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宛瑜閒適的半倚在貴妃榻上,看著蓮兒。
蓮兒正坐在榻前的錦凳上,低頭慢慢的做著女紅。
紅燭滴淚已然過半。窗戶半開著,有風輕輕的透了進來,燭光便也輕輕的跳動著,投射在蓮兒俏麗的面容上,光影交錯,越覺出她的嬌俏與秀麗。這情景好生的熟悉,似乎在不久以前,也曾經有人這般的坐在她的身邊,聚精會神的做著女紅。
心中生出了幾分淡淡的溫馨感,她輕輕的笑了起來。
蓮兒停下了手中的女紅,好奇的看著她。
她抬手拍了拍她的面容,溫柔的笑道:「只是忽然想起了一句話……」
「什麼話?」
「燈下看美人……」她盈盈的笑起來,眸光流轉,皓齒如玉,原本平凡的面容一時間竟覺清麗不可方物。
蓮兒偏著頭,深深的看著她,也笑了起來,答道:「我倒是覺得小姐才是真美……」
她揚起眉,笑了笑,沒有將這話放在心裡,自己的容貌,日裡早在鏡中看得通透,算不上美人,最多是個中人之姿罷了。
蓮兒噗哧一笑:「有時候覺得小姐和少爺真是相配。」
她想起日間那個白衣飄飄。清逸出塵地男子。有些驚訝於蓮兒地想法:「為什麼?」
「其實長地都不是很美。可是一舉一動卻總覺得跟別人不同。笑起來又總是暖融融地……」蓮兒竭力地在腦中尋出合適地詞語來。卻有總覺得辭不達意。
她嗤地笑起來。伸手點了下蓮兒地眉心:「小丫頭。一聽這話。就不是服侍人地材料……」
世上哪有做慣下人地評價主子不夠美地。即使說地仍是溢美之詞。卻也仍是不該地。
下午地時候。扯著蓮兒聊了好一會子。總算是將這裡地情形弄得清楚了。
這家姓葉。少爺名喚葉霖。小姐便是自己。名為小姐。其實卻是葉家地童養媳婦。
葉家的老爺曾經出過幾年仕,官做的也不小了,只是如今年紀大了,致仕之後便與夫人住在鄉下悠閒過活。自己原本是和他們住在一起的。後來似乎是生了什麼事情,所以兩位老人急急地將自己送了進城與葉霖團聚。似有圓房的想法。
蓮兒說到這個地時候有些語焉不詳,眼神閃爍,似有難言之隱,所以她也並沒有過分的追問。進城的路上似乎是出了意外。然後自己便昏迷了很久,醒轉的時候卻忘卻了一切。
她隱約感到蓮兒地語氣中有些欣喜,對自己忘記了一切很是高興,話裡話外總是說著少爺是如何的癡心一片,彷彿是自己辜負了他。她想著那個男子,於是便有些迷惘。
醒來的時間還不是很長,她也並沒有刻意的去想太多,其實是有些不願去想的。可是心中似乎又有些什麼東西是難以放下的。難道會是另一個男人……
她撫了撫自己的額頭,那裡又開始疼痛。
蓮兒看著她。抿嘴一笑,起了身走到桌邊。伸手取了一隻青花纏枝蓮如意雲紋糖罐來:「少爺吩咐了,若是頭痛。可吃些零食,也好分分心。小姐以前最愛吃蜜餞了,少爺知道您要來城裡,特意花大價錢請人做了好些,您嘗嘗罷!」
她聽了蜜餞二字,有些蹙眉,因著他的一片心意,卻還是點了點頭。蓮兒便取了小碟,略夾了些梅子出來。她抬了眼去看,那梅子色澤烏青,隱隱有些白霜,看著倒甚是可口。遂抬手拈了一粒吃了,梅子醃得恰到好處,酸甜適口,她忍不住多吃了幾粒。
似乎吃些零食確實可以分些心,她想,頭也不再那般一抽一抽地疼。
蓮兒見她吃了蜜餞,就又倒了茶來給她,她也便喝了。歪在那裡繼續與蓮兒閒聊了一會,一陣困意襲上心頭,她忍不住掩住了口,打了個哈欠,有些睏倦了。
蓮兒看出了她地疲倦,因抿嘴笑了一笑,伸手扶了她:「小姐若累了,便早些歇息罷!」
她點了點頭,起身略略漱洗了一下,蓮兒便服侍她睡了。她有些迷糊的抱怨了一句:「其實早間起地原就遲……」頭一挨著枕頭,畢竟很快便睡著了。
剛一睡著,門已被人推開了,日裡那個白衣人便笑吟吟的走了進來。
蓮兒看著他,忍不住歎了口氣,道:「爺看上地女人,真不好糊弄!」在匆匆忙忙地趕了幾天路後,楚青衣忽然緩下了行程,每日總要睡到日上三竿,下午申時不到便嚷嚷著要打尖,眼神卻越的黯沉,讓他很是心痛。
歎了口氣,他伸手抱住楚青衣,無奈道:「有時我真是覺得,我在你心中,怕是連宛然的一半份量都沒有。」
楚青衣順勢歪在他懷裡,悶悶道:「你若是生死不知,我也會這般緊張的……」
他安慰的撫了撫她的,心中卻在想著葉飄零。葉飄零的改容換貌之術確是厲害,寧夫人在臨安請了多少的名醫來,也無法讓上官嫣兒恢復容貌,聽說白煥風那邊也是。
雖說白煥風作為男子,並不會太在意容貌,可是他畢竟是白煥風,是綠林盟的大當家的而非無名小卒,被人莫名的弄成如今這副模樣,傳了出去,豈不被江湖人士引為笑柄。
這般一想,再想著逍遙樓中那個與寧宛然酷似的女子,那麼他再造出一個寧宛然也並非難事,可是他又是如何知道寧宛然的體征的呢?他有些尷尬的覺自己的想法竟如此齷齪。
南嶽那裡傳來消息,說是岳漓函忽然納了一名民間女子進宮,恩寵備至,雖然並未封妃,卻藏之彌深,出入宮苑均以輕紗覆面,且賜面君不跪之禮。
一時朝野嘩然,又因著司空家一日滅門之事。卻也無人真敢鬧了起來。
葉飄零這個人,真不知在想什麼?難道他竟打算造出一批寧宛然來?
