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嶷山已被深夜的的霧氣塗的一團模糊。雲層之下,各式法寶閃著或明或暗的光華,勝過如水的月光。幾個扛旗子的小妖從妖眾中穿出來,把旗子插在地上,上面是一個大大的王字。接著,後面抬出來一頂籐轎,轎子上,斜躺著個白衣白的男妖。那妖面目俊朗,雙眉入鬢,臉頰上有兩條暗紅色的虎紋,深邃的瞳空時不時泛出嗜血的紅光。此刻,只見那他慵懶的倚著轎欄,揮了揮手,下面四個小妖輕輕的放下了轎子。自從這妖出現之後,一干妖眾突然變得安靜起來。
這是一隻與媚兒所化絕不相同的妖,兼具狂野和高貴,性感而又充滿張力,美色當前,蘇蘇不看仔細那是不可能的。只見那妖嘴角一挑點了下頭,於是轎子下面一個滿臉鬍子的矮老頭開了口:「我家主上叫你們留下玄冥劍譜,然後可以走了。」
蘇蘇勒緊了韁繩,小白打著響鼻,倒退了兩步,卻聽吧噠一聲,後面落下一個少年,正是天下第一,只見他抬起一隻手掌,隱隱現出一隻金色的巨大手掌,他嘴角一咧,道:「原來是白虎王。」說著轉向蘇蘇道,「交出劍譜,小爺我幫你們對付那隻大貓!」
一時間,那些妖眾憤憤不平,幾乎要衝過來,卻又不敢妄動。那白虎王依舊維持著慵懶的姿態,擺明了不跟小輩一般見識。
緊接著,一陣急剎車,各大門派也到了,蕭鳴,米倉也在裡面。只聽一人喊道:「廣寒宮主駕到!」於是滿天雪花上落下來一輛白玉輦車,拉車的乃是一對白鳳。車上站著四個白衣女子,中間坐著一個人,看身材應該是男性,卻帶著面紗。
只聽那宮主道:「一大群人欺負一個弱書生和一個小姑娘,你們羞也不羞?你們兩個不用怕,看哥哥給你們出頭。」
有人為自己出頭,蘇蘇不禁多看了那人兩眼,一時間大有好感。
那宮主又道:「他們是認定了你二人拿了玄冥劍譜,可是你們到底拿了沒有呢?這東西要不在你們身上哥哥我這人不是白得罪了?」
「沒有!」
「有!」
蘇蘇和花小舞口同聲。
蘇蘇趕緊捂了嘴巴。瞪著花小舞:「我沒說『有』吧?『有』是你說地?你傻啊!」
「說沒有也沒人信啊。」花小舞無辜地說。
「到底有還是沒有!」蘇蘇要飆了。
圍觀者也很想知道答案。
小花看了看四周。從懷裡拿出一個包裹來。遞給蘇蘇。
那袋子不是在自己懷裡麼?什麼時候跑他那去了?要在這裡打開?他傻了嗎?
蘇蘇瞪了他一眼,卻看著小花古怪的笑,打開來一看,乖乖,裡面的封皮上果然全寫著玄冥劍譜……蘇蘇摸出一本來,翻開一看,臉頓時紅到了脖子根。
「春宮圖?」
隨手丟出,再翻,「**經?」
繼續翻。
「鴛鴦秘譜!」
蘇蘇手在抖。
「菊花圖譜……」
不一會,兩邊人馬中間的空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小書山,礙於雙方對峙,沒人越雷池一步,但是聽著這書名,看著偶爾飛出的幾頁紙,兩邊人神色都有些古怪。
「你們倆在耍什麼花招!」天下第一沉不住氣了。
他這一吼,蘇蘇手本來就在抖,這下直接連袋子一起掉了。卻見裡面劍譜嘩啦啦往外掉,噴泉一般。
「後天袋?」有識貨的人輕咦出聲。
「魯西奚的後天袋,你們也都看見了,我倆可以走了吧?」花小舞道。
「你一個書生怎麼拿到這種神器的,難道魯大師的死和你有關?」有人質問,「我們都看見是一個金甲人拿走了日照蓮花,怎麼這袋子會在你們手裡!」
這個還真不好解釋,她只看見那花在地窖,可為什麼會在酒罈子裡呢?蘇蘇望著書生,卻見書生一臉從容。
「我喝醉了酒,夢見一個金甲大仙,他說讓我幫他看著一朵蓮花,我哪知道什麼劍譜?」花小舞無辜摸了摸鼻子。
「你修的魂道!」
「不啊,我有碧水劍。」
碧水鬱悶,把它抬出來做什麼。
「那把確實是碧水劍。」掌燈道,「人稱菩提枝,可通陰陽,改生死,乃是魂道之物,不過被它認主的人都會被百鬼纏身,大損陽壽,雖利人,卻損己,所以沒人願意用它。公子年紀輕輕卻帶此物,老夫佩服……」
於是一片唏噓之聲。蘇蘇看花小舞的眼神也有了改變。
「不用用這種同情的眼光看著我……」花小舞皺著眉頭,「不過看在大伙都這麼同情在下的分上,還請高抬貴手,放我這短命的人一條生路,既然魯大師的遺物已經在這裡了,在下實在不想被玄冥劍殺人滅口……」
蘇蘇皺眉,難道他知道她的報復計劃?可是她也不會殺他啊,最多調教調教。
「世人皆傳玄冥劍聰慧過人,想來不願意處處被人覬覦,這魯大師身懷劍譜卻遭毒手,若是一般人,沒拿到劍譜怎可能隨便殺掉唯一知情人?所以在下推測,魯大師乃是被玄冥劍滅口的!」花小舞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蘇蘇不禁佩服,這人說謊眼皮都不多眨一下。
