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女士們,先生們,飛機正在下降,請您回原位坐好,繫好安全帶,收起小桌板,將座椅靠背調整到正常位置,所有個人電腦及電子設備必須處於關閉狀態……」
空姐悅耳的聲音響起,將馬鴻陵從審訊日諜的過程拽回現代,轉轉酸硬的脖子,劉曦顏伸手過來就要幫著按摩,馬鴻陵笑著拿住了劉曦顏的手說:「我怎麼突然覺得緊張啊,等下見完你父母,他們要是不滿意怎麼辦?」
劉曦顏用調皮的語氣說:「你不是做策劃的嗎?怎麼不好好策劃一下用什麼方法見我爸媽?」
馬鴻陵扮個苦笑臉:「老話說醫不自治,自己策劃自己是一萬個不放心,簡單直接最好,他們要是通過了,我就擺一桌海鮮好好請他們。」
劉曦顏反問道:「那要是沒通過呢?你不是省了飯錢?」
馬鴻陵拍拍胸脯:「那我就天天請,請到他們同意為止!」
劉曦顏把頭靠過來,輕聲說:「只有我配不上你的,哪裡用你這樣緊張。」
馬鴻陵把手在劉曦顏的背上輕輕一撫,只說了三個字:「傻丫頭。」
曹家堡機場位於西寧東面三十公里的一處山樑上,之所以修建在這裡,是因為西寧地處湟水兩岸,南山北山夾峙,沒有可供起降的平坦土地,80年代幾經勘查對比,才選中了曹家堡。
出了機場迎面就是一股寒風,十分猛烈,吹得人臉頰生疼,直覺得鼻酸眼紅,比起敦煌戈壁的大風有過之而無不及。劉曦顏熟知西寧天氣,就說機場是在山上所以風大,到了市區能好很多。兩人打上出租車直奔西方,逆湟水川谷行了二十公里後地勢突然開闊,晴空下一片樓舍林立處正是西寧。
五四大街鹽湖巷一處安靜的住宅區裡,劉曦顏領著馬鴻陵提著行楊禮品正在向裡行走,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熟人,個個笑著打問小顏帶了男朋友回來啊?劉曦顏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紅著臉胡亂嗯著,馬鴻陵卻落落大方,看著對方年紀大的就叫叔叔阿姨,中年的也是大姐大哥,惹得眾人直誇有禮貌,邀請有空上自己家去坐坐,又說小顏是從小看大的好姑娘,多少人想追求都沒有成功,你小子有福氣啊!
馬鴻陵笑著一一感謝完,還納悶說他們怎麼知道我是你男朋友?劉曦顏撅了下嘴:「肯定是我媽,知道你要來先在院子宣傳開了,真讓人受不了。」
馬鴻陵就更樂呵了:「阿姨也是一片好心,發動群眾考察我呀,群眾的眼睛自然雪亮,看來有時間還真得去你的老鄰居家走走,搞好基礎工作。」
劉曦顏心中高興嘴上卻說:「你還說不會自己策劃,這都算計上來了。」
馬鴻陵有些忘形:「是形勢逼人啊,不是我軍太愚蠢,而是你媽太……」看劉曦顏就要變色,趕快改口:「太……熱情。」
二人說鬧著已經到了門口,儘管今天是週二,但劉憲章和李蘭芝還是請假在家,專候著女兒和馬鴻陵。
見面問好後,劉憲章還有些自持姿態,端坐在沙發上問著馬鴻陵以往的學業和現下的工作,李蘭芝卻不管這些,時不時打斷老伴的問話,把水果茶點頻繁遞上,讓馬鴻陵在一陣正襟回答和一陣客氣感謝中渡過兩個小時,最後,劉憲章說到了正題:「鴻陵啊,你和小顏的情況我們也知道一些,大難相識算是有緣,緣分通常只是個開始,你呢挺有上進心,心底學問都好,雖然不在體制裡吃飯,我和你阿姨也不看重這個,只是現在一個西寧一個北京的,以後你有什麼打算呢?」
馬鴻陵知道核心問題來了,就坦誠說道:「叔叔阿姨,我確實有很多不足,畢業後在北京漂泊了六年,雖然搞了一個小小的策劃公司,但還是在創業階段,以後嘛,不敢說大富大貴,但我會盡全心愛護曦顏,她和我在一起絕不會受委屈。至於北京和西寧兩地的問題,我想這樣,我在北京積極想辦法,能讓曦顏調到北京最好,實在不行,我把公司遷回到西安,西安是我的老家,曦顏調動的事情就方便得多,你們二老以後退休也能在西安長住,氣候環境比西寧要好很多,最關鍵的是一家人還能在一起,你們覺得呢?」
劉憲章有些意想不到:「你真能為小顏放棄留在北京?」
馬鴻陵雙手交叉緊握,說道:「能有曦顏這樣的伴侶,別說北京,紐約也沒有什麼可留戀的,再說只要有意志,到哪裡都能闖蕩出事業。」
