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鴻陵指指窗外的太陽,搖頭晃腦的說:「曦者,朝陽也,顏者,色彩也。」
劉曦顏忍著笑撅著嘴:「那隨便你看,天天看!」
馬鴻陵又把目光收回,看著劉曦顏:「可是我覺得你這個曦顏更好看,最好天天看。」
劉曦顏羞澀的一歪臉:「過兩天我也得回去了,就看不著了。」
馬鴻陵奇怪道:「你才來幾天啊?」
劉曦顏說:「已經十幾天了,該回去了,再說總在這裡,也影響你工作,大家也笑話。」
馬鴻陵放下豆漿急道:「時間這麼快,我以為才幾天,你在這裡沒有人笑話啊,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一樣的。」
劉曦顏有些黯然:「再多留幾天還不是一樣要走?畢竟我不能一直在北京啊。」
馬鴻陵立即反駁:「誰說你不能在北京?!我覺得你在北京一定比在西寧更好,我,我,我喜歡你在這裡!」
終於,在這個陽光四射的早上,馬鴻陵吐露了心聲,雖然二人早有默契,但一直沒有表明,這下心扉敞開,氣氛卻絲毫沒有尷尬,劉曦顏貼近身子,把臉靠在馬鴻陵肩上,輕聲說:「我也不想走。」
柔情正在漫延時,大門被轟然推開,工作室的同事一起撞了進來,穆野雲第一個跌進來,也是第一個轉過身,伸開雙臂作著阻攔狀,嘴裡還嚷嚷:「都看什麼!出去出去!」
後面高玉蝶踮起腳尖,從穆野雲的肩上伸出頭來:「把貓少趕出去,小孩子家家的亂湊什麼熱鬧!」
貓少從穆野雲胳膊下面鑽進來也不抬頭:「我咩都睇到!」
馬鴻陵轉過身,一隻手扶著劉曦顏的腰,一隻手指著門口眾人:「都給我進來!今天怎麼都來這麼早,想要加班費呀!」
高玉蝶也不示弱:「老大你的忘性越來越大了,今天早上小嫂子水餃的張總來驗收商標啊!人家已經下飛機了,馬上就到!」
馬鴻陵這才想起來,小嫂子水餃的老闆張思賢今天到京,坐了合肥到北京的z74次,7點多就到北京站,昨天還安排小措去接站,這時估計快到工作室了。
穆野雲故作歎氣搖頭,對劉曦顏說:「曦顏姐,你還是留在北京吧,你要不在天知道老大會成什麼樣了。」
劉曦顏紅到耳根的臉色剛剛消退了一點,這時又騰的紅了起來,留在北京?這個選擇說出來容易,但真能做到嗎?
高玉蝶要準備商標論證的資料,就把劉曦顏拉過來,一邊讓劉曦顏幫著分裝資料,一邊悄聲說著女人們關心的感情話題,別人雖然聽不到她們的交談內容,但從劉曦顏越來越喜悅的表情可以想像得到,高玉蝶的某種設想打動了劉曦顏。
由於客戶即將到來,其他人都收起了八卦之心,認真準備接待了。雖然商標設計對於工作室只是一件小業務,但馬鴻陵一直以來要求鄭重對待每一個策劃案,只有自己重視,客戶才會重視。當會議桌上剛剛擺好資料,小措就領著張思賢進門了。
張思賢一口地道的肥西土話,每與人交談前先扯出一堆肥西名人,段祺瑞、劉銘傳、楊振寧等等,末了再加上一句:張治中,我得叫祖爺爺,可照?
