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鎮,三面環山一面饒水,城鎮規模不及國都燕京城的十分之一,但茫茫深山之中盛產各類奇珍,加之當地居民十有八*九為獵戶,入山狩獵時常常滿載而歸,剩餘獵物以及獸皮還可以到附近各個城鎮中出售,所以此地百姓也算是安居樂業,生活無憂。
清荷鎮南面有一條大河經過,河水清澈平靜,入口甘甜芬芳,被當地居民叫做香河。香河內常有各類魚蝦水蟹,不願進山打獵的居民便入河捕魚,做起了漁夫,一來填腹充糧,二來也可以直接賣給當地百姓賺些小錢。
在眾多的漁夫中,有一位十分怪異的老頭,人們不知道他來自何方,只知道他走到這裡就住了下來了。他並沒有進城居住,只是僱人在這香河邊上搭了三間茅草房,用他的話說:此地依山傍水,乃是上等的風水寶地。
這個老頭雖然脾氣古怪,從不和任何人打交道,但醫術卻十分了得,鎮中居民無論身患何種怪疾,經他診治必定康復如初。
只是此人視財如命,沒有足夠的銀兩也休想請他出手醫治,哪怕病人活活病死在他面前,他依舊是沒錢不救。如此沒有醫德的冷血大夫讓當地百姓無可奈何,大家都在背地裡偷偷叫他毒醫,他倒是樂得此名,渾然不以為意,久而久之,毒醫之名也就傳播開來。
這天五更時分,天空昏沉暗淡沒有絲毫的亮光,就在大部分人還在睡夢中時,一條破舊的小船緩緩駛入香河中央,開始了一天的捕魚勞動,不知道晚上吃的東西有問題還是人老事多,毒醫居然鬧起了肚子,一拉就是大半夜,腿腳發軟的他毫無睡意,在罵罵咧咧的抱怨聲中開始拉網捕魚。
原本依他的經濟水平根本用不著如此勤勞,可是此人怪就怪在做什麼事情都出乎他人的意料之外。促使他入河捕魚的動機僅僅是因為他在拉稀的時候想到了幾種烹飪魚的新方法,所以就決定先撈幾條回去研究,吃飽喝足後再接著睡覺。
就在毒醫剛剛把網抻好,準備拋灑的時候,突然看到不遠處一團紅色的亮光緩緩逼近,這一發現讓原本寂靜的四周變的異常詭異。毒醫瞇起雙眼,平復了一下心中的不安,手掌暗暗發力,做好防禦的準備。
隨著紅色的光團越來越近,毒醫的神情漸漸由凝重變成了驚訝。就見大約百條紅色的鯉魚匯聚在一起緩緩游動,而在它們身上躺著兩個人,這兩人雙目緊閉,死死抱在一起,他們渾身血漬,衣服破碎,比邊關的逃兵還要狼狽。
「嘖嘖老頭子我活了大半輩子還沒見過如此奇事,這兩人來歷定然不凡。」毒醫心中暗暗稱奇,低聲自語道。同時拋出手中的網,將兩人罩住一把拉上了破船,原本期望可以順帶拉上幾條紅色鯉魚,誰知道網中除了兩個重傷之人再無他物。毒醫不死心,急忙整網準備再次拋灑,抬頭一望卻見河面上空無一物,哪還有什麼成群結隊的鯉魚群。
清晨,當和煦的陽光灑滿整個清荷鎮,街道上也隨之熱鬧起來,小販們擺出了自己的貨物,各類店舖也紛紛開門迎客,漸漸的,吆喝聲、吵嚷聲混成一片。就在街道最裡面的胡同拐角處,一個身著破爛衣衫,滿臉麻子的少年緊縮在牆角里,漆黑的眸子靜靜的注視著眼前的繁華,在他面前,放著一隻黑色瓷碗,瓷碗倒是帶有三分新,不像舊貨。
「想不到我堂堂大周朝三皇子居然淪落為街頭乞丐。」少年自嘲的說道,同時緊了緊肚子上的草繩,這已經是第三天了,若是再討不到一個銅板,那蕭護衛便會被那個可惡的老頭扔出去。若是那樣,他必死無疑。
此人便是大難不死的楚孝風,只不過現在他就是一名乞丐,毀了容不說,就連身上所有的東西都盡數落入水中。當日毒醫將他們救起,在他昏迷的時候被強行灌下「龍蠱湯」保住性命。當然,這都是聽那個毒醫說的,那個可惡的老頭子說這「龍蠱湯」是他畢生所學的精華,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奇功效,要不是此湯,兩人怕是早就去閻羅殿報道了。
摸了摸臉上坑坑窪窪的麻子,楚孝風眼中閃過殺機,這都是那個什麼「龍蠱湯」害的,說什麼可以激發人的內在潛能,倒是讓自己激出了一臉麻子。
「小姐,你看這人好醜呀。」就在楚孝風憤憤不平時,突然一道悅耳的聲音傳來,只見一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指著自己掩嘴偷笑,在她身後一位麗人婷婷站立。
但見她身形修長,一身淡黃色衣裙隨微風輕擺,精巧的瓜子臉上一雙美目閃動著夢幻的光澤,瓊鼻嬌俏,齒如瓠犀,身姿妙曼,端莊秀麗。楚孝風呆呆的看著眼前的美人竟有片刻的癡愣,雖然在皇宮中美女並不罕見,而且各色佳人數不勝數,但如此驚艷脫俗的女子當真世間極品。
