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這才想起,這個心智如孩童一般的花小舞,已經到了十六七歲的年紀,他已不是個孩子。
只見沾著水珠的睫毛輕輕顫動著,如墨的濕粘在白皙的臉上,清秀的臉蛋透著絲絲紅暈,英挺的眉,高聳的鼻,緊抿的唇,每一樣都萬般熟悉。長中蘊藏的水汽隨著熱量蒸,氤氳在周圍,一切如夢似幻。手指輕輕滑過他的臉龐,蘇蘇只覺得內心深處早已強壓下的情愫在漸漸酵。
記憶飄到了十六年前,在那個西方的大6,在那紙做的新房裡,他擁著她,兩人肢體糾纏,紅縵紛飛——然而,染紅那一夜的,卻是鮮血,他的鮮血——
她猛然驚醒,被她抱著的少年卻已睡得香甜,臉上是陶醉的笑意,嘴唇微微張開,出輕微的鼾響。
果然,還是個孩子啊。
蘇蘇輕輕在他額上一吻,小心放開他的胳膊。火邊的衣物已經干的差不多了,取來給他蓋上,然後輕手輕腳退坐一邊。
然而因為剛才的夢,她現在卻沒了一點好心情。
雖然已經過了十六年,但直到現在,她還是想不通,那傢伙為什麼要那麼做,到底有什麼理由,要在新婚之夜推開她,甚至讓她擔上殺夫的罪名——難道他就不知道,讓她親手刺入他的胸膛,會成為她一輩子的噩夢?
僅僅是因為她問他:你到底是誰?
僅僅是因為想讓她瞭解他的一切?
僅僅是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學會真正的斷水,看到時間的軌跡?
可是她真正想要的,只是想要他在她身邊,僅此而已……
她其實不懂他,她其實很笨,因為笨,所以才想要簡單,可是現實卻在一次次逼她複雜。
火光搖曳,那熟睡的輪廓也搖擺不定,彷彿爆出的火花一般,隨時可能消逝。眼前的生命是如此脆弱,小小的寒冷都可以讓他生病,讓他喪命,偏偏還有人不肯放過他。
她想起了那對碧色的眼眸,深沉的恐懼再次襲遍全身,但是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骨子裡,還有一個自我,她是那般妖艷非常,卻又高傲堅強,永不屈服。
似乎,有很久,沒有和她交談了呢。想到此處,蘇蘇的意識沉入心海,粼粼的波濤下,鮮紅的妖劍在哈哈大笑。
「你笑什麼?」蘇蘇問她。
那把劍化作紅衣女子,彷彿她的倒影,站在水面的對面:「我在笑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何時?」
「你的莽撞,險些讓我們成為他的奴隸,你也看到了,面對那樣的力量,我們不是對手。」蘇蘇強自辯駁著。
「哼,天不怕地不怕的妖劍,什麼時候有了自知之明了?究竟是什麼讓你懦弱了?是因為那個男人麼?」水下的女子伸手一指,熟睡的花小舞出現在了天空的投影之中,然而她手指一捏,那畫面便被碾得粉碎,旋即,她張狂的大笑,「你以為你如此苟安,敵人就會放過你麼,就會放過他麼!」
蘇蘇皺眉,她只想要平靜的生活,完整的家而已,為什麼要把她捲入爭鬥之中,為什麼要把她逼上風口浪尖?
「普通的生活——笑話!你是普通人麼?他是普通人麼?你想和他家長裡短,那是做夢!你是妖劍,你注定不會平凡。」
注定,又是注定,我恨命中注定!
「說了半天,就這句還像樣。你恨哪,可惜現在的命不是你寫的,你的命運在別人手裡。你恨啊,你恨就去把命運奪回來,自己寫啊,你有這個實力,卻沒這個膽量,只知道窩在小山村搬家家酒,我都替你丟臉!」
蘇蘇看著她,忽然笑了:「你說的沒錯,躲是不能解決問題的,他們一直在逼我,我卻連他們是誰都不知道,這種感覺很不好,我非常不喜歡。但是我不願意打破現狀,只是一味的躲,不是因為我害怕,而是因為我懶,我其實已經懶慣了,懶了幾十萬年了,這一切實在是聲名所累啊……」
水下的女子古怪的看著她,彷彿有不好的預感。
「但是你提醒了我,所以,我決定變得勤快一點了,而且,我真的不喜歡被別人指手劃腳。你這個窩在水底下的傢伙,有時候真的很叫人討厭!」
她話音一落,水下的女子忽然1ou出了驚恐的表情,一瞬間變回了妖劍的模樣,直向水底深處竄去。
蘇蘇哪裡會讓它逃跑?一隻手已經閃電一般向水下探去,一把抓住了那妖劍的劍柄,然後手裡使勁,居然一把將它拔了出來。
鮮紅的劍身突破了碧藍的水面屏障,瞬間爆出燦爛的紅色光芒,天空霎時霞光萬道,通紅一片,燒起來一般。
這一刻,整個心海幻境都動搖起來,海上揚起了滔天巨浪,卻彷彿懼怕著什麼,不敢向蘇蘇kao進一步。
蘇蘇手裡握著那把劍,把它拽出來原只是一時意氣之舉,卻沒想到這個倒影真的有實體,著實讓她心驚,但滿心的忐忑卻在把它拔出水面那一刻煙消雲散。
那溫熱的劍身彷彿與她水乳交融一般,舒暢的感覺充盈全身。
然而,下一瞬,全身卻又彷彿被抽乾了力氣,她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如同墜入了萬丈深淵。
待她睜開眼時,眼前依舊是火焰搖曳,身上汗濕一片,右手裡卻一團灼熱。她疑惑的抬起手,卻見一個光亮的圓球懸浮在她掌中,裡面有紅色,藍色的光點,或聚或散,璀璨異常。
這是什麼東西?蘇蘇疑惑了。
「我是你的分身,但換句話說,你也可以是我的分身。」一個聲音,突然出現在腦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