劉憲章點點頭:「行,這勁頭有我年輕時的樣子,當年我醫學院畢業申請到青海支援建設,全家人攔我都沒攔住,雖然那時條件苦,但也認識了你阿姨,一點都不後悔啊!哈哈!你們年輕人的事自己商量就行,今年夏天請你父母到西寧來避暑,就住家裡,聽小顏說你父親象棋厲害,我得和他好好切磋切磋。」
馬鴻陵明白這就是表態同意了,不由大喜,說一定轉告父親,他們也非常願意來西寧拜會二老。
李蘭芝看丈夫當著未來姑父提這些陳年舊事,老臉一紅,直奔廚房做飯去了,劉曦顏一起進去幫廚。李蘭芝悄聲問劉曦顏在北京時住在哪裡,不露痕跡的提醒女兒莫要吃虧。劉曦顏本來面嫩,剛在客廳裡聽著父親與馬鴻陵的對話就已經坐不住了,現在又面臨母親的盤問,話雖然體己,但畢竟怕羞,就含糊著說了住在馬鴻陵的公寓裡,李蘭芝心裡一涼表情就要變化,劉曦顏跺了下腳撒嬌似的小聲嚷嚷:「看你想哪兒去了,他一直睡在辦公室!」說完心想,如果母親知道離開北京前的最後兩晚兩人都在公寓過的夜,無論如何就說不清了。
等飯時間劉憲章擺出了象棋,馬鴻陵連說自己棋藝太差,怕影響了叔叔的興致,劉憲章卻說有道是虎父無犬子,先下兩盤!結果開局沒十幾步劉憲章就先失了左路炮,馬鴻陵見好就收,於是你來我往戰成一團,殺伐場面十分好看,半局過後做了個『一車中營,鴛鴦馬上攻』的陣式,又放了個機會讓劉憲章絕地反擊得逞,輸掉了首局。
劉憲章喝口茶歎道:「得勢捨車方有益,失先棄子必無成。鴻陵,你明顯是讓著我,看來你父親更不得了,請他來切磋不自量力啊,這話收回,收回!」
馬鴻陵笑著說:「下棋是爺爺教我的,我爸爸雖然會下,但還不到爺爺的六成棋力。小時候農村經常停電,尤其是夏天夜裡難熬,在院中乘涼時爺爺就教我下棋,後來下熟就不用棋盤了,閉著眼睛躺在涼席上和爺爺下盲棋,不過爺爺也要讓我一車一馬,我才有可能拿個平局。」
劉憲章大憾:「可惜你爺爺已經不在了,否則我一定要到西安好好請教,真是棋壇高人啊!那你和你父親平日下棋結果如何?」
馬鴻陵更加樂了:「我基本不和他下,他不像叔叔您性格灑脫、落子無悔,他總愛悔棋,到時您可要多讓著他呀。」
劉憲章指指馬鴻陵:「你呀,又拍我馬屁又替父親打預防針,到時不定誰讓誰呢!對了,你看我棋路有什麼毛病?」
馬鴻陵想了想答道:「您的開局稍微遲一點,有句老話『輸棋只因出車遲』,在我理解像棋是個搶佔先機的遊戲,占夠先機失子無妨,失了先機得子無益,如果在開局時兵馬火力層層跟上,哪怕失了半壁江山也能直搗黃龍。」
劉憲章大笑:「說得好,說得好!一會要好好喝幾杯!」
討論完後二人又殺了兩盤,馬鴻陵這時放開手腳,但是關鍵步驟之後都會告訴劉憲章自己所圖為何,劉憲章若有進退失措的落子,馬鴻陵也及時攔住,問清緣由再下,至此勝負已經不重要,客廳裡只有二人的交談和笑聲。
廚房裡母女聽到這種融洽的局面也是十分開懷,劉曦顏心裡知道,自己的父親性格有些孤僻,這樣的笑聲多少年也難有一次,看來對於馬鴻陵,父母都已經接受了,至少目前沒有什麼反感。
菜熟上桌,麻辣犛牛肉、清燉羊腿、蕨麻蒸甜飯這些,均是青海特產,美味非常,吃過幾口菜,劉憲章從櫃子裡拿出一瓶青稞酒,馬鴻陵看著眼熟,原來正是曾經策劃過的江源古釀,劉曦顏當時就笑出聲來,劉憲章奇怪發問,劉曦顏就把自己的表舅欠馬鴻陵策劃費不給的事說了,這下馬鴻陵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連說給了給了,是自己的助手沒有及時查帳。
劉憲章聽完擺了擺手:「鴻陵,你不要替他說好話,小顏這表舅是什麼為人我還不清楚麼?這錢我去要,我就不信他已經賺了錢還要賴帳?!我的話他還是要聽幾分的。」
馬鴻陵再勸無效,只能岔開話題,又問了些青海風光景物、人文風俗,劉憲章滿心歡喜,談天說地間兩人你一杯我一杯互相碰酒,李蘭芝和劉曦顏想勸少喝,但馬鴻陵初次登門又不能說出這種話來,只能眼睜睜看著這爺倆就把一瓶酒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