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如琢想了想說:「這樣設伏還是危險,萬一兇手識破不過來,趁著夜色對你們下手就遭了。若是他三天不過來我們就要這樣等上三天?」
馬丙篤鄭重的說:「硯磨,當兵的哪能怕危險,真到戰場上比這危險百倍,想殺我?兇手還沒有這個本事,等下我們和伍先生一同商量再作定奪。」
二人又說了一陣話,看到伍泰西從湖邊返回,知道老先生的心情已經平復些,於是一起上前把剛才的打算一一講了。
伍泰西說:「剛才我也想過了,我們的隊員不能因考察犧牲,文物古跡固然重要,但人命更加珍貴,至信也不必冒險伏敵,我們可以作返回打算了,硯磨,今天在地宮裡再進行最後的測繪臨摹,明天一早我們就返回!」
馬丙篤有些釋然:「師叔這樣想最好不過,不是丙篤懼敵,只是此處環境特別,已經不能保障隊員們的安全,師叔若有半分閃失,丙篤以何面目見三秦父老。」
商量完後,伍泰西帶領趙如琢和兩個姑娘重下地宮繼續測畫,馬丙篤又向隊員佈置了這最後一天的任務,白天兩名藏族隊員站哨,預計下午黑頭和洞外的隊員會帶糧進來,自中午起每隔半小時響槍一次,一來警告兇手,二來給黑頭提醒,當發現黑頭後應迅速接應過湖,晚上隊員輪流執行一級警戒,所有人衣不解身、槍不退彈,第二天天亮早早撤退,爭取一天時間走出叢林。
迷糊大聲叫道:「隊長,我們的人就這樣死了?!不逮兇手了?!」
馬丙篤喝了一聲:「報仇我當然想,可是保護伍先生更重要!把伍先生平安送出去後再說捉兇手的事情。」迷糊心中也分得出輕重,只能咬咬牙坐下,打開彈藥箱,低頭給備用彈匣中壓子彈。
安排完這些,馬丙篤下到地宮查看測畫進度,為求速度,伍泰西也親自動筆臨摹,馬丙篤看曲珍舉燈辛苦,就找了三根長木棍綁成個支架,將馬燈懸在上面,這下解放了曲珍的雙手,曲珍對馬丙篤莞爾一笑,又幫著削炭筆鋪畫紙去了。
馬丙篤看看幫不上手,就在地宮裡隨便轉了起來,就在發現丹增屍體的那面牆下,幾縷綠色的粉末吸引了目光,馬丙篤藉著馬燈的光亮蹲下,用指頭捻起一撮細看,又放在鼻孔前聞了聞,脫口而出:「膽礬!」
伍泰西和趙如琢聽到這聲就停止了臨摹,看向馬丙篤,馬丙篤問道:「師叔,這面牆你們臨完了沒有?」
伍泰西說:「剛剛臨完,你有什麼想法?」
馬丙篤說道:「我在這裡發現了膽礬,既然丹增能用膽礬在衣服上寫字,也有可能在這壁畫上寫字,如果畫完了我想在上面灑些水,看看有沒有字跡,說不定有兇手的線索,也可能發現他的身世。」
趙如琢說道:「這古壁畫見水就毀了啊,三哥,我知道你捉兇手心切,可是這風險冒不得。」
伍泰西說:「至信,你若有把握可以一試,壁畫用的蜃灰和丹地本身不懼水,但你灑水也不可多,微潤即可。」
馬丙篤到地面拿了一壺清水返回,可是如何灑到壁畫上作了難,直接揚灑肯定不行,若用嘴含水噴出也不好控制,曲珍這時過來,找了塊白色畫布,接過壺在布上灑水,馬丙篤笑笑:「還是曲珍聰明,用半濕的白布蒙在壁畫上,這樣就能均勻水份。」
曲珍邊擰水邊說:「馬大哥,你幫我架燈,我幫你灑水,互相好的是了。」
接過白布,馬丙篤小心展開敷在壁畫上,趙如琢也幫忙用手輕輕撫貼,水份滲進後揭下白布,壁畫上只是濕了一塊,畫面依然是白底紅線,並無其他字跡顯露,馬丙篤正想移到旁邊再試。
趙如琢這時提醒:「三哥,那個丹增兩腳廢了站不起來,寫字只能就著地面,放低試試吧。」
馬丙篤恍然,找了塊剛剛高出地板的壁畫,貼上白布濕潤後再看,果然出現了幾排藏文,儘管不認識,但大家都有些興奮,馬丙篤讓趙如琢用炭筆把文字臨下來,自己和曲珍開始在附近摸索著用濕布尋找文字,試了十幾次後,終於找出一段完整的藏文,字數頗多,等趙如琢臨摹完,也用了近兩個小時。
趙如琢捧著寫滿藏文的白紙自問:「你究竟想說什麼呢?」
馬丙篤說道:「收好吧,出去後問你四哥就行了。」
又叮嚀完伍泰西等人不要在地宮長時間受凍,馬丙篤重返地面安排撤退事務,第一個問題就是鷹眼隊員的遺體如何處理,若是依照天葬風俗,則需要隊員輪換,抬著遺體穿行密林,行走艱難減低速度不說,再遇敵人偷襲不便還擊,更加沒有體力追捕。馬丙篤找到其他兩位藏族隊員,提出要麼火化帶出骨灰,要麼就地掩埋。
