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實的妻子有些責備地看了丈夫一眼,「你真是的,人家在吃飯,你亂說什麼話?聽了不好的話影響食慾的,吃飯的時候說點高興的話題才行!」
「不妨礙。」冷茉連忙說,「我挺喜歡聽這類事情的,更何況話說了一半讓人沒著沒落的,這位大哥還是說來聽聽吧。」
丈夫瞪了妻子一眼,「就是,人家姑娘喜歡聽,當嘮家常了又什麼關係,你就是喜歡裡唆的。一年之前,這裡還沒拆遷呢,整條小巷裡都有擺攤賣菜賣水果的,比現在熱鬧多了。那天是早上五點多,我們就推著車出來賣早點,剛把車子推到這附近,就見幾條狗圍著那棵樹叫個不停。」
「樹?」冷茉不記得小巷裡有什麼樹,連植物也少見。
「對啊,原來這巷子口有一棵挺粗的槐樹,出了那件事之後就砍掉了,啊,對了,就在那路燈的位置!」丈夫指了指巷子口的路燈,做著手勢比劃了一下,「那樹這麼粗,有幾十年了,枝葉蓋過整個巷子口,大家都喜歡在這裡乘涼。」
冷茉沒想到這裡原來還有一棵槐樹,槐樹是陰性植物,很容易招惹鬼魂聚集,所以古時候都在村口栽上一棵槐樹,讓過路的遊魂野鬼歇腳之用,積陰德以保佑全村人丁興旺。但槐樹被稱為「鬼木」,所以個人家院子忌諱栽種槐樹。畢竟村口是整個村子人經過的地方,百人踩踏,可以散邪去穢,陰氣陽氣相抵。但是個人家就不一樣了,聚集陰氣會給家裡帶來災難,所以民風淳樸的地方對栽種樹木這種事情很忌諱,尤其是槐樹。
「那天早上啊,那幾條狗就一直對著樹上叫啊叫的,好像上面有什麼東西。我家這位膽小怕狗,不敢過去看。我就跟一位賣蘋果的老伯一起過去看了看,誰知道一看不要緊啊,樹杈上綁著一個穿紅衣服的女人,嘴角流血,已經死了……」
冷茉吃了一驚,「你是說那女人被綁在樹杈上啊?」
「是啊是啊。」大概是當時場景太驚人。他現在說起來還心有餘悸,表情繃得緊緊的,「那槐樹的枝杈很粗,平時調皮一點的半大小子都會上去躺著乘涼,那個女人就躺在那樹杈上,但是被繩子綁著。那樹枝葉茂盛,不到樹底下抬頭看是看不到的……」
洛塔見他停住不說了,於是問道:「大哥,後來怎麼樣了?」
「還能怎麼樣。報警唄。警察來了,把人放下來運走了,又找我們問了問情況。在這附近打聽了一下,卻沒有一個人認識那個女人。後來電視上也播出認屍廣告了,可是據說沒有人認領,也就不了了之了!」男人長歎了一口氣,「可憐了那個女人,臨了連個名字都沒人知道就這麼走了。我們覺得她可憐,來這裡給她燒了幾回紙,可是後來鬧鬼……」
冷茉吃了一驚。「你們在槐樹下給她燒紙。後來又把槐樹給砍掉了?」
「是啊。很多人都在晚上看到一個紅影子在樹下晃來晃去地。好像在找什麼東西。還嚇暈了好幾個人。最後搞得沒有人願意從這裡走。擺攤地也都不敢來了。就算是來。天一黑就都撤走了。沒辦法。只好跟派出所反應情況。最後也不知道怎麼地就把槐樹砍了。連根兒都刨了出來。在那地方裝了一個路燈。從那以後倒是沒再鬧鬼了。誰知道這些日子卻又……」
「真是胡鬧!」冷茉聽完了忍不住忿忿地拍了一下桌子。
她這一動作嚇了那對夫妻一跳。他們惶恐地看著冷茉。「這位姑娘。怎麼了?」
「啊。沒事。沒事。」冷茉連忙笑了一笑。掩飾地說。「我是說那樹都在這兒幾十年了。砍掉可惜了!」
「誰說不是呢。有那棵樹地時候。這裡熱鬧得很。自從砍了那樹。越來越冷清。政府終於決定要拆遷。就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了。有人說砍了樹破壞了風水。有人說拆了老屋破壞了風水。反正啊。唉。就變成這樣了!」妻子瞟了那小巷口一眼。幽幽地說道。
「洛塔,結賬,我們走吧。」冷茉緊吃了幾口,把最後一塊肉餅吃完,站起身來,又看了看盤子剩下的餅,「這個打包帶走,拿去給禿眉師傅吃好了。」
洛塔知道冷茉要去跟禿眉師傅商量事情,也不多問,又要了幾個肉餅,結了帳,跟冷茉一起來找禿眉師傅。
「禿眉師傅,還喘氣兒呢嗎?活著就吭聲。」冷茉站在門口找了半天也沒見禿眉師傅影子,他的屋子裡太亂了,連他地氣息都感覺不到,只好扯開嗓子喊道。
喊了幾聲也不見回應,她只好吩咐小邊,「小邊,把那邋遢老頭翻出來。」
「是,老闆。」小邊走進屋子,抽了幾下鼻子,才指了指臥室。
冷茉和洛塔無奈地搖了搖頭,一邊躲避著地上的東西,一邊走過來,臥室的門大開著,床上卻不見人影,床底下有一雙腳從床單下露了出來。
