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憑苦笑的看著楚青衣。其實才是初春而已,天氣正是冷熱合宜的時候,楚青衣一入城的第一件事卻是進了扇子鋪,買了一把折扇,此刻正悠悠的拿了折扇閒閒的扇著,一派翩翩風流濁世佳公子的風範。
他忍不住歎了口氣:「你明明就是不需要用武器的,何必拿了把扇子,這個時節也還不到用扇子的季節罷!」
楚青衣歪了下頭,答道:「用扇子看起來比較瀟灑……」
上官憑幾乎噴了出來,楚青衣猶在慢悠悠道:「也更方便調戲人……」上官憑苦笑的往旁邊走了幾步,與她拉開一些距離。
楚青衣嗤的一聲笑了起來:「你也不是和尚,我也不是老虎,你躲那麼開作甚?」
他搖頭,無奈道:「你呵……」語中依舊不免帶了幾分寵溺。
楚青衣嘿嘿一笑,輕輕鬆鬆的向前走去,卻是熟門熟路的,看來對這路徑甚是熟悉。上官憑微微有些訝異:「你來過這裡?」
她點頭,轉頭一笑:「你不知道這裡就是北霄綠林盟的總部所在麼?」
上官憑搖頭。楚青衣有些訝異的停了腳步看他:「你在江湖中其實聲望與人緣都不錯的,我有時也聽綠林盟他們提及你,也都是品評甚高,怎麼卻沒幾個朋友!」
上官憑微微的笑起來,看她滿面疑惑,鳳眼微瞇的樣子,其實很有種衝動,想去揉揉她的:「我出身上官家,又是替朝廷做事的,有些人不宜深交,免得衝突起來,大家左右為難,反而多有難堪之處。」
楚青衣有些恍然。於是唰一聲收了扇,手一抬摺扇已挑起了上官憑的下頜,笑得賊兮兮的:「娘子,你既已嫁入楚家,從此只管放開心胸,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罷了!」
上官憑面色微微有些泛紅。一掌拍開她地扇子。有些窘迫地看了下四周。瞪了她一眼。好在此時時間尚早。他們又剛巧行經一條小巷。巷中也並沒幾個人。
楚青衣見他窘迫。心中逗弄之意頓起。劍眉一挑。薄唇輕勾。正想再調侃他幾句時。卻有一名穿了一襲黑色斗篷地男子低了頭急匆匆地走了過來。直直地向楚青衣撞了過來。
楚青衣也不慌亂。身子微微向右一閃。摺扇開闔。疾點飛旋之下。勁氣四射。那黑衣人便哈哈一笑。也不閃避。長袖抬處。霎那猶如鋼鐵。直接硬憾了上來。扇袖相交之下。竟出錚錚之聲。恍如金鐵相擊。小巷之中被這勁氣一激。頓時沙石翻飛。
楚青衣聳了聳肩。向後退了一步。隨手將已殘破地摺扇一丟:「江瘋子。賠我扇子來……」
那黑衣人此刻也正懶懶地舉起破爛地袖子:「楚青衣。賠我衣服來……」
這兩句話幾乎便是同時說了出口。顯然這二人時常鬥嘴。時間上竟是掌握地分毫不差。在一旁掠陣地上官憑初時還略有些緊張。忽然聽了這二句。頓時哭笑不得。
楚青衣有氣無力地撩了下眼皮,沒好氣向那人道:「你不去好好做你的營生,怎麼跑這裡來了,你不知道這裡乃是綠林盟的地盤麼,你就不怕石楠扒了你的皮?」
那黑衣人漫不經心的揭開了斗篷,露出一張剛毅俊朗的面容,嘴角一揚勾出一個幾乎能讓少女尖叫窒息的慵懶微笑:「我正是接了一樁營生。想著你必然對此事極有興趣。這才千里迢迢特地趕來尋你的。」形容慵懶,舉止灑脫。渾身上下充溢著邪魅之氣。
上官憑眉頭微微的動了一下,這個人,他曾在江湖上見過,卻是江湖最為著名地殺手「袖裡乾坤」江楓。傳此人武功極高,行事忽正忽邪,性情陰晴不定,一生最好的莫過於金錢與美色,在江湖中雖說不上臭名昭彰卻也絕非善良之輩。
只是他萬萬想不到楚青衣與此人竟似也有些交情。
楚青衣撇嘴:「你的好營生,一貫是與我對不上地,你還是趕緊去找別人才是正經。」
江楓哈哈大笑起來,伸手就去攬她肩膀:「別的營生如何我不敢說,這樁營生你必然是極有興趣的,可要找個地方去談談。」
上官憑見他舉止輕浮,態度狎暱,心中頗不舒服,微微擰了眉,一伸手已格住他的手臂:「青衣與我還有事要辦,就不奉陪江兄了,還請江兄自便才好!」
江楓揚起眉,二人手臂相交,都是暗中運氣,一時竟拼了個勢均力敵。上官憑不由暗暗讚了一聲,不曾想到這個江湖出了名的浪子竟有這般的好武藝。
江楓運足了氣力,卻是只覺自己的力道如泥牛入海,再無一絲反映,再看上官憑卻是面色如常神色寧靜,心中也不由暗暗讚了一聲:「北霄上官憑,果真名不虛傳!」
