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末的時候,蓮兒從外面進來,神色古怪的看了斜倚在屋中靜靜看書的葉飄零一,注意到她的神態,便開口問了一句。
「是楚青衣……」蓮兒看了寧宛然一眼,有些猶疑的答道。
坐在窗前的寧宛然繡完領邊的最後一針,取過小剪子剪斷了繡線,這才抬起頭來。卻並沒有問一句話,她一向不是個耐不住性子的人。
「楚青衣?她怎麼了?」葉飄零問了一句,話猶未了,一隻純黑的小東西已迅的自窗口竄了進來,如一道閃電般,衝進了寧宛然的懷裡,小小的後爪一抬,準確的在那件純白的無一絲瑕疵的衣衫上留下了一排交錯其上的梅花狀印記,葉飄零頓時皺起了眉。
寧宛然啞然無語的看著那件剛剛完工的白衣,不覺苦笑了一下,抬手輕輕在那黑色的小腦袋上敲了一記:「你怎麼來了?」她問,眼神卻忍不住掃向葉飄零。雪球歡快的在她懷裡蹭來蹭去,小小的爪子親暱的抓著寧宛然的衣袖,留下一個一個的梅花印。
剛到葉家,楚青衣便將它丟在了地上,任它跑來跑去的去尋寧宛然。它在花園中東奔西跑的四處亂竄,爪子上早已沾滿了黑泥。
寧宛然又是憐惜又是無當日是留在了靈巖山同翠兒一起的,怎麼今日卻在澠都見到了。葉飄零笑笑,靈巖山的事,他早已知道了,只是一直並不覺得有必要同寧宛然說起,此刻見她問了,這才淡淡答了一句。
「我們離谷不久,便有人尋到了谷裡,怕是那時候將它帶走的!我想那人也不曾傷害它。它又願意跟那人在一起,也就不曾帶了它回來!」
岳漓函……他挑眉,其實早先將驚鴻放在他的身邊,便知道驚鴻遲早要將自己賣了給他。不過他倒也並不害怕,說到底,孤身一人的時候,天下之大,他又何懼之有。
蓮兒急匆匆上前,拿了那件白衣看了看,有些不捨。葉飄零素有潔癖。身上的一衣一裳皆是出自隨身之人的手,這件衣裳還是前些日子,她托了寧宛然代為縫製的。
當時寧宛然接了布料,看著她,便笑了笑:「他能有你這般地丫頭,真是福氣!」
她自然明白。寧宛然早已看穿了她求她縫製這件衣裳地用意。只是她終究不曾拒絕。這其中。便有許多地訣竅在內。至少。她對葉飄零也不是完全無意。
「拿去洗一洗罷!」葉飄零在一邊吩咐了一句。面上有些不悅。
他所穿地白衣布料皆是產自琅琊島。看似平凡普通。其上一種奇異地海蠶所吐之絲織就地。這種海蠶極為罕有。所吐之絲織成絲綢後不但柔軟而且水火不侵。不易沾污。即便是染了污漬也不過略略清洗便又平整乾淨一如全新。
只是。這件衣服畢竟是寧宛然親手制地。還不曾上身。便被弄污了。他心中自不快活。抬手指了指雪球:「把那個小東西也帶下去。好好刷洗一下。洗白了再抱過來!」
蓮兒應了一聲。便去抱雪球。雪球猶自掙扎不休。只是叫個不停。寧宛然安撫了一會。它才安靜下來。乖乖地讓蓮兒抱了。蓮兒拘著它。一面又向葉飄零道:「楚青衣還在門外。說是要幾份洗易容地藥物!」
葉飄零愣了一下。不由一笑。道:「你去取給她罷!」
她可總算是想起來,還有人需要這種藥物呢,想必上官家如今一定很是熱鬧。
蓮兒清清脆脆的應了一聲,抱著雪球下去了。
寧宛然聽到洗易容三字,不由地便抬手撫了撫自己的面容,神思一時恍惚。
「你若是想要洗,我也可以幫你洗了……」葉飄零忽然道了一句。
「你的易容,都是可以洗掉的麼?」她問了一句。
「不都是,你臉上的是可以洗的,有人不能……」葉門的手法分為改容換貌與易容術兩種。真正的改容換貌是要動刀來削減面部肌肉骨骼的,這種方式一般不輕用,它危險而易造成事故,所帶來地效果卻是最好的,能夠將一個人完全變成另一個人,一如驚鴻。而一般的易容術只是在面部略略的加以改善,遮掩一些東西,時效不很持久,也無法改變人的面部輪廓,氣質神態。
她點點頭,清晰道:「幫我洗掉罷!」我想看看自己長的什麼模樣,雖然明天我就能夠知道以前的一切了,但是我還是想要看看自己。她起身走到妝台前。
葉飄零笑笑,伸手入懷,取出一隻小小的羊脂玉瓶,又取了一塊白色的棉帕,將瓶中的藥水傾倒在棉帕上,藥水慢慢地洇了開來來,是淡淡的青蓮色。
「閉上眼睛……」
寧宛然依言閉了眼,感覺到葉飄零修長地手指輕輕拂過自己的面容,冰涼微濕的棉帕小心而細緻的在面上輕輕擦過,手法恰到好處,手指溫柔細膩,極小心的,彷彿自己是世上最為易碎地琉璃娃娃。
