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張晟喝的爛醉如泥,他心中煩悶,遇到了同樣煩悶的南宮仁。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二人一見如故,舉杯痛飲。張晟哭訴了自己內心的痛苦,他不是存心拋棄自己的妻子,他有自己的苦衷,自己若是不這麼做,自己將一輩子無法出頭。也許人,做了壞事,總需要理由安慰自己吧。
南宮仁同樣陳述了自己的愁苦,自己一直努力刻苦的學習醫道,卻始終得不到父親的認可,在他老人家眼中,只有柳家的那個女娃。
他們一杯又一杯的喝著,一直喝到深夜,兩人也不知道何時睡去的,就在寂靜的深夜裡,一個佝僂著身子的死神,悄然降臨。為了讓張晟受盡折磨而死,他將張晟拖到後院的一間廢棄小屋裡,將他弄醒,用麻布堵住他的嘴,而後用手中的斧子,將那個負心漢砍成一塊又一塊碎肉。
田啟留下了張晟的右手,讓他的右手永遠握住崔鶯鶯的左手,他將那個鐵質手鐲,塞進了張晟的心臟中,讓她可以永遠在他心中。
田啟行兇過後,就想將屍體運回原來的房間。誰料,在運屍途中,碰到了睡眼朦朧的李國色,當時田啟本想殺人滅口,但最終還是放棄了。平日裡,老闆娘對他十分照顧,他不能做個忘恩負義的人。
做完一切後,田啟在李國色驚駭的目光中,緩緩的走出了醉夢樓。如今,他已經做完了一切,他已經對這個世界再無留戀。
醉夢樓大廳中,所有人驚愕的聽著這個不可思議的故事,他們萬萬沒有想到,一個先天殘疾的駝子,居然能夠痛下殺手,將一個堂堂州府大卸八塊。或許,愛情真的可以讓人瘋狂。
「那你為什麼要殺害自己的兒子呢?」楚孝風看著田老漢,低沉的問道。就算是田啟有罪,也不至於讓他親手弒子吧。
「我兒子受了太多的苦,也許本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上,既然我這個做父親的,什麼都幫不了他,不如就讓他少受些罪吧。」田老漢痛哭失聲,他狠狠的拍打著地面,似是要宣洩心中的委屈與不甘。
他一個平頭老百姓,能夠改變什麼?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了結兒子痛苦的一生。看到兒子整日頹廢,借酒澆愁,他的心早就死了。他趁著兒子酒醉後,用鋤頭狠狠的砸中了兒子的後腦勺,作為一個父親,他能做的就只有這些。
「如今真相大白,你就入獄替你的兒子頂罪吧!至於李氏,你知情不報,聽候聽候大人的發落!」徐良大喝一聲,兩旁的衙差急忙給田老漢套上鎖鏈,將他押解起來。李國色嚇得面如土色,急忙跪在楚孝風面前,痛苦悔過。
楚孝風眉頭一皺,卻沒有說話,有道是子不教父之過,既然他兒子犯下如此重罪,他這個做父親的理應替他受罰。楚孝風看著不停磕頭的李國色,淡淡的的說道:「好了,這次本官就饒了你,下不為例!須知知情不報,應受同樣的處罰,慎記!」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李國色聽了楚孝風的話,頓時一喜,她感激的看了一眼楚孝風,卻發現他的眸中似乎別有用意。
柳氏見自己老伴被押起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悲呼,便暈死過去。如今兒子沒了,丈夫也沒了,讓她一個婦道人家如何生活,田老漢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妻子原來是這樣的美麗溫柔,也許他錯過了好多,也失去好多。習慣了抱怨的他,從來不知道。幸福曾經離自己那麼近,近的就在咫尺。
