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長知道李烈鈞性喜文史,就收拾了這些嚴嵩墓出土的文稿送到李烈鈞處,李烈鈞收到後,沒有任何嘉獎,只是派人傷飭團長把刨開的墓整頓好,並把文稿帶在身邊,後輾轉到重慶,抗日勝利後李烈鈞去逝,後人度日艱難,拿出來看似不緊要的東西變賣,於是這些文稿幾經流落,最後到了西北大學考古系,也就是賈豐年手中了。
聽完故事,馬鴻陵問:「這幾篇文稿就是青詞吧?」
賈豐年說:「也不全是,僅有兩張,只是文字太少,流傳中又有遺失,僅靠這兩張殘紙也無法辨識幾個字,現在有了這照片上幾百個金母文,再對照青詞稿,肯定能破譯出來,至少是一大部分。」
馬鴻陵這下也開心道:「那先預祝賈老師破譯成功,改寫我們的歷史!」
賈豐年又沉聲說:「沒有這麼簡單啊,只靠一張照片上的文字,哪怕全破譯出來,也說明不了什麼,必須要與出土實物相符,才經得起論證,所以我急忙趕來,就是想看看這東西啊!」
見馬鴻陵面露難色,賈豐年又說:「如果非要用錢買,哪怕學校撥款不夠,我傾家蕩產也要買下來,我還有幾個學生比較有錢,我再上門動員他們捐款,如果還不夠,我再向中科院申報,只要屬實,就給你的這位朋友國家級的榮譽獎勵,相信能滿足你的這位朋友吧?」
馬鴻陵心中有些不忍,賈豐年的執著精神讓自己真想和盤托出,可是有關爺爺的神秘經歷,以及父親對這件事的毅然阻止,讓馬鴻陵又無法實言相告,糾結過後,便狠下心來說:「賈老師,我不能再欺騙您了,這東西是我發現的,但不在我身邊,另外,這裡面還關係到我家祖輩的一些隱秘,我也正在追查,讓我查清楚後,在不影響其他人的情況下,必然會給您一個滿意的交待,甚至可以帶您現場去看這件東西!」
賈豐年見馬鴻陵說得懇切,便不再追問了,馬鴻陵又喊上一瓶道光二十五,算是正式敬酒賠罪,二人說了些學校舊聞,以及北京逸事,賈豐年也沒有了一貫的僵硬態度,說著些文字歷史的研究現狀,感慨著文化遺存的結局多半是一聲歎息,酒入愁腸,更是動情難抑了。
馬鴻陵正要轉個話題,突然想起一個人來,便問賈豐年:「您知道趙如琢嗎?」
賈豐年不勝酒力,腦子卻不糊塗:「你是說趙硯磨啊!不是從學校調到承德文化館了嗎?當年我聽過他的課,成了忘年交,把酒夜談何等痛快!到了承德後還通了幾年信,後來沒了音訊,電報不回,掛號信也沒退,後來打電話去文化館,說是不知道這個人!」
一提故人,賈豐年的愁腸更甚,自飲下一杯後,又回憶起了當年和趙如琢的經歷,自己如何藉著趙如琢的幫助擠進考古隊,探查了若干周秦漢墓,瞭解到第一手的古文字;而趙如琢又如何學習賈豐年的經驗,各代紙張墨色一辯即准。回味二人過往,賈豐年的相惜之狀,不勝言表。
酒後不能開車,馬鴻陵攔了輛出租,扶著酒醉的賈豐年到了賓館房間,馬鴻陵沏上茶水,便關門離開了。到了工作室,給小措講了賈豐年的話,小措聽到後激動不已,不斷強調這個大發現自己功不可沒。
下午,馬鴻陵在工作室召集員工開了兩個頭腦風暴會,一個是白酒新品策劃,一個是水餃連鎖店的商標。為酒廠策劃新產品,這個事情已經困擾比較久了,白酒的激烈競爭已經很難再有創新,而這家酒廠遠在甘肅,不是什麼知名企業,要想爭一點份額,只能劍走偏鋒了。討論中,馬鴻陵想起為這家白酒做市場調研期間,走訪經銷商,河南平頂山的一個經銷商說自己主營啤酒,到冬天捎帶上白酒,也好平均一下生意。就著這個思路,馬鴻陵問了兩個問題:第一,人們為什麼夏天不喝白酒?第二,夏天真的沒有人喝白酒嗎?有了問題,討論就熱鬧了。
「夏天熱啊,喝啤酒比較爽快。」
「白酒度數太高,刺激太大。」
「白酒都主打文化,啤酒都主打豪氣,夏天拖鞋光膀大褲衩的,誰有心聽你講文化。」
「喝完白酒比較燥熱,焦渴難受。」
「夏天還是有人喝白酒的,我家對門的李老爺子,幾十年天天半斤酒,啤的從來不喝。」
「請了領導和重要客人,啤酒紅酒不夠檔次,肯定要上白酒了。」
「白酒也是一樣禮品,誰送禮送啤酒啊!」