「要說是滅口也說得通,那行為確實像先滅口,再銷贓……不過玄冥劍和鬼道並無關連,而這次顯然是鬼道所為,這又如何解釋?」有人質疑。不過這嗓音,蘇蘇咋覺得這麼耳熟?循聲望去,那個一身紅衣的流浪漢,不是九嶷山的雉雞大哥飛煉嘛?居然混在人群裡也沒被覺,還真有一套!搞了半天是自己人,難怪關鍵時候總有人喊一嗓子。
不知道書生看出來了什麼沒,只見他仍然認認真真的有問必答:「沒準這次玄冥劍的主人就是鬼道中人呢?我只是個讀書人,不懂你們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在下已經失了金甲人的托付,你們不怕我還怕他找上門來呢,只求離此地圖個平安。」
這兩人一唱一和,一套歪理,倒還把人唬住了。關鍵是大家都想裝聰明,所以誰也不敢強出頭,而有些聰明人則想趁此機會靜觀其變。於是現場就變成了眾人沉默思考中,有少數懶得思考的也裝深沉,等著現成的答案出來,比如說天下第一……
就在這時,只見天上一道紅光射下來,一劍穿過地上的後天袋,「轟」的一下,一把火騰了起來!插在地上的乃是一把兩人高的通紅巨劍,接著,有人喊出了所有人的疑惑:「玄冥劍!」
這不是飛煉的尾羽劍嘛,鮮紅鮮紅的被這幫人當成玄冥劍了,蘇蘇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一縷神識放出去,在場的大部分仙器神器都挺給面子,紛紛表示服從。就在這時候,花小舞居然也抱著頭大叫起來:「玄冥劍果然來滅口了,哎呀,千萬別沖小生來呀,我什麼都不知道……」
這書生,叫得還真是時候!話音剛落,卻聽人群一聲驚呼,所有的兵器都不聽使喚,騰空而起,聚到了鮮紅的大劍頂上,而後各顯神通,一股腦向人群中砸去。一時間,猶如天馬流星,所有的人都忙著收拾自家的寶貝,自顧不暇,場面頓時大亂。蘇蘇瞅準這個機會一躍上馬,花小舞拍了一下馬屁股,兩人一騎眨眼衝出了包圍圈。
天下第一沒有兵器要收拾,率先跳了出來,攀上一朵雲就要去追,卻見眼前升起了廣寒宮主的鳳凰車,而對面,白虎王也到了雲端之上,手裡緊握著的雪色長鞭有些不安分的抖動。三人對望了一眼,都略有停頓,然後箭一般向那白馬離去的方向追去。
小白的確不是一般的馬,不僅會說話,而且那度,簡直不是蓋的,和自己執韁的時候完全不同!蘇蘇現自己幾乎看不清周圍的景色,只能死死的抓住花小舞。這一抓,才現這弱書生的腹肌很結實啊,騎在如此高飛奔的馬身上卻一點也不緊張,身形極穩。她這新主子,該不會是什麼深藏不露的高手吧?蘇蘇幻想著白衣劍客拿著一把紅色的寶劍,在繽紛的落梅中舞動著,然後一回眸,卻是花小舞,蘇蘇口水不禁吧嗒吧嗒的往下掉。這傢伙,還真是讓人又愛又恨啊……
「不對不對,平淡才是真啊。」蘇蘇猛地搖了搖頭,「成功的男人背後必然有一個不平凡的女人,強大的劍客手中必然有一把強大的劍——可是做那種人的劍很累啊,人家很懶的,只想遊山玩水,陪著主人平平安安過一生……」蘇蘇憧憬著,仰面望著花小舞的側臉,突然那張臉變成了老神在在的嘲笑,「欸,為什麼要是他!我不承認,我不承認!」
「不承認什麼?」花小舞突然冒了一句出來,把蘇蘇嚇了一跳,趕緊摀住自己的嘴巴。
「我就聽見最後一句。」花小舞笑的純潔,蘇蘇打死也不信他。
「真是撿了個大麻煩,居然又有人找上門來了。」花小舞驟然停了嗎,嘴裡咕噥著。蘇蘇聽了心裡大為不快,嘟著嘴看前面,然後看見了一個人,這一看不得了,蘇蘇眼睛都要直了,嘴巴比劃著:好有型啊。
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說的就是這種人。全身籠罩在黑色的緊身衣裡,身後是長長的披風,與黑夜連成一體,後面是長長的黑色頭,隨著風,也可能是氣壓?在空中亂舞,時不時掃過那張蒼白的臉。這人的五官如果放在地球有些像中西合璧的混血兒,高鼻樑,綠眼睛,薄薄的嘴唇掛著冷冷的笑。在他的身側懸著一條銀色的鏈子鏢,如一條細細的小龍,慢慢的游弋。這人全身散著危險的氣息。而現在,他正對著蘇蘇微笑,笑得她受寵若驚。
「閣下若是要找玄冥劍譜,應該去那邊。」花小舞插進來一句話,終於把蘇蘇拉回現實。
卻見那魔鬼男嘴角一揚,露出一個淺淺的酒窩。「已經找到了玄冥劍,還要劍譜做什麼?」
一句話,如同一盆冷水,一下子把蘇蘇澆了個透心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