第二日,楚孝風等人踏上了趕往東陵郡的道路。破獲了青樓碎屍案後,他們秘密回了一趟南宮家,和他們告別。在寒山常的撮合下,南宮伯牙竟真的拜楚孝風為師,並且承諾,只要他一聲令下,整個南宮家絕對無條件聽從他的命令。
對於南宮伯牙的轉變,楚孝風有些疑惑,但他心繫郭清箏等人,也顧不得再做深究,休息了一夜,便啟程趕路。
由於金鱗駒身負重傷,楚孝風便把它留在南宮家養傷,他們則從南宮家一人選了一匹馬。尤其是宇文琅,他發誓,就是打死他,他也不坐車了,那滋味實在太難受了。
三人縱橫狂奔,一路疾馳。楚孝風對張斐笑道:「你們那邊的事情辦的怎麼樣?」
「呵呵你放心吧,那個黑衣人已經被我倆殺了,不會有後顧之憂。」張斐呵呵一笑,大聲說道。他和宇文琅二人趁楚孝風去醉夢樓查案,便悄悄潛入大牢,將楚仁成的那個護衛給殺死了,以免洩露他們的行蹤。
「我們悄悄點了他的死穴,估計那哥們到死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宇文琅嘿嘿一笑,補充道。
「如此甚好,咱們趕快去和毒醫他們會合。」楚孝風嘴角翹起,揚起手中的馬鞭,策馬奔馳,張斐和宇文琅二人,對視一眼,微微一笑,也急忙催馬跟上。
在路過烏途鎮時,楚孝風三人略微駐足,看著眼前的巨大深坑,楚孝風心中一陣後怕,自己能夠在那場大爆炸中活下來,確實是個奇跡。他策馬跑進坑中,馳騁在焦黑的土地上,心中百感交集。
突然,他眼前閃過一道亮光,就見不遠處的地面上,靜靜的躺著一桿長戟,正是龐昱林刺穿茂常邑的那桿長戟。楚孝風跳下馬來,將地上的長戟撿起來。大爆炸過後,天地間萬物化為烏有,沒想到這桿長戟居然完好無損。
這桿戟長約十二三尺,通體烏黑,入手十分沉重,足有五十幾公斤,戟身上刻著淡淡的紋絡,戟柄處刻著「東皇」二字。
看到這桿長戟,楚孝風彷彿又看到了,那整日與自己嬉戲的姑父,那個教自己打拳的親人。他眼角流下一滴眼淚,在地下長廊中,他已經將銀針偷偷插入了龐昱林的脖頸處,宣判了他的死亡。
即便是自己年幼時與他交好,可是他畢竟做了反逆之事,他畢竟是龐溫的兒子,楚孝風絕對不允許大周朝出現任何威脅。想必此時,龐昱林已經魂歸天外了吧。
將長戟綁在馬鞍上,楚孝風再次四下望了一望,方圓幾百里,一片焦黑。他縱身上馬,哈哈大笑道:「往事隨風情如煙,韶華已逝夢一遍,何苦良駒征塞外,逍遙一歎覓新緣,驍騎風霜路已倦,慣看風雲作笑談!」
三日後,三人騎馬來到東陵郡境內。瘟疫似乎已經得到了控制,他們並沒有遇到封城的官兵,經過一個又一個空無人煙的村莊,三人心情十分沉重。一場瘟疫要將多少無辜的性命帶走,幾萬,幾十萬,還是幾百萬。
三人又行了一天,終於看到了人煙,只是到處都是衣不蔽體的難民,他們有的躺在地上,有的依著土牆,有的輕輕呻吟,有的雙眼呆滯。看著眼前的慘象,楚孝風眉頭緊鎖,自己不是吩咐過隆世傑要盡快籌集物資麼?為何還有這麼多的難民無糧可食,無衣可穿!
「噹」、「噹」、「噹」
就在楚孝風皺眉思索時,突然大街上傳來一陣銅鑼響聲,就見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漢子邊敲鑼邊喊道:「各位鄉親們,咱們楊幫主給大家送糧食來了!大家隨我來!」
中年漢子邊喊邊向著遠處走去,楚孝風看著那人遠去的方向,低聲問道:「放糧不應該是官府的事情麼?怎麼還出來個什麼楊幫主?」
「就是,我也是第一次聽說,還有什麼幫主放糧的。」張斐同樣疑惑的說道。
「咱們過去瞧瞧不就結了。」宇文琅輕輕催動馬匹,緩緩跟了上去。楚孝風和張斐對望一樣,也緩緩跟著隊伍前行,他們還真想看看,這個所謂的楊幫主,到底是何方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