「白酒是傳統的,啤酒紅酒是外來的,做好傳統就能提升消費。」
……
東一句西一句的發言持續了一個小時,馬鴻陵拍板說:「既然夏天白酒有市場,那我們就創立出一種夏天喝的白酒!我把創意和廠家溝通,這一周時間我們詳細進行準備,下周開會就要討論具體內容了,我負責新酒的名字和工藝特點,小措,你負責營銷方案,玉蝶,你構思平面設計,野雲,你負責酒瓶設計,下周再定。」
另一項討論的內容是安徽一家水餃連鎖店的商標設計,自從大娘水餃紅了以後,許多餐飲業瞄準了水餃或餛飩市場,這家水餃中型連鎖店起名小嫂子,和大娘也算是同一種品牌訴求吧。但是一個看似簡單的商標卻難住了大家,又要體現水餃這種產品,又要體現嫂子的關心這份情結,討論了許久沒有結果,這個說用一個大餃子,那個說畫一碗餃子,誰也說服不了大家。馬鴻陵想起賈豐年還在賓館,就結束了會議,繼續構想準備過兩天再討論。
來到賓館,卻發現賈豐年已經離開了,服務員轉交了賈豐年留下的一封信,大意是自己來的唐突,請勿見怪,只是一心想研究出金母文的結果,若有發現立即通知自己,哪怕天涯海角旦夕便至。隨信還附有五百元錢,看意思是付的房費和飯費。
馬鴻陵看完信後默然站立,老一輩學人的氣節精神今已不多見,也促使自己暗下決心,必須調查出這一段歷史,只要不涉及到爺爺的重要**,將金母文公諸於世並得到認可,會使整個華夏文明的歷史地位重新得到認定。
過了兩天,馬鴻陵應邀到昌平請參加了一個雜誌社舉辦的研討會,研討會叫得很大氣《中國中小企業應對行業危機專家研討會》,這份雜誌是一個老同學辦的,此人名叫萬青,大學畢業後和馬鴻陵一樣沒有按部就班去銀行上班,而是先一步到了北京,在一家財經雜誌社打雜,摸清了門路,兩年後自己扯了三個人,也弄了本《中國商業導讀》的雜誌,最初在香港註冊,內地不能公開發行,所以經常舉辦些赴港培訓交流維持生計,其實就是吃些購物團的回扣。後來不知走了什麼門路,掛靠在國內一個大型商業協會下面,註冊了各種手續,搖身一變成了正式出版物,有了半官方身份的萬主編經常對編輯部的員工說:我們現在已經正式肩負起商業領域宣傳陣地的重要職責。
和馬鴻陵預料中的一樣,與會的沒有什麼一線企業,多是各地中小工廠、超市和飯店的老闆。從2000年起,中國刮起起了一股mba的風氣,眾多達官顯貴以mba為榮,而緊跟時代的中小老闆和官員們,沒有這個時間和經費,卻也要附庸,於是催生了若干打著名校mba的培訓班,有的叫hmba,佯稱高級工商管理碩士,有的叫amba,就是美國工商管理碩士,馬鴻陵能猜到,這次研討會的成員不會被萬青放過,遲早都會被綁架成萬青主辦的bmba班的學員,b就是商標的縮寫,bmba即品牌工商管理碩士,號稱業界重要非常,世界範圍認可等等,馬鴻陵形容這個bmba只比克萊登大學的文憑硬一點,因為畢竟有個上課的形式。
本來萬青的這類座談研討會馬鴻陵是不願意來的,無奈萬青以同窗身份要挾,萬青自己也說過:「雖然我的學生還沒有大老闆,但保不齊哪天成了大老闆,你到時再想認識就晚了,另外,你也給他們好好培訓一下,有些學生的說話作派我看著都寒心,能接受多少,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帶著活馬死馬的邏輯,馬鴻陵還是認真講了一天商標、品牌、營銷方面的課程,沒有按通用的假冒美國教材上6s,5b,7m那種套路來,都是舉實例說實話,倒也博得了參會人員的一致好評。培訓完用餐併合影后,其中幾位比較活躍的份子,就發出了作客的邀請,其中一個姓姜的黑臉漢子嗓門最大:「馬老師還是抽時間到我們承德看看吧,從北京去也方便,要不這次馬老師有時間我請您一起去承德,指導指導我們啊!」
馬鴻陵從接過的名片中知道這個人叫姜軍,在承德開了一家飲料廠,其實就是打著露露的擦邊球,包裝極似,因地方關係錯綜複雜,所以沒有受到制約,這也是所謂的燈下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