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鴻陵卻極力推辭:「我年輕不怕,還是您披上吧,」
妙空搖頭:「我修習拙火定已久,滌淨自身不淨垢障,能生逆順『四喜』,早已不懼寒冷了,」
拙火定馬鴻陵也聽說過,是密宗六種成就法裡的基本修法,就是利用類似氣功原理的苦修苦練,運轉氣脈達到抗禦饑寒的功用,既然妙空能在雪山上堅持24年,想必是真的功法在身不懼寒冷,於是不再客氣,將毯子和毛氈披起,與妙空一起吃了些自己背上來的糌粑,又喝了幾口山縫間的滴泉,強忍受磣牙的冰冷,坐在一起繼續交談,
馬鴻陵把自己看到的爺爺筆記和趙如琢的札記內容講了一遍,其中有妙空沒有聽說的,也有親身經歷的,說到在些軍史資料裡看到爺爺與小道士、迷糊等人到河北參加抗日戰鬥,但是1945年戰爭結束後卻集體消失了四年,再後來就是各歸原籍開始平淡生活了,
妙空聽完馬鴻陵所講,便開口道:「1945年後你爺爺他們不是消失而是去了西藏,一來不想陷於國共內戰,二來是去救治曲珍族人的遺傳隱疾,」
馬鴻陵奇怪道:「您怎麼知道這些事呢,那時您還在白塔寺啊,難道你和我爺爺後來見面了,」
妙空又是搖頭:「我再也沒有見過上師了,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為趙如琢,1979年,趙如琢來白塔寺找到我,告訴我了這些事情,」
馬鴻陵又是巨大驚訝:「趙如琢,他怎麼來找您了呢,」
妙空回憶似的說道:「葛鳳蘭得了不治之症,趙如琢準備帶她進入魔國領地尋找長生之術來解救,我百般勸阻無用,那時我也不知道魔國領地的真正秘密不是長生,我雖沒有進去,而是在洞口吊橋邊接到了他們兩人,可是他們歷經坎坷還是沒有救回性命……」
馬鴻陵接道:「後面的事我已經知道,葛鳳蘭去逝後,趙爺爺帶著她的骨灰返回漢中老家想與自己合葬,後來卻被當成瘋子帶回了承德,當然,他們兩人現在能安葬在一起了,」說到這裡,馬鴻陵就把如何又尋訪趙如琢、如何找到漢中葛鳳蘭的墳墓、最終二人得到合葬的經過細細講了一遍,妙空的眼中泛起了些霧氣,合什念了一段經文,表達了寄托之情,
馬鴻陵又問道:「我在飛機失事後進入洞中避難,發現拐彎處壘起了一堵血沙牆,在你們進去的時候還沒有這堵牆吧,」
妙空處頷首道:「那牆是我砌的,當年考察隊所遇的事情已經令人匪夷所思,後來趙如琢出來後沒有提到裡面的過多事情,只是反覆癡言那裡的確是魔國所在,讓我想辦法堵住洞口,所以送別趙如琢後,我借用苯教古法以血沙砌牆封堵,不料還是被你破牆而入,因果循環自有命數,」
馬鴻陵急切追問:「當年趙爺爺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妙空先是閉目回憶了一陣,然後娓娓講起了1979年的那次經歷……
1979年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30週年,在中國歷史上是一個特殊的年份,中國從這一年正式開始改革開放,當然也嚴格施行計劃生育這一基本國策,對外與太平洋彼岸的宿敵美國解怨建交,真正開始走向強盛和復興,
但是這一切僅僅是一個開端,絲毫影響不到位於青海省果洛州阿尼瑪卿雪山腳下的白塔寺,準確的說白塔寺此時已經成為殘垣斷壁,都是拜1967年的那些革命群眾所賜,幸好來人也是被工作組煽動起來的普通牧民,從小受佛法教化不會傷害人身,只是把已經63歲的妙空捆住先口頭批鬥一番,接著合力推倒殿堂、毀了佛像就收兵散去,
妙空倒也堅韌,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硬是在殘磚斷牆裡棲身住了下來,這裡天高地遠,工作組看不在眼裡,附近幾十里更沒有人煙,妙空只能從湖裡捕魚充飢,遠遠看到有信眾轉山時便跟上去化緣,也能得些糌粑酥油,妙空就靠著這些微薄的食物活了下來,有人想靠近白塔寺這裡時妙空就出面阻止,畢竟洞裡面凶險難測,一旦傳出去會引來無妄災害,
