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應付完老闆的例行查房,早累得渾身酸痛。那花會離魂,用個什麼五鬼搬運,輕輕鬆鬆把肉身藏到了衣櫥裡,他就是用這招把身體搬到蘇蘇這來的。蘇蘇一想他自己的身體自己會看著,便放了心,倒頭呼呼就睡。一眨眼天亮,蘇蘇繼續重複每日的工作,一直忙到夜裡,回到住處,這才想起來屋裡還藏了個人。
蘇蘇嚇了一跳,慌忙打開衣櫥,卻見某人睡得香甜,她也便不在意了,直到次日天亮,衣櫥裡卻傳來刺耳的咕咕聲。蘇蘇猛然驚醒,忽然想起來,花小舞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
開了衣櫥,卻見一個睡眼惺忪的傢伙懶洋洋的望著她,迷迷糊糊吐出倆字:「餓了。」
蘇蘇一愣,砰一聲關了櫃門,暗自喘氣:「天吶,那個是花小舞?那傢伙居然會有那種純真無瑕的表情,簡直像個大孩子似的……忘了問了,他到底把腦子哪部分摔壞了……」
蘇蘇想到這裡就想笑,拍了拍櫃門:「我去拿吃的,呆在裡面別亂跑啊。」
蘇蘇說著出了門,臨走不放心,還專門檢查了門窗的鎖,這才離去。
快餐店一大好處便是吃喝不愁,每人三頓飯都是包了的。蘇蘇從廚子那a了點早餐,躡手躡腳回到住處,開了衣櫃,卻見那人居然又睡著了。
「起來吃早飯!」蘇蘇敲著門板叫道。
食物的香味果然管用,那人很快便伸了個懶腰,然後倏的睜開眼,看見食物竟放出逼人的光彩,兩隻爪子便向蘇蘇撲來。
蘇蘇呆了片刻,這傢伙,還真摔傻了麼?可也不能在她衣櫥吃飯啊,把衣服弄髒了可怎麼辦。蘇蘇旋即把飯盒往後一揚,叫道:「要吃,自己出來拿。」
那人一聽。頓時縮了手。像個受了委屈地孩子似地。臉蛋紅撲撲地。眼眶子竟泛紅。
不是要哭出來了吧。這性子也轉得太離譜了……蘇蘇暗歎。笑道:「不准哭。哭出來就不給吃了!」
那人聞言。果然吸了吸鼻子。艱難地嚥了咽。遲著走了出來。卻像是第一次走路似地。腳一踏到實地。他竟奇怪地看了看自己地腳板。站定。又試探著再跨出一步。如此兩次以後。彷彿明白了什麼。他忽然滿足地勾起了嘴角。那一刻。蘇蘇幾乎以為那傢伙地神志回來了。緊接著。她立刻打翻了想法。因為那人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地度向她撲過來。蘇蘇躲閃不及。已經被他壓到身上。
蘇蘇氣極。一腳向他踹去。那人卻在前一刻跳開來。把飯盒搶到了手裡。
蘇蘇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傢伙猴子一般手舞足蹈。慶祝自己作戰成功。如果是以這種身手。從二樓跳下來只怕也不是難事吧?然後。花小舞便一把扯開塑料袋。丟開筷子。打開飯盒。直接用手抓起麵條來。
蘇蘇目瞪口呆看著這傢伙彷彿原始人一般地吃法:「你……你忘了怎麼用筷子了嗎?」
那人惑地瞥了眼蘇蘇,然後把飯盒伸到蘇蘇面前。
「你吃你吃,我還有……」蘇蘇話還未完,直接石化,飯盒是空的!那傢伙頃刻之間彷彿風捲殘一般早把那一盒子炒麵吃光了。
他這個意思是還要?
「花小舞,你是人麼!」蘇蘇眉頭直跳,她拿的可是大份的炒麵,一般人足夠了,更何況這個文弱書生?剩下地那份是她自己的,她多拿了一份要唬過廚子容易麼,哪裡還有剩?
那人恍若未聞,舔了舔嘴,手伸得更長了些:「好吃,我還要。」
「花小舞!」
那人歪著頭,惑的看著蘇蘇:「花小舞是誰?」
蘇蘇吃了一驚,突然想到他可能是把腦子摔壞了,不記得自己是誰了,這麼一想也就理解了,於是耐著性子說:「花小舞就是你,你就是花小舞。」
誰知那傢伙眼睛一睜,理直氣壯地回道:「我才不是花小舞。」
蘇蘇這回可聽明白了,指著他叫道:「你不是花小舞,那你又是誰!」
那人從頭到尾細細打量著蘇蘇,搖頭:「不能告訴你。」
蘇蘇頓時氣結,這傢伙腦子撞壞了還守口如瓶,這可是套出他秘密的好機會,她就不信自己還掰不過一個傻子。
「那你說,你從哪來。」
那人手一伸,叫道:「我還要。」
「回答我我就給你吃!」蘇蘇咬咬牙,瞟向另一盒面,大不了她把早餐貢獻出去。
那人委屈的著嘴,眸子裡淚光閃爍,又要哭出來了。
蘇蘇無語,這傢伙一眨眼變成小孩子了?難道要用哄的?
