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村被甩出機艙之後,就像一枚枯葉在雲霧中飄來蕩去,也不知飄蕩了多久,自己的身體竟然奇跡般地落在一處山坡,待腳跟站穩之後,他想辨別一下方向,可卻不能,因為四周盡被大霧瀰漫。
儘管如此,可他依然感到萬分慶幸,真沒想到,遭此大難,自己竟然毫無損地活著,簡直不可思議。
由於大霧瀰漫,能見度非常低,他只能看到自己腳下的一小片山石和枯草,根本就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哪?或者該往哪走?當然,按照乘坐飛機的時間推斷,這裡應該是中國的北京附近,可具體在北京的什麼地方,他就無從知曉了。更何況他是第一次踏中國的土地,即使沒有大霧,他也不知道身處何地?該往哪兒去?
大霧好像越來越濃密,野村把胳膊向前伸直,用眼試了試,竟然看不見自己的手掌,他頓時有種落入深井的恐懼與憋悶之感,甚至連呼吸都感覺困難,喘不過氣來。
他在原地歇了一會兒,開始摸索著向前行進,約莫走了一個多小時的工夫,依然什麼也看不見,而且連一點聲響也聽不見。
這使他本來就緊張和恐怖的心,越來越緊張,越來越恐怖。就在這時,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與他擦肩而過,他猛回頭,現一個穿和服的背影,一閃而逝。
野村恍然覺得這個身影有點像大竹平一郎,一陣興奮湧起,多少抵消了一些心裡的緊張和恐懼,卻又平添了諸多疑問:大竹平一郎怎麼會在這裡?他也沒被摔死嗎?他為什麼要穿和服哪?那個奇怪的白老人又在哪?他到底是誰?
然而,此時此刻已不容他多想,無論如何得趕快追大竹平一郎,也只有追他,才能破解眼前的一切。於是,他扯開嗓子;邁開大步,一邊喊一邊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前猛趕,「有人嗎?是大竹君嗎?請等等我!」
喊了幾聲、追了一會兒,雖然不見大竹平一郎的身影和回應,但卻聽見離自己不遠處的正前方有響動,他趕緊走過去,四下搜尋,什麼也沒現;正自猶豫,耳聽前方又有了響動,他趕緊走過去,四下搜尋,依然什麼也沒有;一連幾次均是如此,這一來他除了感到累又多了一層恐懼,心裡更加緊張,而那奇怪的響聲似乎有意牽引他,又在前面響起來,而且聲音也越來越大;他又尋聲急急的趕了過去,眼前豁然開朗,他又看見了那個穿和服的身影,那身影背對著他一動不動,似乎有意在等他。
野村試探著前幾步,仔細打量那個人的背影,雖然看不到臉,他也確信此人就是大竹平一郎「是大竹君嗎?為什麼把我引到這裡來?」他問。
那人沒有開口,卻慢慢地回過頭來,沖野村神秘地一笑,又慢慢地把頭回過頭去。
這一下兒,野村看清楚了,此人正是大竹平一郎!可他的神態卻顯得十分陌生;也十分可怕。
「是你嗎?大竹君!」野村又問了一句。
可大竹平一郎並不答話。
野村前想問個究竟,可大竹平一郎卻已悄無聲息地向前走去,野村也只好緊隨其後。
不久,二人一前一後,來到一處開闊地,野村抬眼望去,見開闊地的中央還站著一個人,這個人,野村也見過,正是在飛機見過的那位神秘的白老人。
只見大竹平一郎快步朝白老人走過去,走到跟前鞠躬行禮道:「大佐閣下,我大竹平一郎身為大和民族的子孫,誓為大和民族的榮譽而戰,請您訓示!」
白老人轉過身來,眼皮向一跳,沖大竹平一郎迸出兩個字:「很好!你能幡然醒悟,實是大和民族之幸!」隨即,從腰間解下一把武士戰刀,雙手遞給大竹平一郎說道:「拿去!這是你家族的榮耀,快去砍殺那些可惡的支那人,替你父親報仇!去重振大日本帝國的軍威!」
「是!」大竹平一郎答應一聲,雙手接過戰刀,然後向前一步,小聲問道:「請問閣下,我應該怎麼做呢?」
白老人示意他湊近一些,衝他耳語了幾句,然後神秘地一笑,轉身消失在濃霧裡。
大竹平一郎則慢慢地轉過身來,一把抽出戰刀,陰沉著臉,一步步朝野村走來。
野村老遠就看清大竹平一郎的臉色陰森恐怖,目光充滿邪惡和詭異,若是膽小的人看他一眼,也會被他嚇個半死!這哪裡還是平時儒雅而溫和的大竹平一郎呀?分明已經換了一個人!
野村不敢怠慢,轉身要跑,可顯然已經來不及了。大竹平一郎已經來到野村的面前,臉掠過一絲冷笑,眼裡閃著邪惡的凶光,並且把手中的戰刀,朝野村的頭頂高高地舉起來!
野村嚇得大叫一聲,睜開了雙眼,手裡的那本《因果文》掉落在地。
機艙裡,幾乎所有的乘客都把目光轉向了野村。
大竹平一郎也放下那本《地藏菩薩本願經》,笑著沖野村道:「真是不可救藥!」
野村使勁揉揉眼,看了看乘客,又看了看大竹平一郎,他這才現,原來自己竟然做了個惡夢!
這時,一位美麗的空姐兒走過來,撿起地的《因果文》,遞到野村手裡後,笑著問道:「先生,需要幫忙嗎?要不要來杯果汁?」
野村依然顯得驚魂未定,他示意要了一杯果汁,一口氣喝乾,這才從剛才的夢境中回過神來。
「究竟做了個什麼夢?把乘客都驚動了?」大竹平一郎問。
「你拿刀要殺我!」野村很認真地說道。
大竹平一郎搖搖頭,笑著說道:「如果有把刀,我倒真想把你的腦袋砍下來,看這麼好的都能睡著,留著它也沒用!」
野村也感到羞愧,他沒有理大竹平一郎,而是抬眼透過舷窗,眺望窗外璀璨而寧靜的夕陽,以及被夕陽映紅的雲海,心裡不禁讚歎道:「多美的天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