「啪」的一聲,那小丫頭突然敲了一下楚孝風的腦袋,而後迅速後退幾步,板著臉說道:「看什麼看!我家小姐的美麗也是你能夠瞻仰的!」
「晴兒,別胡鬧。」美人一把將小丫頭拉到身邊,輕聲責怪道。
「小姐,你看看,這人好醜,好不好笑?」小丫頭卻還是一臉興奮的說道,顯然對美人的責怪置若罔聞。
「晴兒,面貌是爹娘給的,人家長得丑就好笑了。那你長得漂亮是不是也要遭人嘲笑。」美人眉頭一皺,不悅的說道。
「本皇子落難的鳳凰不如雞,想當初也是英俊瀟灑,翩翩美少男一個。」聽著主僕二人的談話,楚孝風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心中頗有些氣憤的想到,他總算明白什麼叫做人間疾苦了。
「晴兒知錯了,晴兒見小姐近日總是悶悶不樂,只是想讓小姐開心一下。」小丫頭見自家主子真的有些生氣了,急忙辯解道。
「小姐不高興是因為哎,算了,你一個小丫頭懂什麼。」美人聽小丫頭這麼一說,輕歎一聲,心頓時軟下來,愛憐的撫摸著她的頭。看著美人那白皙滑膩的手輕輕撫摸著小丫頭的髮絲,楚孝風有種羨慕的衝動,此刻他多麼希望那雙手能夠撫慰一下自己千瘡百孔的心。
「小姐,咱們回去吧,要不老爺又要生氣了。」小丫頭見主子神色有些黯然,小心的輕聲說道。
「嗯。」美人輕輕點了點頭,轉身就要離去。
「小姐,請等一下。」見美人就要走出胡同口,楚孝風鼓足了勇氣喊道,身為一個皇子,他從未向人乞討,但這也許是他今天最後的機會。
「嗯你有什麼事麼?」美人錯愕的轉過身,輕聲問道。而她身邊的小丫頭則警惕的看著蜷縮在地上的楚孝風,生怕他有什麼不軌的行為。
「小姐您您能借我十兩銀子麼?」楚孝風憋紅了臉,結結巴巴的說道。
「我說你這個醜八怪,你怎麼不去搶!十兩銀子!你當我家小姐是錢莊呢!」不等美人說話,那小丫頭立刻橫眉瞪目,厲聲呵斥道。楚孝風臊的低下頭,任憑小丫頭辱罵。
「好的,先生稍等。」美人見小丫頭如此慷慨激昂的喋喋不休,搖了搖頭輕聲說道。
「什麼?」
楚孝風和小丫頭同時抬頭望向美人,異口同聲道。楚孝風原本就不抱希望卻得到了肯定的答覆,而小丫頭萬萬沒想到自己的主子居然將十兩銀子施捨給一個乞丐。
「小姐,你當真願意借我十兩銀子?」望著眼前美人從腰間荷包中掏銀兩的動作,楚孝風傻傻的問了一句,這件事任誰看來都是那麼的不可思議。這一刻,他似乎感覺眼前之人就是九天仙女,觀音臨凡。
「小姐你你瘋了!」小丫頭更是一臉錯愕,急忙上前摀住美人剛剛拿出的十兩銀子,她可不想讓小姐被這些市井之徒給蒙蔽了。
「晴兒,俗語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觀眼前之人並不像潑皮無懶,肯定是有難言的苦衷,這十兩銀子,若是能幫這位先生解困,也算是值了。」美人輕輕推開小丫頭的手,不理會她嘟著嘴不滿的表情,走到楚孝風面前嫣然一笑道:「請先生收好。」
「多謝小姐!」楚孝風躬身施禮道。除了父皇以外,他從未向任何人行過禮,今天他覺得眼前之人當受他一禮。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這嫣然的笑容當真一笑傾城,二笑傾國,三笑傾我心。
接過帶有美人餘溫的銀子,楚孝風的心忽然隨著這點餘熱有了一絲溫度,目送著主僕二人離去,楚孝風長長舒了一口氣,有了這十兩銀子,蕭護衛的命應該保住了。
拖著疲憊的身子,楚孝風慢慢的朝著香河邊的方向走去,這三天他只吃了一頓飯,疲憊和飢餓讓他有些頭重腳輕,他想快些回去把這十兩銀子交給那個老頭,再向他討些吃的,現在他忽然覺得乞討也並不是那麼可恥。
「小子,聽說你剛剛發了筆小財?」楚孝風剛剛走出胡同就被幾個彪形大漢圍住,帶頭的那人笑呵呵的問道。
「這錢是救人的,不能給你們!」楚孝風冷冷的說道,他自然知道這些人想要幹什麼,可是若是這錢讓他們搶走,那蕭護衛豈不是沒命了。
「哎呀,老子最恨別人這種眼神!給我打!」帶頭的大漢聽了楚孝風冷漠的話語,臉色立刻陰沉下來,他原本以為楚孝風會跪地哀求自己,沒想到對方根本懶得理自己,那不屑鄙夷的神態讓他怒火中燒:你是什麼玩意,居然敢蔑視老子!
身後的三名大漢對視一眼,一腳將楚孝風踹倒,接著便是拳打腳踢,楚孝風死命攥著剛剛得來的那十兩銀子,抱住頭任憑他們踢打,緊咬牙關一聲不吭,他是大周朝的三殿下,他豈會向幾個地痞無賴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