因緩緩收回了一分勁道,頓時感覺那邊的勁力也立時便減了一分,不由更是訝然,收回了勁道,他便帶了幾分詫異的看向上官憑,卻是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看了一回,才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近來江湖最大的趣事正是上官憑與楚青衣的驚世之戀,不曾想今日我竟親眼見了……」他懶散的回望了楚青衣一眼,戲謔道:「我倒不知道青衣卻有這個嗜好,早知如此,我早該守在綠林盟外面,等著撫慰傷心欲絕的海棠娘子了!」
楚青衣摸了摸鼻子,對江湖中所謂的斷袖分桃之說,她早懶得解釋,索性轉頭就走,沒好氣的丟下一句:「你只是趕緊去守著石楠,等著她扒你皮也就是了……」
江楓哈哈大笑起來,忽然開口道:「我接了一樁營生,那人給我萬兩黃金,叫我閹了一個名叫冉鏡殊的人……」
楚青衣驟然吃了一驚,腳下一滑,幾乎摔死。卻聽江楓猶自慢悠悠道:「據說此人曾任西皖弓馬教習……」
迎賓樓,位於竺城最為繁華地大道邊上,乃是竺城最為著名的酒樓。
三樓雅座之上,此刻正坐了三名男子,雖是只得三人,卻是擺放了滿滿一桌的早點,件件精緻,色色昂貴,竟全是這迎賓樓中最為貴重的菜色糕點。
江楓悠悠的喝了一杯茶,笑吟吟的看著楚青衣:「今兒可是多謝青衣款待了。」
楚青衣冷哼了一聲,嚥下口中的包子:「少賣關子,說罷,那人可是李增!」
她自己一路過來之時已細細想了一回,覺得自己在西皖之時其實也並不曾真正得罪過何人,若說被弄的最為淒慘的,那自然是非李增莫屬。至於寧宇昀,想必給他十個八個膽子,也不敢來招惹自己,更何況他早知自己是個女子,何來一個「閹」字。
江楓哈哈一笑:「原來你已猜到了!」
楚青衣一面吃著早點,一面冷笑道:「你既收了他萬兩黃金,平白地了一筆小財,又那般殷切地想著要孝敬我,我又怎能那般的不給面子……」
江楓「呃」了一聲,頓時噎住了,忙抄起茶水一口灌了下去:「今兒難道不是你請客?」
楚青衣漫不經心地挑起一根筍絲,不緊不慢的咀嚼著:「你賺了錢,反要我請客,世上豈有這般的好事!」
江楓一連灌了三碗茶水才緩過氣來,恨恨道:「賺,你倒是教教我怎樣閹女人呵……」
楚青衣噗的一聲幾乎便將滿口的茶給噴了出來:「你怎麼也知道了……」
江楓見她神色狼狽,不由哈哈大笑起來,半日才道:「江湖之上,若說攀花折柳,我江楓認了第二,再無人敢說自己第一。江湖人人都說海棠娘子乃是楚青衣的女人,我江楓只需一眼便知她其實還是個處子之身,我昔日倒還以為你是有何難言之隱,暗地裡還很是同情了你一番……」
上官憑縱是心中不快,驟一聽了此話,也忍不住,嘴角已是笑意隱隱。手拿了小瓷勺餵她喝水。她做這些事甚是生疏,難免有些手忙腳亂,眉目間卻有幾分自得其樂的意思,雪球繞著她跑來跑去,時不時的伸出小爪子去扯她衣衫。蕭青臧帶了幾分深思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規規矩矩低頭吃麵的長子。
這個兒子與他並沒有太多的交集,在他還不滿十八歲的時候就有了這個兒子,他甚至連初為人父的感動都不曾有過,有的只是帶了幾分吃驚的驚愕。韓嬪是個極溫柔婉約的女子,比他猶要大上幾歲,也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個女人,本是太后的貼身婢女,太后喜她性子柔婉,不多說不多問,在他登基後便賜了給他,封了個貴人。
她出身不高,行事又很有些畏縮,面對他時也總唯唯諾諾,不敢大聲。他想起那個柔順的女子,忽然生出了幾分淡淡的憐憫。忍不住又抬頭去看寧宛然,她面上很有些新奇的意思,動作小心翼翼的,彷彿抱的不是一個小孩而是金雕玉琢的寶貝。
他有些自嘲的笑笑,金雕玉琢的寶貝,她何曾稀罕過那些。
他看了兒子一眼:「是朕的疏忽,一時竟沒想到你的生辰,你心裡若有想要的東西,可去找榮祿,他會幫你置辦了的!」
皇長子蕭智淵怔了怔,有些愕然的抬頭,半天只憋出一句:「謝父皇恩典!」他昨兒就滿了十二歲了,從沒得過這般的恩典,如今得了,心中竟也不覺得如何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