蘇蘇一伸手,把飯盒提起來:「乖,說你是哪來地,我就把它給……」
蘇蘇話音未落,只覺得手上一空,飯盒已經被搶走了。
「兔崽子,還來!」蘇蘇氣鼓鼓追過去,誰知那傢伙身手敏捷,加之個子比她略高,她竟搶不過來。蘇蘇追著他上桌子爬床,一早上本就腹中空空,折騰下來早已氣喘吁吁,那傢伙逮到空隙,脖子一揚,一盒面就那麼下了肚,然後還未滿足似的再次向蘇蘇伸出了手。
「我還要!」
蘇蘇覺得自己簡直是到了八輩子霉,居然攤上這麼個呆子,可人家是花小舞,她打不得罵不得,難道就活該給他當保姆?她嚥不下這口氣,可嚥不下又能咋辦?難道還要跟個傻子一般見識?
給這呆子找了件寬鬆地運動服,湊合穿上了,除了短了些也沒什麼不妥。一說要帶他出去吃好的,這呆子倒也老實,滿心歡喜跟著了。
蘇蘇拉著他到了前台,給老闆介紹,這便是她尋到地表哥,這呆子倒挺會裝模作樣,絲毫不顯呆樣,嘴角微微一勾,見人就笑,迷倒了不知多少服務生,老闆是個中年大嬸,早看得眉開眼笑:「是你表哥啊,第一次來京城吧,帶他好好逛逛,今天你就不用上班啦。」
蘇蘇滿臉陪笑著:「謝謝老闆。」說罷拽了小花就走。無奈哀歎,人果然就靠那麼一張皮啊。她幾乎可以感覺到身後那些曖昧的眼神……
於是蘇蘇上街第一件事,便給那呆子買了頂帽子,把他那張臉遮了大半,頓覺周邊清靜了不少。
這呆子卻也古怪,明明跟個孩子似地,對周邊一切都透出好奇,眼珠子亂竄,卻又憋著性子,一副不屑一顧的模樣。不過他這樣倒好,省得給她惹麻煩,蘇蘇求之不得,尋了家菜館,專門要了間包廂,生怕他捅出漏子來,心疼的只有自己的錢包了。
看著桌對面坐著那人,眉目俊秀,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種優雅,哪怕穿著休閒地運動服,渾身仍散著不
質,與這種家常菜館的市儈格格不入。偏偏那對靈>童的眸子,打破了那一身地和諧……
聽隔壁間濃情蜜語,看門外青年男女成雙成對,蘇蘇不禁歎氣,為啥就她那麼命苦,好不容易這輩子能容忍一個男滴坐在對面跟她一桌吃飯,要她掏錢也就罷了,偏偏這人還是傻的。
「我要點菜!」清亮的嗓音喚回蘇蘇地神志,彷彿要否定她對他傻子的認定,那人竟像模像樣打開菜單來,然後一開口,便盡挑最貴的點,聽得蘇蘇目瞪口呆,趕緊把服務員請出去。
蘇蘇一巴掌按住菜單,面色不善地說:「也許我們該好好談談。」
那人卻死死拽著菜單,叫道:「我要吃!」
「不准吃!」看那傢伙一臉委屈,手還拽著菜單不放,蘇蘇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後媽一般,偏偏這傢伙還用花小舞那張臉可憐巴巴地瞅著她。
蘇蘇幾乎破功,但最終守住陣地,她絕對不能把他慣壞了,否則這小子一定得寸進尺!蘇蘇咬牙,一把將那菜單奪過來,塞到自己屁股底下。
「哇」那娃頓時像個被搶了玩具的孩子,號淘大哭。
蘇蘇瞥見門外人好奇地神色,一腳把門踹上,然後兩眼一橫,就那麼看著對面那個「大孩子」哭鬧,冷冷地一言不她倒要看看他能鬧多久。
果然,那傢伙見蘇蘇無動於衷,在三次遞增式爆之後,許是累了,許是無趣了,抹了抹眼淚,上齒咬著下唇,不吭聲。
「老老實實的,我就給你吃。」蘇蘇惡狠狠道。
那人乖巧的點頭。
門外,服務員敲門,蘇蘇這才把人放進來,要了幾樣家常。這傢伙這次倒老實,沒吭聲,只拿那紅腫的眼睛滴溜溜瞅著服務生,以至於人家一臉古怪的看著蘇蘇。
蘇蘇咬牙切齒,狠狠地看回去,那服務員面色尷尬,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蘇蘇歎口氣,看著對面那人不懷好意地笑,無可奈何歎了口氣,也許,她該用相機把這傢伙的醜陋嘴臉拍下來,改日給他那遊魂
腦子撞壞了,蘇蘇懷他胃也撞壞了,一個人幾乎吃掉十人份地飯菜。蘇蘇心疼得拿著信用卡,牽孩子一般拉著他走在回家的路上,生怕一不留神,這傢伙又給她捅出什麼漏子來。
一路還算相安無事,這傢伙偶爾也會看見街邊小吃,然後孩子似地撒嬌,蘇蘇實在不願在大街上跟他拉拉扯扯,接受路人的異樣眼光,只好無可奈何地買這買那,儼然一個保姆,不一會,她身上就扛滿了大包小包,除了少數日用品當然是為某人準備的,大部分都是零食……
別人逛街都是男士付款拿包,為嘛她就這麼命苦……蘇蘇苦笑。
日頭已經偏西了,倆人不知不覺折騰了一天,蘇蘇老牛拉車一般拽著身後那人,那傢伙吃飽喝足了,便也老實了,嚷著要回家睡覺。除了吃就是睡,野豬投胎麼!
