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姐姐桂櫻,自打父親把妹妹帶走之後,命運似乎格外關照這個聰明的小姑娘,儘管沒過幾天,二十九軍也隨即撤往保定,北平就此淪陷了.江河破碎,生靈塗炭,中華民族歷史最黑暗、最血腥的時刻到來了。
然而,在北平城裡的燕京大學,隨已成為日軍刺刀與鐵蹄下的孤島。可孤島歸孤島,這日軍愣是沒有闖進來。
這倒使得桂櫻,獲得了幾年難得的平靜的學習生活。
桂櫻以她長的聰敏和聰慧,一路闖關,繼續精進。
這天,年僅十六歲的她,正與一位白蒼蒼的美籍博士生導師,研討一篇有關人文方面的論著時,桂櫻道:「老師,在『宿命論』這方面,我個人認為:東西方存在著很大差異,在東方,尤以我們中國為甚,信命的思想很普遍,這是否與我們的老莊哲學,孔孟之道,以及後來傳入的釋迦牟尼的佛法有關?不然我們中國人怎麼這麼容易信命呢?」
「不然!不然!」美籍導師溫和地說道:「宿命論是早已有之的一種世界觀,最早源自於美索不達米亞、埃及等東方文化中的一派思潮,當時的人類感受冥冥中蒼天與人世的變化,而覺得其中有一些必然的定數。此一幽冥的思想傳到希臘後,成為希臘哲學中的一支,之後再由雅利安人帶到印度,加印度原本就有的吠陀文化中對命定現象的探討,而成為印度思潮中重要的一派哲學,即今日我們稱之為的宿命論。」
「哦!原來是這樣,我記住了老師,看來人類的骨子裡,古往今來,不同程度的都有願意接受命運安排的意識。」
「是這樣的!亞述學家讓-博泰羅說:現代文化的各個方面,都深受美索不達米亞文化的影響。他也說,在古代的美索不達米亞或巴比倫,人們依照著人類最早期對自然事物的反應和看法,以及可辨別的最古老的宗教架構。命運的觀念也同樣源於這個地方。」美籍導師說道。
「如此看來,怪不得我們有:『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王侯將相寧有種,富貴貧窮天注定』等等之說;孔子也有:『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這樣一來,人類豈不是太消極,太灰暗了?」桂櫻歎道。
「我聰明的孩子!」美籍導師繼續說道:「確實你得承認宿命論讓人絕望,它不僅嘲弄作為一個物種的人類的尊嚴,而且也無情的打擊個人的奮鬥價值。然而我們人類的文化,從來也不會讓人真正絕望,正如你們的魯迅先生說:『所謂的厄運,並非不是不可化解,只要你願意出錢,總有辦法消災。或者你可以賄賂帝,或者你可以欺騙它。』和神秘主義掛鉤的宿命論,多少還是給自由意志留下了餘地。因此我們說:世界是物質的,物質是運動的,運動是有規律的,規律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這些都是全稱的判斷,因而是完全的推理,由此得出『世界是宿命的』的結論也是簡單而明瞭的。正因如此,人類不僅不應消極沉論,而且更應積極奮進,按照自然規律和自然法則辦事。因為如果說『魚只能生活在水裡』是自然規律的話,那麼有人想『緣木求魚』顯然是徒勞和愚蠢的。正如:眼下日本動的這場侵略戰爭,就違反了人類客觀的自然法則,必然要自食惡果。」
「懂了!懂了!謝謝老師!」桂櫻笑道:「原來,人類命運之命是後天所成,故『君叫臣死,臣不得不不死』之說,是極端化的認識;如一個人的品格氣質,言行舉止決定他的命運。所以,『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惡之家必有餘殃』。《易經》中也說:利見大人;夫子常歎:河不出圖,洛不伏,吾亦已乎。」
「真是個聰明的孩子!」美籍導師稱讚道:「所以人類要奮鬥,要進取,更要遵循客觀規律,依照自然法則;積學而大成,積善而大成。」
「謝謝老師的指點,眼下我們中華民族處在生死存亡之間,聽說國共兩黨已攜起手來,共同抵禦外褥……」
不等桂櫻說完,美籍導師搶先說道:「不僅如此,全世界有正義的人們,也包括我們美國人民,都站在你們一邊!」
「所以,老師我不想讀了!」
「為什麼?」美籍導師感到萬分驚訝,「何出此言?」他又追問了一句。
「我要參軍!」桂櫻斬釘截鐵地說道。
她的話音剛落,忽聽窗外一陣人喊馬叫,師生二人趕緊來到窗前,隔著窗戶向外張望,只見一對對齊刷刷陰森森的日本兵,或騎馬,或乘車,浩浩蕩蕩的開進了校園,隨即包圍了教室。
桂櫻心驚膽戰地望著一排排全副武裝的虎狼般的日本兵,尤其那一把把寒光奪目的刺刀,在陽光下,閃著犀利與詭異的光芒,她心中頓時旋起極度的恐懼與無奈。
美籍導師,攏攏自己花白的頭,把桂櫻往懷裡擁了擁,說道:「孩子別怕,有我哪!」
話音一落,穿著大皮鞋、挺著刺刀的日本兵,已經來到了他們跟前……
終於,燕京大學這一小片孤島也不能倖免了,就像汪洋中的一條小船,雖極盡掙扎,但最終還是沉沒於水底,因為這一天,日軍偷襲了珍珠港,太平洋戰爭爆,日美宣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