所謂的商標設計論證會,成了張思賢的肥西推介會,當馬鴻陵等人等把肥西縣的風土人物、歷史名勝聽完一遍後,商標不用討論順利通過,以劉曦顏雙手為藍圖的小嫂子水餃商標正式遞交張思賢。中午不待馬鴻陵安排飯店,張思賢拍著胸脯說:「我來北京前已經定好了飯店,就在cbd,感謝馬老師和大家的辛苦,cbd可照?」
中午一場酒後,張思賢已經和小措、穆野雲兄弟相稱了,看著暈乎乎的張思賢,馬鴻陵讓小措送到賓館安排房間。自己載了其他人回工作室,路上劉曦顏問道:「我看這張總怎麼到北京不談工作,儘是說些玩笑話啊?」
高玉蝶笑著說:「很多企業的老闆來北京就是這樣的,他們的實際目的就是想辦法多認識人,像我們這樣的工作成果不一定關心了,所以經常比我們對北京的飯店還要熟。」
馬鴻陵添加了一個理由:「每天在企業裡焦頭爛額,到北京也算是散散心吧。」
商標的事告一段落,這兩天還要組織人力去承德入駐姜軍的飲料廠進行調研展開工作,估計此時趙如琢已經入土安葬,馬鴻陵就想再去拜祭。
一般策劃案的初始調研是小措來負責,所以小措的捷達車上還有兩個交通大學經濟專業的學生作為助手,這三人帶了簡單行李,在早上高峰前就出發了,快到中午時馬鴻陵處理完一些雜務,才領了劉曦顏繼而向承德駛來,車剛密雲一通電話,小措他們還堵在京承交界處的古北口,一起不算嚴重的車禍把本就修路堵塞的101國道更塞個瓷實。兩輛車在古北口西北不遠處就匯合了,折騰到擦黑時分才看見「承德歡迎你」的廣告牌,姜軍已經在市區前最後一個收費站外等了很久,相見後握手撫肩的連說辛苦,小措開了一天車腰酸背痛,直嚷著高速未通還是坐火車好,姜軍和小措熟捻,丟個眼色悄聲說:「晚上哥哥帶你去按按?」
小措一樂:「饒了我吧姜總,有烙餅先給十張!」
姜軍拍了下腦門:「看我,只顧說話,走走走,趕快吃飯!」
姜軍提前到來時已經在檢查站疏通好,以迎接開發區顧問的名義引領著先行檢查測溫,測過後並無異常,一眾人直奔飯店。飯店內汪臨海、車立國等人在打撲克,車立國技不如人,馬鴻陵等人進來時正在鑽桌子,看到客人已到,車立國大窘慌亂間直起身,不料重重碰了頭,「嗷」的一聲,引來眾人一陣大笑。
相見後謙讓著入了座,因為這次有小措帶的大學生助手,所以席間眾人恢復了領導作派,說話也掌握著分寸,以如何著手調研成了正題,賓主雙方往來了幾杯後,馬鴻陵說出想去拜祭拜祭趙如琢。
車立國開了口:「馬老師,這老趙家上次鬧的動靜可不小,他那三個兒子和一個閨女不知道哪裡找來一夥人,把老爺子的屍體抬到文管所門前,後來又往市政府抬,拉出橫幅要討公道,鬧了整整一天,第二天還說要抬去避暑山莊門口,你想想,山莊這地方是咱承德的臉面啊,所以第二天還沒有出村就被鄉里和縣裡給攔下了,趙老爺子不是有個老二是鄉文化站的站長麼?這次也給擼了,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馬鴻陵問道:「車主任,他們開了什麼條件,至於搞這麼大動靜?」
車立國撇嘴笑笑:「我聽文管所裡傳出來的消息,他們先要的錢,50萬,文管所答應給20萬,錢上剛說攏,又要給他們幾個人的兒女解決工作,這事文管所主沒法作主了,幾個人一合計就抬去了市政府,分管市領導也覺得老趙爺子對承德貢獻大,這些年生活不易,說是再給10萬的慰問金,解決一個孩子的工作,他們還不答應,所以就喊著第二天再去山莊鬧鬧,領導動了氣,指示下面縣裡把人控制住了。」
汪臨海這時接過了話:「這事還真有些意思,這幾個兒女在縣裡被強制住了幾天招待所,他們找來幫忙的那夥人中,有一個剛好是在北京犯了案被通緝的,春節前躲到平泉縣的親戚家,不知怎麼被叫去幫忙,那天帶頭鬧得挺凶,也被關在招待所裡,稍一問身份來歷就遮掩不住,交待了罪行。縣裡正發愁怎麼處理這幾個兒女,關也不是放也不是,這不,瞌睡有人遞枕頭,就藉著窩藏嫌犯唬住了那幾個兒女,總算平息了鬧劇。」
馬鴻陵想到會有一鬧,但沒有想到搞得風波這麼大,也不去關心那幾個兒女的情況,只是問起趙如琢是否下葬。
車立國這時面容莊重了很多:「要說趙老爺子的安葬經歷,更是不一般啊!我們都以為處理完那幾個兒女,還是會按政策發給撫恤自行入葬,誰想市領導專門到文管所調研,仔細瞭解趙老爺子的生平,回去後在班子會上提出在外八廟的山坡上給老爺子專門造墳紀念,這事現在正走人大程序,很快就能批下來。」
馬鴻陵心中一熱:「前有常書鴻佑葬莫高窟,今有趙如琢佑葬外八廟,這是承德對他最高的敬意了,還請汪局長和車主任幫個忙,趙爺爺是陝西漢中人,現在葬在承德,我想從漢中找來樹木或山石,立在墳前,表示家鄉人民對他的懷念吧。」
汪臨海也動容道:「馬老師的心意我也很支持,這事我來吧,具體實施的不是民政局就是文管所,我想沒有什麼問題。」
趙如琢這時已經火化,骨灰暫存在烈士陵園,於是大家說好第二天,也就是星期天早上同去祭奠。
烈士陵園在承德南郊,馬鴻陵一行和姜軍汪臨海等十幾人停好車,各執了幾束鮮花,打聽到趙如琢骨灰的存放處,便慢步尋來。陵園方面很重視,在園內的熱河烈士紀念館裡專門辟出一間屋子,佈置了遺像挽帳等作為趙如琢的弔唁室,馬鴻陵推開門,發現裡面背立著一個人,這人聽到動靜轉過頭來,正是小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