他忍不住搖了搖頭,有些無奈,更多的是困惑。
楚青衣悶悶道:「我真害怕他根本沒有救宛然,他這個人,你永遠猜不到他下一步會做什麼……」
上官憑苦笑了一下:「他若是再送一個跟宛然長得一般無二的女子進北霄宮裡,我也不會意外……」只是我會去想,他為何要這麼做。這麼做對他又有何好處,難不曾他當真想以一己之力。一統三國,重新恢復燁輝皇朝的皇圖霸業。
楚青衣蹙眉道:「他應該對做皇帝並沒有太大的興趣地……」可是十多年了,誰又知道他是不是變了呢,或者他現在還就真的感上興趣了卻也難說得緊。
門上忽然響起一陣細碎的聲音。似乎有什麼尖利的東西在扒拉著門。楚青衣坐直了身子,疑惑的看著上官憑,二人面面相覷了一會,那細碎的聲音卻依然的響著。
有點像是貓在抓門……
上官憑忽然起了身,走過去,一下子拉開了門。門上吊著一隻灰色的毛球,黑黝黝地眼珠滴溜溜的望著他。楚青衣一拍腦門,無語地瞪著那隻小東西。灰色的毛球為她的視線所驚。咻的一下。竄進了上官憑懷裡,只留下一截毛絨絨地尾巴微微的翹起。惹眼的輕輕顫動著。
它一如既往的懼怕著楚青衣如同懼怕蕭青臧一般。
上官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楚青衣朝天翻了個白眼,無奈道:「原來這也是塊牛皮糖。」沒好氣的走過去。伸手就要拎著雪球的尾巴把它倒提起來。
上官憑卻伸手攔住了:「青衣,它是想要隨我們一起去找宛然呢!」
楚青衣怔了一下。卻聽他又道:「我們總愛以貌取人,總覺得眼見為實,於是看到屍體了,便以為人是死了,可是動物們卻不然,它或者是知道宛然還沒有死……」
所以它才不傷心,見到自己願意理睬它,甚至還不忘扯著自己餵給它雪蓮吃。
雪玉貂……原本便是長青山上的靈物。
楚青衣聽他解釋了一回,心中雖然不敢深信,卻也略覺心寬,於是伸手揪了一把那灰色的尾巴:「若是它真有這般聰明,日後我便好好待它,再不欺負它了……」
雪球似乎是聽懂了什麼,於是探出頭來,吱吱地對她叫了兩聲,又拿了小爪子去扯上官憑地衣袖,眼中流瀉出類似渴望的光芒。
上官憑看懂它地意思,於是失笑的叫來小二,取了銀子,令他去藥店買些上好地雪蓮來。
楚青衣心情略好,便又叫了一桶涼水。那小二有幾分鄙棄的看了一眼灰不溜秋地雪球,拿了銀子便匆匆的下去了,不多一會,便有人送了水與香胰子過來。
楚青衣也不客氣,一手拎過雪球,隨手一扔便準確的丟進了水中,咕嘟嘟水花水泡泛起無數,好一會才從水面探出一個毛絨絨濕漉漉的半灰不白的腦袋來,可憐兮兮的轉動著眼珠。
上官憑瞪了楚青衣一眼,無可奈何的自己走了過去,一手抱起雪球,一手拿過香胰子,親自動手,把它洗的乾乾淨淨的。
楚青衣平白的吃了上官憑一記白眼,心中有些不忿,因撇嘴一指戳向剛剛洗乾淨的雪球:「你這就又攀上高枝啦!」語氣裡已帶了幾分酸意。
上官憑啞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