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將近三更,房中依然紅燭高照。】
岳離垣閒適地坐在桌邊,面前卻是一局珍瓏。
司空鍛無甚興致的坐在他旁邊,他已悶了很久,此刻卻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皇上,您此來金華究竟為了什麼?」
岳離垣皺了眉,抬頭掃了他一眼,道:「說過多少次了,微服在外,叫我離垣!」
原來這岳離垣竟是南嶽帝岳漓函。
司空鍛無奈,只好改口道:「離垣,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岳離垣伸手取了一粒黑子,捏在手中細細把玩:「金華人傑地靈,我想來此看看,」他微微揚起了眉頭,忽然道:「阿鍛,你與九郎交過手,我且問你,你可有把握能勝過楚青衣?」
司空鍛聽了這個問題,頓時大感洩氣。
「若是依九郎所說,以他武功在楚青衣手下走不過五十招,我怕也撐不了百招!」語氣甚是沮喪。
岳離垣歎了口氣,心緒飄揚,半晌才道:「你也不必太過灰心,九郎武功皆是楚青衣所傳,師徒對招,楚青衣自有優勢……」
司空鍛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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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家內院,葡萄架下。
寧宛然一身青色布衣,上斜斜插了一隻荊釵,將柔順黑亮的青絲隨意挽起,間有幾絲垂在玉白的面容上,卻更為她添了三分慵懶愜意的柔美。她安然的坐在繡架前,繡的卻是一幅踏雪尋梅圖。
聽了凌雲鴻的話,她也只是點點頭,淡淡道:「九郎已經大了,很多事情早該自己拿主意了……既是言家的貴客,這幾日又多蒙別人招待,你回請亦是應該的!」
凌雲鴻點了點了,道:「我想後日便請了他們來小酌一番!」
寧宛然點頭:「好!我明日便讓晴兒略準備下,酒宴便擺在漪園罷!」言畢低頭繼續做她的女紅,不再說話。】
凌雲鴻默默的站在一邊,明媚的陽光透過濃密的葡萄葉,灑下點點金光。寧宛然的面容一片恬靜,長長的鴉羽般的睫毛安靜地低垂著,在她玉白的面容上劃出優雅的弧度,淡淡的粉色唇瓣,精緻玲瓏的下頜……
凌雲鴻的心忽然也跟著安靜下來,這樣寧靜的夏日午後,已經好些年沒有過了。
空氣安靜的凝結了,寧宛然終於有些坐不住了。在心中暗暗的歎了口氣,她將手中的繡花針紮在繡架上,抬起了頭看向凌雲鴻。
「九郎,有些話,我早想對你說了……」她眼神安定卻有著淡淡的決斷。
凌雲鴻忽然便有些心驚,有些明瞭:「嫂嫂……我……」他心中實有千言萬語,但對了寧宛然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只是癡癡的看著寧宛然。
寧宛然並不看他,只起身道:「九郎,你已經大了,嫂嫂雖比你大了幾歲,也大不多少……」她頓了一頓,又道:「這些年,外面依稀有了些不好的傳聞,我與晴兒商量了……」
凌九郎只覺腦中轟的一聲,竟覺眼前微微黑,耳中傳來寧宛然沉靜安寧的聲音:「我打算住回翠竹苑……」
凌雲鴻默默得站著,熾熱的陽光照在他身上,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熱意,渾身如墜冰窟。
……原來,她早就現了……只是……一直不曾說出來……
難怪,這二年,她越的冷淡……
少年時,寧宛然溫婉的握著他的手,細細的教他吹簫的情景不禁浮現在眼前……
他伸了手,握住了腰間的白玉笛,心頭是一片深寒。
再也不能回到從前了,他默默想著,手卻握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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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當空,疏影橫斜,酒亦半酣。
岳漓函深思的看著早已醉的昏昏沉沉的凌雲鴻,忽然道:「九郎今晚有些神思不屬,可是因為我們打擾了?」
凌雲鴻茫然抬頭:「神思不屬……」他歪了頭,看了岳漓函半天,又了一會呆,才似懂非懂道:「沒有打擾……能有什麼打擾呢……她本來遲早會說的……遲早會說的……」他慢慢伏在桌上,口中喃喃不清的嘀咕了幾句,已然昏昏睡去。
坐在他身邊的司空鍛神色有些古怪,只拿了酒杯喝了一口,一句話也沒說。
言冀松有些訝異的看了凌雲鴻一眼,他與凌雲鴻相交已久,素知凌雲鴻的性子,卻不想今日請客,他竟喝成這個模樣。只抬頭看了岳漓函與司空鍛一眼,尷尬道:「九郎素日不是這個模樣,他……」
岳漓函笑了一笑,截斷他的話頭,道:「時候也不早了,九郎既醉了,我們也不好多打擾,這便告辭了罷!」
言冀松又是一怔,不過岳漓函的身份,他這幾日也隱約猜到一些,當下不敢違抗,便叫了隨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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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鍛進了自己的客房,剛剛坐定,還未及喝完醒酒茶,岳漓函已推了門進來。
他只得苦笑了一下,勉強道:「皇……離垣……」
岳漓函不緊不慢道:「今晚九郎醉了,說了什麼,你可聽到?」
司空鍛忍不住歎口氣:「皇上,你真是……」他忍住想說的話,道:「我也不曾聽得太清楚,只隱約聽到似乎是『嫂嫂……萬什麼』!」
岳漓函沉思了一會,沒說話。
司空鍛又道:「說起來,前幾日派人查了凌家,一切都正常,唯獨九郎的嫂嫂……他嫂嫂並不是本地人,凌家破敗的時候,突然嫁給了凌大郎……嫁的時候那大郎還得了癆病,說是昔日認識的,因身份低微,凌家不肯明媒正娶……不過這女人也頗有本事,進門後把便把凌家打理得頭頭是道……」
岳漓函微微點頭,若有所思:「還有呢?」
司空鍛怔了一怔,有些遲疑道:「似乎也就這麼些……」
岳漓函歎了口氣,道:「生活習慣?素日愛好?」
司空鍛抓了抓頭,憨憨一笑,卻又想了一會,才道:「也沒聽說有什麼特別的,只說愛清靜,日常事務大多自己動手,身邊就一個丫頭服侍……家中一般僕婦,不讓進內院……」
岳漓函一愣,隨即瞭然地笑笑:「我本來便奇怪,九郎今年不過剛滿十八,又是書香門第出身,怎的會與楚青衣扯上關係,看來這關鍵便在他這個嫂嫂身上了……他這個嫂嫂,看來可不簡單呀……」
司空鍛疑惑道:「不喜人服侍,想來是小門小戶的女兒,不慣如此罷?」
岳漓函不禁搖頭暗暗歎氣,只是知司空鍛素來也不是個愛用心計的,一時半會的只怕也學不來,只得暫時作罷。「啟程回瓊都之事都辦妥了麼?」
司空鍛點頭道:「都辦妥當了,阿曜會在玟城與我們會面!」
岳漓函嗯了一聲,忽然道:「準備一輛馬車!」
「啊??」司空鍛愕然看著他。
岳漓函只是視而不見,淡淡道:「請不到楚青衣,請了這位凌夫人,想來也有異曲同工之妙……」頓了一頓,他又道:「明日子時,我們去拜訪這位凌夫人……」他笑,眼神溫柔而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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