用處,」
馬鴻陵思考了一陣繼續問道:「那您預知我九天後會和誰一起在洞裡,」
妙空緩緩搖頭:「沒有他人,我只能感覺到你在進入山洞後的某個時間,身處於無盡黑暗中,隨之消失無蹤,若未來不可以更改,你提前得知也能有所準備,若是未來能夠更改,相信如何取捨已在你的靈台方寸之間,」說完這話後妙空再不開言,徹底閉目靜坐起來,
馬鴻陵在這萬壑群中的雪山之側,遠望繁星燦爛的夜空心思起伏無定,妙空所言絕非虛假,看來自己極有可能在幾天後就會再次進入魔國領地,陳洪濤昨天提出協助的請求自己心中其實已經答應了,可是若去絕不能奢望平安,九成九都會葬身在那裡,陳洪濤的原意也只是讓自己提供線索並沒有親身進去的意思,有什麼理由令自己非去不可嗎,如果不去得話,未來是否從此改變,以後將會是怎樣的前路,改變未來可以不用代價嗎……
如果真的從此告別人世,自己會有什麼遺憾嗎,父母……奶奶……曦顏……小措……穆野雲……與自己有關的人一一從心頭閃過,瞬間百味交替,思緒萬千,親人們在許多年後還會說起自己的故事,而世界照常輪轉,自己實在渺小之極,萬里恆河只少了一粒黃沙,蒼穹玉宇只熄了一盞星燈,一切生命都是過客,只不過自己的過得短暫了一些……
這些念頭在心中翻來覆去的攪動,深然不覺天已透亮,初日自東方升起,馬鴻陵睜眼看到自己還是坐在昨天下午的位置,根本沒有移動過,而妙空同樣保持背對自己、面對雪山的坐姿一動不動,馬鴻陵喚了幾聲沒有任何回應,於是上前兩步轉到側面,看到妙空雙目緊閉,面色枯黃了無生氣,再伸手去探,妙空已經沒有了鼻息脈搏,顯然已經在此坐化,但是衣袍中卻伸出一隻手指向雅拉雪山,馬鴻陵循著妙空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雅拉神山在初日的平射下金光苒苒,一縷輕雲在山頂繚繞,沒有風更沒有聲音,忽然,紅日從東方的遠山後面躍起,山頂金光暴漲,同時群山與天宇間似乎響起了真言梵唱,在馬鴻陵的心中如投石漣漪般層層蕩漾開來,
生,死,就在這一刻馬鴻陵作出了決定,
峰下的湖水邊,露宿一夜的扎西和金巴等到了馬鴻陵,二人正要問候,卻見馬鴻陵先開口:「妙空大喇嘛已經圓寂了,依照儀規似乎要舉行安葬法事,但我想他不願舍利塔葬,我們回去再與活佛商議吧,最好讓大喇嘛的肉身留在這裡,」
扎西和金巴聞言稍感驚悸但旋即恢復,畢竟佛門中人看待生死沒有太大分別,聽了馬鴻陵這樣說也表示同意,問清了妙空的坐化經過後十分感歎,馬鴻陵當然隱去了這一晚靈魂般虛幻的交談,只是說妙空早上很自然的在靜坐時沒有了氣息,扎西和金巴一邊感喟大喇嘛功德圓滿,一邊商量著安葬之事應由活佛作主,於是三人原路返回塔公寺,路上扎西和金巴不住念頌經文為妙空祈禱,
十五世更登活佛聽完馬鴻陵見到妙空後的全部經過,站起身向著東方的雅拉雪山拜了下去,口中也不住頌念,最後也同意了馬鴻陵的建議,不為妙空進行任何的公開安葬儀式,更不會將肉身請到寺中,只是說會親自帶人去將那處修行的山洞封砌起來,並在山崖洞龕施以金粉壁畫以供僧俗人等拜祭,馬鴻陵沒有反對,能得到世人的供養也是對修行者的極大認可,但願妙空再入輪迴後距離菩提正果更近一步,
告別了活佛的挽留,馬鴻陵約來越野車司機返回成都,從成雅高速直接開到雙流機場,剛好坐上了夜裡最後一班回西安的飛機,雙腳再次踏上地面時已是五月五日凌晨,
到了西安馬鴻陵並沒有回家,在機場打開排隊的第一輛出租車問司機:「到華山多少錢,」
司機似乎沒聽明白:「華,華山啊,包車一天500,過路費客人出,這大半夜的剛下飛機就去華山,不如我幫你先找個賓館休息休息,早上再出發,坐纜車上山得話當天下午就能回西安,」
馬鴻陵清楚西安的包車價也就是300塊的樣子,若放在平時換上地道的西安話就可以砍砍價,但此時心境大有不同,認可了這個價錢,但還是堅持連夜就去:「師傅,我不上山,只到山底下的玉泉院,送到後你願意等就等我一天,不願意等當時返回也行,500塊錢一樣給你,」
西安的出租司機是出了名的好面子,這麼一說反倒不好意思,也客氣道:「看來你是有急事,我給家裡和對班司機打個電話咱現在就出發,明天我在華山等你一天,反正天天在市裡跑煩人,還要謝謝你幫我找了這個休息散心的機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