這兩位藏族隊員卻不同意,執意要帶同伴出洞進行天葬,因為不是自己的直接下屬,馬丙篤不能強令,只有一再解釋,最後在馬丙篤以隊伍輕裝便於捉到兇手為理由,才讓兩名藏族隊員同意暫且就地掩埋,待兇手伏誅後再挖出遺體帶出洞外天葬。
此事議定後,馬丙篤又讓迷糊和小道士等人收拾行裝物資,只帶一天的糧食,其他物資全部堆放在塔室內。小道士從馱包裡把乾糧和肉脯掏出往背包裡裝,呆頭覺出不對,一反往日反慵懶模樣,跳在馱包上阻止,小道士以為呆頭嘴饞就扔給一塊風乾肉,呆頭聞了聞忍住沒有吃,在馱包上繼續衝著小道士呲牙。
小道士笑了,也不管呆頭聽不聽得懂,開口說道:「呆頭,我們明天要走,我還要去打仗帶不成你了,你在這裡自己過活,這裡比外面好。」呆頭似乎聽明白了,更加急切的撕咬馱包,小道士雖然只和呆頭相處兩天,卻也產生了感情,此時只能摸著呆頭的腦袋以示安撫。
迷糊還在為隊友的被害氣惱,向馬丙篤要了警戒和放槍聯絡黑頭的任務,在銅鏈邊盤坐著,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銅鏈那端的樹林,彷彿能看透兇手的藏身之處,盯了一會,回頭到白先生正獨自在帳前翻弄背包,就喊了聲:「白先生,餓心裡恓惶,你給唱上一段《哭陵》,把這兄弟祭一下!」
白先生抬頭看了看迷糊,搖搖頭只顧收拾東西。
迷糊氣道:「平時沒讓你唱倒唱得歡,現在要你唱了可不吭聲,有啥得能!」嚷嚷兩聲後,估計時間接近中午,依著馬丙篤之前的要求,拉栓舉槍對著空中連續放了兩次,「砰砰——」漢陽造88步槍的聲音有些輕飄飄的,厚厚的雲層好似棉花吸收了音波,密林不透光線,不知能傳多遠。
就在槍聲落下沒有一分鐘,對岸林中同樣響起了兩聲槍響,與迷糊的節奏完全相同,聽上去也是88步槍的聲音,迷糊起初還以為是回音,遂即想到不對馬上趴下,據槍向外,同時大喊著:「隱蔽!林子裡有人開槍,快隱蔽!」眾人聽到動靜也都持槍翻身臥倒,各自尋找好掩體,小心向外觀察。
馬丙篤掏出手槍匍匐到迷糊身邊問道:「什麼人開槍?」
迷糊搖頭:「不清楚,可能是黑頭他們回來了,但應該沒有這麼快。」
馬丙篤想了一下,又讓迷糊對天放了兩槍,這次只有二十秒不到,林中又傳來了相同的兩聲槍響,這下大家都鬆了口氣,一定是自己人,敵人是不會這樣明目張膽的開槍呼應的。於是馬丙篤讓迷糊繼續保持每十分鐘放兩槍的頻率,林中也準確的傳來槍聲回應,而且越來越近,就在雙方槍響過六輪之後,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馬丙篤的望遠鏡裡,原來是多布!緊跟著曹證和五名漢藏隊員也從林中鑽出,只是不見了黑頭。
多布一行也發現了馬丙篤等人,雙方只是三天未見,恍如隔世一般,兩方都到湖邊揮手揮帽,興奮的呼喊著對方的名字,但是多布在短暫的高興之後,馬上示意曹證等人不要出聲,自己聚攏雙手在嘴邊大聲喊著話,可是距離過遠馬丙篤根本聽不清,多布開始急切的用手比劃,似乎是讓馬丙篤等人全部過去,然後做了個一起離開的手勢。
馬丙篤意識到有問題,於是命令迷糊和自己一起跳上木筏,讓小道士攀上銅鏈解開繩索,木筏渡過渦流後,兩人使力拉拽銅鏈,渡到了對岸,多布看到這一幕,馬上帶人從對岸繞行到銅鏈的另一端,相見之後多布言語焦急,漢話反而說不清楚,還是曹證作了解釋。
原來自馬丙篤等人過橋入林後,多布和曹證每天都會鑽進山洞,來到吊橋邊眺望,第一天就在橋邊久了出去稍晚,見識到了黑霧的恐怖,曹證當時就要進去救援,多布勸住,說是以馬丙篤和隊員們的能力,這場霧不會有大礙。但從這以後,多布便命令四名隊員在吊橋邊全天守候,以備及時救援或接應,昨天下午曹證在洞口等到天色已晚準備返回白塔寺時,突然看到黑頭走出叢林,曹證先是一驚,以為其他人出事了,但隔著吊橋黑頭大聲說自己是出來帶糧食的,於是曹證放下心,盤算著晚上好好犒勞一下黑頭,順便打聽考察的進程,有可能自己也進去瞧瞧,這樣每天在洞口等候太讓人心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