葉飄零的聲音似乎是從心底響起:「你希望自己長得什麼模樣?」
希望自己長成什麼模樣,她恍惚地想著,有些淡淡的迷惘,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豈不然,只是……讓我平凡一些望自己清秀可人,無需過分地美麗,婉約嬌俏即可。
她輕輕歎了一聲。感覺到他的手指已不再移動,便睜開了雙眸,直直地對上了鏡中一雙明淨如秋水一般的眸。注目默然良久,她輕輕歎了一聲,心中再無疑惑。
葉飄零輕笑起來:「你似乎不甚滿意?」
「是啊……」她淺淺一笑,秋波流轉,梨渦盈盈。鏡中人兒隨之莞爾,清艷無
葉飄零為之目眩,半晌歎息了一聲。有些喟歎:「真該將你藏好了……」
她斂了笑容,只是安靜的看他,然後道:「替我換張面容罷!」
他應了一聲,笑道:「是該藏得好了,我可也捨不得給人多看了去!」
她搖一搖頭,很是認真道:「我想要洗不掉的那種……」雖然還不曾想起以前的事情,不過看了這張面容,隱隱便能猜知有些事情,絕世的容顏固然賞心悅目,愉人悅己。只是太過驚世駭俗,除了引來無盡的禍端與事由其實並無多少好處。
葉飄零怔了一下,隨即笑笑:「那我可真是下不了手……」這般地天工傑作,自然生成的無雙容貌,任誰也不忍毀了,雖然自己已然在南嶽做出了一個。
蓮兒抱著雪球,笑吟吟的推門而入,眼神落在寧宛然的不由的歎了一聲:「小姐真是好美……」後面一句硬生生的嚥了下去,難怪少爺肯這般的待你……
雪球歡快的叫著,掙出她的懷抱,跳進寧宛然懷裡,親暱的拿了腦袋去蹭她地手,黑色的眼中全是欣然的神采。寧宛然抬手摸了摸它變回純白的毛皮,忍不住輕輕笑起來。
小東西,只有你,全然不顧我是怎樣的容貌,只是一味的依戀。不變的歡欣。一路徑回小院。還不曾走進大門,卻見上官憑雙眉輕皺,若有所思的從另一面走了過來。
「上官!」楚青衣揚聲叫道,有些訝異。
上官憑這才注意到二人,不免一歎。快步走到二人面前:「裡面說話!」
楚青衣見他神情凝重,不覺愕然。應了一聲,三人快步進了小院。
在廳中匆匆坐定。上官憑便開口道:「今兒你們出了門,我想著左右無事。便索性去靜王那裡走了一趟,順便打探了一下北霄如今的情況!」
楚青衣蹙了眉,與石楠對視了一眼。
「我去地時候,靜王正在收拾行禮,打算兼程趕回勝京,瓊都之事已另外遣了人!」
「怎麼?」
上官憑苦笑了一下,提點今岳漓函正在中虞,岳離軒卻在哪兒?」
楚青衣默然,岳漓函人在中虞,岳離軒自然坐鎮南嶽,那麼蕭青臧忽然召了靜王回勝京,也就只有一種可能……他即將趕來澠都。
楚青衣有些煩躁的甩甩頭,恨不能將這些討厭鬼盡數甩了出去。
「該死的牛皮糖……」她恨恨的罵著,眉心已然深深的鎖了起來。
「我見到含煙了……」上官憑又道。
他去的時候,靜王與虞含煙都在,靜王面上尤且看不出什麼,虞含煙的面色可是難看得緊,在他與靜王說話的時候,甚至在一邊不冷不熱的說了幾句嘲諷話。
虞含煙的脾氣一向並不很好,上官憑與靜王向來關係不錯,也都是知道地。楚青衣與虞含煙雖然並未相認,但是眾人都是心知肚明,因此言談之間更覺親熱。
靜王雖不好直言,卻也隱晦的說了幾句,眉目間更是多有無奈之色。
三人聊了一會,上官憑見室中忙亂,也不好多留,便辭了出來,虞含煙並未相送,倒是靜王一路將他送至門口,終究忍不住問起了楚青衣地意
上官憑倒也不曾猶豫,乾脆的將楚青衣的意思說了出來,靜王默然了一會,只是歎了一聲,說了一句,其實含煙面上雖不在意,心中還是很想衣的。
上官憑深深的看了楚青衣一眼,道:「這事畢竟是你地家務事,我的意思,你認也罷不認也罷,總是都見上一面罷,我已與靜王約了今晚在明軒閣吃飯!」
楚青衣抿了嘴,好一會才點了點頭:「好!」
雖然我已悄悄地見過她了,可是她既想見我,還是見上一面罷。
畢竟……我找了她這麼些年!(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6om,章節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