就這樣10年過去,漸漸的轉山信眾多了起來,也不像從前那樣趕著牛羊進行偽裝,從他們口中妙空得知中國要發生變化了,工作組也不再那麼頻繁插手宗教事務,以前斗倒關押的土司和頭人也都開始放了出來,只要手上沒有血債的,都分了草場牲畜加入人民公社成為普通牧民,
其實這些時事變化以妙空的預知能力已經有所察覺,但是妙空極力隱藏這種能力,直到1979年5月間,妙空在湖邊冥想時突然感覺到有熟悉的人在靠近,並且帶來不名的危險,妙空一直為這個預示感到奇怪,果不其然,一個月後風塵僕僕的趙如琢和葛鳳蘭騎著馬出現在妙空面前,葛鳳蘭一改當年的健旺英姿,面色虛弱精力極差,彷彿隨時都會從馬背上摔下來,
三人見到後面面相覷,趙如琢也不知說什麼好,妙空就主動說已經感覺到你們的到來,反倒把趙如琢嚇了一跳,趙如琢和葛鳳蘭對妙空本人沒有什麼成見,只是礙於中日兩國身份的不同在考察隊中才少了交往,不過現在戰爭早已煙消雲散,6年前兩國也恢復了正式邦交,所以短暫的停頓後三人交談起來,妙空講了1937年洞口分別後自己的經歷,其實也沒有什麼經歷,三言兩語就能說完,而趙如琢的經歷就十分令人唏噓了,
自從川康考察回到西安後,因為沒有什麼重大發現成果,趙如琢草草寫了兩篇考察報告通過伍泰西審閱後交給了校方,然後準備畢業留校的事情,並讓葛鳳蘭在學校食堂做了幫廚校工,兩人商議著一旦趙如琢留校成功,就返回漢中廣元去見雙方父母,不料情況發生了小小變故,管食堂的總務處長看上了年輕美麗的葛鳳蘭,打聽完背景知道是個考古系窮學生介紹來的校工,於是放開膽子去騷擾,葛鳳蘭在進校前聽過趙如琢的話,遇事百般忍讓不要由著性子來,幾次想發作都忍了下去,直到一次午後總務處長藉著酒意打電話命令葛鳳蘭給他送飯,按說學校裡沒有為人送飯的規定,可是總務處長仗著後台和積威經常這樣驕橫無狀,可想而知送飯的結果是什麼,總務處長被葛鳳蘭從二樓窗戶扔出去摔斷了腰椎,這事情出在學校自然是醜聞,當年的學生心思激進更看不慣黑暗,於是乎趙如琢和幾個要好同學氣不過準備發動遊行,結果學校當局處理極快,總務處長行為不檢直接開除,葛鳳蘭動手打人同樣辭退,是個各打五十大板的結局,
此事過後葛鳳蘭無法留在學校,趙如琢也放棄了留校的念頭,二人準備離開西安到其他學校任教,於是聯袂馬丙篤的家中向三哥的父親馬印恆辭行,這在當年的金蘭兄弟間是應有之義,兄弟父母如同自己父母一般,只要住在同一城邑,不但要常請安問候,連出遠門前都要先來辭行,馬印恆對趙如琢喜愛非常,對葛鳳蘭也是不計其出身草莽熱情相待,這一對將要成婚的小兩口的恩愛之情也讓馬印恆對兒子的婚事大為操心,尋思著馬丙篤打完仗後再說可能就晚了,葛鳳蘭嘴快,把考察隊中的部分經歷說給了馬印恆,尤其是把對馬丙篤一往情深的曲珍誇得天花亂墜,但因為誤食毒蓮不幸早逝,馬印恆聽完也是心情抑鬱,坦言若曲珍能存世,自己不計門第出身,只要二人情投意合便是良緣,趙如琢和葛鳳蘭本就尊重馬印恆這位醫界名宿,聽了這種話更對老爺子的人品心胸十分仰慕,要知道門第之觀足以殺人,有多少對癡情鴛鴦被這一棒打散,投井上吊殉情的不在少數,於是趙如琢和葛鳳蘭就經常來看望馬印恆,三個月下來把個「固元堂」醫館當作自己家出入無異,
不過此次辭行卻聽到了一個新消息,馬丙篤在家信中說自己已經不在十七師做副營長,而是轉到了國防參議會下屬的第一戰區文化挽救室,在交戰區和日偽淪陷區搶救國寶文物,趙如琢聽完動了心思,這種搶救國寶文物的事自己也能出得上力啊,辨識斷代正是自己所長,於是暗暗下了決心,帶著葛鳳蘭直接找到河北第一戰區加入到文化挽救的工作,回校將這個念頭告訴伍泰西後,伍泰西也是極為認可,卻不同意葛鳳蘭去,因為兩軍交戰時帶一個女人確有不便,葛鳳蘭只要能和趙如琢在一起哪裡怕什麼戰場,就是刀山地獄也要闖一闖,最終伍泰西只能叮嚀小心保重,又送了些路費給二人,同時遊說校長,以校方名義致電國防參議會和第一戰區,說是我校因感參議會和戰區為挽救中華文化危亡所做種種,特派得力學者投身第一戰區參加此項有意義之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