蘇蘇只覺身心俱疲,但在那傢伙睡下之前,想她是不可能睡得安穩吧?她還得跟老闆商量著給她這所謂表哥安排個住處,還得把新買的衣服洗了,總不能讓他總穿著她那明顯偏小的運動服到處走動吧?丟臉丟的也是她的,至於這個呆子,根本一點自覺都沒!
蘇蘇一路走,一路暗歎命苦,果然還是一個人過自在啊,不知不覺已經走到行人稀疏的小道,整條路都沉浸在施工大樓巨大的陰影裡,一如她陰靈的內心。卻不知她期待的陽光在哪裡。
蘇蘇正想著,突然覺得自己拽著的手猛然一緊,她早就腳步虛浮,加之身上大包小包,哪裡經得住這一拉,輕易便被帶進了身後的胸膛。
身子頓時被熱氣環繞,溫熱的吐氣吹拂著她頭頂的絲,蘇蘇腦中忽然閃過可怕的記憶。田園的別墅,溫和的笑容,以及血一般鮮紅的視線,彷彿夢魘一般席捲而來,幾乎將她淹沒,蘇蘇驚嚇的大叫,那胳膊卻彷彿鐵鉗一般收得更緊了,緊接著,天旋地轉,然後一聲巨響,連地面也震動。
路面被高空落物砸出一個大坑,蘇蘇驚魂未定,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腳向後踹去,身後傳來一聲悶哼,蘇蘇掙脫了束縛,想也不想,拔腿就跑,卻見邊上正在施工的高樓上,一塊玉石板以詭異的角度向她飛過來。
飛來橫禍,說的就是如此麼?蘇蘇很確定,她的衰運遠沒有結束!
然而,那東西以千鈞之勢砸來,卻在半空憑空消失了。蘇蘇難以置信的站住腳,懷自己眼花,卻看見樓頂一個人向下望來,蘇蘇想也沒想,掏出手機,卡的就是一張,再一抬頭,卻見那大樓竟然缺了一角,整個斷面呈現詭異的弧線。
那樓原本是如此古怪的造型嗎?真佩服現在的設計師……蘇蘇胡亂想著,看著手機上那張照片,正是沈林!她猝然想起花小舞提到的沈林要殺他那件事。
小花?蘇蘇這才想起某個呆子,剛要回頭,卻聽身後一生抱怨:「你那一腳可真狠啊!」
蘇蘇這才明白,剛才抱住她的是他?她回頭看著路面的狼藉,他是為了救她麼?看來呆子也還是有點良心,不枉她破費。
正要誇他兩句,那顆腦袋已經探了過來:「咦,你把他拍下來了,這回我就可以知道誰要殺我了……真聰明,低等生物還是有些用處的……」最後一句當然是自言自語。
看著那傢伙天真無瑕的笑顏,蘇蘇覺得自己在看一個外星人。「你說誰是低等生物!」蘇蘇咆哮。
那人不致一詞,一把搶過她的手機:「嘿嘿,我要回家了。」說著也不理她,逕直向前走去。
混蛋!蘇蘇心裡氣憤,但想起那沈林還在某處虎視眈眈,最終決定不跟那個傻子計較,好心提醒道:「你自己小心點,那個人也許還在!」蘇蘇一邊說,一邊去撿散落四周的包裹,那可都是錢啊。
卻聽那人冷冷的說:「一個下等人類也想碰我?他永遠都沒機會了。」
蘇蘇不自覺看向那彷彿缺了一角的大樓,難道,那是他做的?
只見那人偏著頭,半張臉漸漸被大樓的陰影爬滿,只留眸子兩點精光,冷心。他優雅的轉身,寬大的運動衫仍舊嫌短,露出了一小截腰部皮膚,刺目的白,背面暗色的背景上,阿迪的鮮紅商標一閃一閃的,緩緩沒入黑暗……
蘇蘇怔怔地看著這一切,心裡拔涼拔涼的。那個真的是花小舞嗎?她忽然覺得陌生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