哪有人睡在床底下的,冷茉感覺哭笑不得,於是踢了踢他的腳,沒好氣喊道:「禿眉師傅,該起床了,太陽曬屁股了!」
叫了幾聲仍然沒有回應,洛塔從旁邊摸過一張紙,捲成一根紙棒,笑得有些不懷好意,「這樣叫是叫不醒的,要用絕招才行,看我的。」
說著他蹲下身來,用紙棒騷他的腳心。
「哎喲喲,哎喲喲,誰在欺負我老人家。」剛騷了兩下,禿眉就吵吵嚷嚷地從床底下爬了出來,見是冷茉三人,氣得鬍子抖,「你們這幾個死小孩,竟然打擾我老人家睡覺,你們知不知道我老人家為了搞研究,三天三夜沒合眼了?剛剛才睡著,就被你們弄醒了……」
洛塔知道再讓他嘮叨下去沒完沒了,於是把打包拿來的烤肉餅放到他鼻子底下晃了一晃,「禿眉師傅,我們可是買了好吃地,頂著大太陽趕過來孝敬你老人家的,如果你不領情那我們就吃掉了哈!」
「嗯,肉餅,好好,我老人家正好餓了。」禿眉一把奪過肉餅,打開紙袋子就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搖頭晃腦地咂著嘴巴,「嗯,好吃,好吃。」
冷茉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禿眉師傅,有床你不好好睡,跑到床底下幹什麼啊?」
「別提了,那老太婆要殺人滅口,要不是我老人家機靈,躲了起來,就吃不到烤肉餅了,你們這會兒來只能給我老人家收屍了!」禿眉似乎想起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三口兩口把肉餅吃完,「不行,我要去看看,再在房子周圍弄點法陣,讓那老太婆找到了我就活不成了。」
冷茉知道他嘴裡那個「老太婆」是指祁老太,忍不住好奇,「禿眉師傅,你跟祁姨到底什麼關係啊?幹嘛這麼怕她?」
「啊,別提她,別提她,一提到她我老人家會腦袋疼。」禿眉連忙擺了擺手,見小邊又在那邊開始打掃衛生,連忙過去奪過她手中地拖把,「住手,快住手,你這個丫頭啊,上次你走的時候把我屋子弄得亂七八糟,害我老人家什麼東西都找不到,我好不容易才恢復了原樣,你又要來搞破壞啊?」
冷茉聽了他黑白顛倒的控訴,又好氣又好笑,「小邊,你別收拾了,收拾了也是白收拾,讓他自生自滅去吧。」
「可是,很髒。」小邊眼睛裡揉不下一顆沙子,讓她呆在這樣的屋子裡簡直就是受罪。
「小邊,你忍耐一會兒,別管了。」冷茉知道她忍耐不了多久,於是說,「你先去門外等我們吧,我一會兒就好。」
洛塔見小邊有些落寞地走了出去,忍不住概歎,「小邊真可憐,怎麼有一種懷才不遇的感覺呢?」
「禿眉師傅,你先別忙了,我有點事情要請教你。」冷茉找了一個相對能落腳的地方,看著禿眉說道,「有一個巷子口,是三岔路口,栽種了一棵槐樹,長了幾十年了。突然有一天一個女人枉死在樹上,有人好心在樹下給她燒紙拜祭,之後又因為鬧鬼把這棵樹連根砍了,然後在那個地方安裝了一個路燈……」
「是誰做這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不等冷茉說完,禿眉就拍著桌子吼道。
冷茉聽他這麼說,臉色也變了一下,「這麼說果然沒錯了,陰差陽錯讓那個女人的魂魄變成了地縛靈了嗎?」
「是啊,本來那個女人就是橫死,冤魂不散,還在槐樹下給她燒紙,她自然就會依傍著那棵槐樹。再把槐樹砍了,岸上照明之物,十拿九穩就把她縛在了那個地方不得輪迴生,這是作孽啊!小茉,你告訴我老人家,到底誰做出這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啊?」禿眉眼睛紅紅地,鬍子直抖,「到底跟這個女人有什麼深仇大恨……」
冷茉忍不住歎了一口氣,「沒有人跟她有深仇大恨,相反,倒是出於一片好心。沒想到一切都趕巧了,陰差陽錯,就這樣了!禿眉師傅,我想問一下,有什麼辦法釋放地縛靈嗎?」
「辦法嘛,倒是有……」禿眉遲疑地捋了捋鬍子,眼神躲閃地說,「但是有點難度……」
冷茉見他吞吞吐吐的,心裡已經猜到了幾分,「是不是要去找祁姨才有辦法啊?」
禿眉連忙擺手,「這是你說的,不是我說的,不是我說的,別說是我老人家告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