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的男子,臉上火辣辣的燒。
那人似乎現了圍觀者的異常反應,面露恍然:「好久沒來上界了,忘了。」說罷,瞬間幻出一套月白長袍。但見面如皓月,眸若晨星,啟齒輕笑間滿室生輝,這傢伙,竟然是這麼耀眼的生物!
蘇蘇一時間看得呆了,不自覺地抹了抹嘴角,竟然有口水……趕緊找個地縫鑽進去!
卻聽那人歎道:「失策,失策,全給人看了去……」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他說著忽然變了語調,與之前判若兩人。
緊接著神情又變,繼續接口:「我還不是怕你玩出人命來?你要鬧個工傷,我下個千年的輪休豈不是泡湯了?」
「看不出來啊,你這工作狂也會擅離職守。」
「還不是為了你?反正出了岔子都是你的錯,該來的遲早要來,一切自有定數。」說罷別有深意的掃了一眼蘇蘇和玄。
這人一唱一和,演雙簧一般。
蘇蘇納悶了,這傢伙怎麼自問自答,難道有雙重人格?
「沒想到你真的來了!」那黑色火焰忽然熊熊燃起。
「你選在玄妃陵不就是想我來?」那人輕笑。「三十萬年了。你無時無刻不在等著我離開地這一天。這次你押對了。這地方。我還真捨不得被你糟蹋了。」
蘇蘇聽著這話。總算明白了。難怪覺得他看著眼熟。這人不正是她在十王廟見過地那一位?不過那時候是魂體罷了。真身果然與那金色塑像一模一樣。而且他與陵墓中壁畫上地人間帝王也是極為神似。
蘇蘇尚在研究他地長相。卻見那人變了神色。又自語起來:
「搞了半天。你上次輪休竟然在人間搞出了這等事……竟然把妖劍拐進宮了……」
「萬事皆有因果嘛!」一副無所謂地樣子。
「不要告訴我你在命盤上做了手腳。」
「我看你也是樂在其中,還不謝我?」
幾句話間,表情瞬息變化,讓人擔心他面部肌肉的承受能力。
看他自顧自在那一問一答,黑色的魔焰有些不耐煩了,這傢伙也太沒所謂了吧?
「轉輪……」
魔焰話還沒說完便被某人無情打斷:「咦?你還在這什麼呆?趕緊該幹嘛幹嘛去,我可不會老在這呆著,咱們和天庭的協議還在生效期咧……還不走啊,難道想跟我干一架?」
「你……」
「你不回答我可就當默認了,正好給我家這口子出口氣!」
「誰是你家的!」
兩種語氣吵吵鬧鬧,彷彿在鬥嘴,舉動卻不含糊,甩手間丟出來幾個金色輪盤,輪盤過處,那黑蛇一般的存在紛紛化作青煙,就連那些烙印似的「玄」字也化為無形——那可是上古刻印,竟在舉手間化解,這地府來客絕非等閒。
「轉輪王,你不要欺人太甚!」那黑焰大吼,一時間黑色大盛,可才來得及吼出來半句就沒了下文,連招架的工夫都沒有,一瞬間被那輪盤吞沒。
「哼哼,我馬上就自由了,你不要高興得太早!」幾條黑蛇垂死掙扎,被轉輪王眼睛一瞪,頓時哀叫著被燒成了灰。
轉輪王,竟然是十殿閻羅中的轉輪王!守在奈何橋畔,專司輪迴的轉輪王;三界六道盡在他的輪盤之中——沒想到居然是他!
蘇蘇乍舌,卻不知花小舞跟轉輪王是何關係,這二位模樣舉止極為相似,卻又處處不同,一副身體兩個聲音,似乎兩人共用,頗為怪異。
「你下手還真不留情。」那人繼續自言自語,說話間望向蘇蘇。
「我送他去輪迴,還不好?」滿臉的理所當然,就差要人家磕頭謝恩了。
轉眼間就把女媧直系打入輪迴,這是什麼力量?恢復理智的兵刃們服服帖帖不敢妄動,剛剛,正是這地府來的傢伙化解了他們身上的咒文,比起感激,他們更多的卻是敬畏。他們可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人生就這麼去輪迴走一遭,
不過這轉輪王顯然沒把他們放在眼裡,他感興趣的只有蘇蘇一個。
「看這眼神,她顯然把你我都忘了。」轉輪王望著蘇蘇。
那般直接的眼神,毫無避諱,似乎兩人很熟絡。
蘇蘇被看得不好意思,可此人舉止和花小舞也相差太多了,只得將信將疑的問道:「你是花小舞?」
「當然,要不然你以為我是誰?」
「別聽他胡扯,這傢伙不過是佔我的身體在演戲。」
「唉呀,咱倆還分彼此?真傷心,要是沒有我,你現在還散在那裡一大堆咧。」
「哼,你私來上界,他還不趁機逃跑?你倒好,罪名全賴我頭上,還真會給我找事。」
「我看你都無聊到想回地府加班了,這不是給你找點人生動力嘛。」
「你還不如給我搞個肉身來!」
「不好意思,現在地府也缺貨,天庭又查得嚴,哪能說搞就搞?唉呀,不說了,時間到了,小丫頭,後會有期!」
話音剛落,外頭就傳來隆隆雷聲,看來天庭已經現這個不之客了。
話說地府的轉輪王平白在人間現身,早驚動人間鬼道,群鬼蟄伏不敢妄動,這麼大的動靜,玉帝如何不知?
「為什麼偏偏是他!」玉帝鬱悶,自從這次妖劍現世,頭疼的事一件接一件。
「地府閻羅不是北陰大帝的所轄麼?要不要去跟大帝知會一聲?」太白小心翼翼進言。
「那十個怪胎其他哪個都好,偏偏是這第十個,誰都奈何不了。」玉帝想起了鴻均祖師的交待。他雖貴為玉帝,主持天下,卻有幾個絕不能招惹的人,這第十王便是其中之一。
「好在當初三界初分之時,祖師與地府有約定,界外之人不得擅自干涉界內之事,天地之間自有規矩,可這轉輪王要是無視規矩,也只得請祖師出面了……」玉帝歎氣,「只是地府結界由十王共掌,轉輪王私調地府真身之力,就算只是個分身,那洪荒時候的魔王,只怕是鎮不住了,天下將亂。」
「這轉輪王著實可惡,竟不為蒼生著想!」太白憤憤幫腔。
「人家是御史欽差,咱們只不過是土皇帝罷了,天地聖意,豈是你我能夠參悟的……」玉帝歪在龍椅之中,不一言。
太白也只有歎氣的份,連聖上都敬之三分,這世界之大,果然不是他能明白的。
殿內頓時陷入一陣沉寂之中,緊接著,南天門大鼓就被敲響了。四大天門各自鎮守一方,立有大鼓四面,只有非常緊急之事才可敲響,可這一次,南天門的鼓竟然響了,緊接著,有人來報,玉帝宣他進來,卻聽來人報道:「離火宮起火,那魔刀已落入下界!」
玉帝面色平靜,似乎早料到,緊接著,又有鼓聲響起,竟是來自北天門。
「啟稟聖上,地府關押的魔王已然逃出!」
「下去吧。」玉帝擺了擺手。
「聖上……」太白滿心焦慮,卻見玉帝繼續擺手。
「你也下去……」
太白黯然,躬身退下。
玉帝望著圓形穹頂的星辰巨畫,這天下,真的要亂在他手裡了嗎?
天地間自有規矩,地府閻羅私來上界,早已觸動了天怒,雷雲籠罩了玄妃陵,電光穿梭,這雷可不是雷公放的,他也沒這個膽,自雷部幾乎全滅之後,雷公現在聽見妖劍的大名就寒,恨不得躲得遠遠的。
這裡的雷,是正宗的天雷,上古時期為維持三界秩序,由鴻均老祖和幾個聖人共同制定,專用來約束些個可能破壞平衡的存在,前面幾撥警告為主,後面就要動真格的了,三界之內,無人能擋,由於至今無人觸動,後果未知,不過絕不是渡劫那種,熬過去就能了事的。
此時,那轉輪王也抬眼望了望天,雖然陵墓之中是不可能看見天的,但他那神情,彷彿已看透了千萬里。
「我也得走了。」他轉向蘇蘇,面露微笑。
「你……」這神態,這語氣,蘇蘇只覺得熟悉非常,「你是小花!」沒錯,她可以肯定,這個是真正的花小舞!看來那個地府來的傢伙確實走了。
「你要去哪?」蘇蘇忽然害怕起來,折騰這麼多次,蘇蘇也患得患失起來,好不容易看他恢復正常,她好怕這些會像水中月鏡中花最終不過南柯一夢。
「去收拾我那兄弟留下的爛攤子啊。」花小舞笑道。
「我跟你一起去,你不是我的主人嗎?」蘇蘇脫口而出。
「你承認了?」
「想得美!」話一出口,蘇蘇就後悔了,她這張嘴巴啊,怎麼說出這種話?真是該打!
「我也想帶你去啊,可惜還不是時候……」花小舞望向前方,似乎看到了遙遠的所在。
「現在還要給天庭幾分面子,我先走了。」花小舞看著蘇蘇,「我還會來找你的,這一次,你可別再把我忘了。」
「不會的,一定不會!你不要走!」蘇蘇忽然抓住他的衣袖。
花小舞笑了,伸手撫向她的臉頰,那手卻漸漸化作透明。
蘇蘇著急了,趕緊去抓,卻只抓到一堆金色的碎屑,眨眼間便什麼也沒了。
走了?真的走了,什麼都沒留下,如同曇花一現!蘇蘇定定地看著眼前的渾元綾,這裡面曾經包著一堆白骨,卻在瞬間變成了一個人,一個自稱是她主人的人,可頃刻間,一切都沒了,他真的來過嗎?
蘇蘇摸著自己的臉頰,那地方,連餘溫也沒留下。
眼眶濕了,一縷滾燙劃過臉龐。
不是說走了還會回來,又不是永別,她為什麼要傷心?
不過是一個劍主啊,她為什麼要不捨?
他把玄打入了輪迴,她為什麼一點也不恨?
她隱隱覺得,一切,似乎不僅僅是劍和主人這麼簡單,一定還有別的什麼……
她想他,她真的想他,想知道一切,想知道過去的點滴!
她一定不會忘記他,就連忘記的也定要找回來——她那失去妖心後幾十萬年間的記憶!
蘇蘇一轉頭,卻見牆上不知何時留下了一行小字:
參商有隔,封神不應;今夕往昔,鎖魂皆悉。
封神,鎖魂,隱隱中向她透露了什麼訊息,蘇蘇茫然四顧,遍地的人形兵器被她目光一掃,頓時不敢動彈。蘇蘇看了半天沒現可疑的人,卻不知是誰知道她的心思。
將四句話默默記在心裡,蘇蘇撿起地上的渾元綾,纏在腰間,離墓而去。
棒槌暈乎乎轉醒,看著離去的蘇蘇,奇怪自己莫名恢復的神志,稀里糊塗的轉著碩大的頭顱,忽然眼睛一亮,大叫:「大哥,你也在這?怎麼不去追嫂子!」
「不必了,她終究不屬於我……」甬道邊的側門裡,露出白色的衣角。牙走出來,目送著那抹紅影,將沾滿塵土的手指藏進了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