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竹平一郎三次造訪滕川家,卻都因家裡沒人無功而返,他不清楚她們婆媳二人究竟是有意躲避,還是真的出了甚麼事?
另外從大阪警署傳來的資料,以及野村回警士廳查證的結果,都同樣表明:吉野和滕川歷史清楚,沒有當兵和參加過戰爭的記載。
這使得大竹平一郎把一線都寄希望於,吉野早給中國談判代表李天浩寫的那封信。
野村此刻已經趕去參加吉野早的葬禮,聽說李天浩一行除章一木未到,其餘全部到場了。
大竹平一郎抱著僥倖心理再次來到了籐川家,他按響了門鈴。裡面終於有了回應了,是滕川家的兒媳婦江下美惠。
「請進來,大竹君!」江下美惠開了門。
「再次打攪您真是對不起!」大竹平一郎進屋後說道。他有種奇怪的感覺,這倒並不是因為江下美惠所表現出的、從未有過的冷漠,或者是屋子裡的某種壓抑的氣氛,使他產生了某種錯覺,從而誤認為這裡與以往有甚麼不同了!
「出甚麼事了嗎?」趁江下美惠倒茶的功夫,大竹問。
「是的,是出事了!大竹君,我婆婆她,她去世了!」江下美惠把茶一遞到大竹手,趕緊撤手去擦臉已經滾下的淚水。
「怪不得這幾天家裡一直都沒人,原來出了這等事?」大竹平一郎吃驚地道。
江下美惠依然抹著眼淚,沒有再往下解釋說。
「得的甚麼病?」大竹平一郎又問。
「是自殺!」
「是自殺!為甚麼?」大竹非常震驚。
江下美惠起身,從裡屋拿出一個小木箱,沖大竹道:「婆婆的死,都是為了這個!」她把小木箱打開,推到大竹平一郎面前。
大竹欠身往裡一看,裡面竟是幾本黃的舊日記本。「這是……?」他疑惑地問。
江下美惠用紙巾擦了擦眼淚,這才說道:「您那天走後,婆婆就讓我去買了一瓶安眠藥。我以為她是睡不好覺,也沒多想,就去買了來,還把醫生囑咐的話告訴她,不能多吃,每次只能吃一片,她衝我一笑說,沒關係的,還說有話要對我說。」
「我便挨她坐下,她表情一下嚴肅起來,她說她向您撒了謊,其實我公公籐川和吉野早都當過兵,參加過戰爭,而且還殺過人,殺過很多平民,我公公的右臂就是在,被一個孩子用斧頭砍掉的,就像一年前他那神秘的致命傷一樣,也是斧頭。」
「婆婆說那一定是人來復仇了!公公退役回國後,向日本軍部了誓:決不能把戰爭的事說出去!我婆婆也被逼著向軍部了誓:決不把公公當兵的事說出去!後來,我公公就寫了這些日記,他一直生活在負罪和懺悔的痛苦中,他有心把事情公開,可幾次都遭到恐嚇!我丈夫滕川浩一的死,就是與日本右翼有關,他們故意把船撞沉而不施救。」
「這是給我公公的一個警告!從此公公便食不知味、夜不能寢,還得了重度精神抑鬱症,從此,再沒開口說過一句話。一年前死的那天晚,我們都聽見了他在笑。婆婆說那一定是中國人來復仇,使他得到了解脫。其實我公公和吉野董事長的死,他們自己心裡都清楚是誰幹的!只有死在中國人的手裡,心靈才能得到解脫,才能從容和坦然地面對死亡!婆婆說為了讓這種事不在生;為了讓你們早日查清事實;為了讓那場戰爭真相公之於世;為了還中國人道義,我婆婆決定把公公留下的戰爭日記,以及我丈夫的死向你們及社會公開。」
「可您知道,這樣一來,我婆婆就必須得死,她說這樣死值得,因此她決定自殺。她讓我給她換了一身和服,並給她梳了頭,一切都收拾好後,她就服下了那瓶安眠藥。可我最終還是給醫院打了電話,並採取了施救,結果婆婆還是走了!」江下美惠說完,一個勁兒地擦眼淚。
大竹平一郎眼圈也紅了,他甚麼話也沒說,起身走進裡屋,沖老人的牌位和遺像深深鞠了一躬。
他退出屋外,拿起那隻小木箱,與江下美惠告別而去。
他拉開車門,把小木箱放在後座,又去開前門,這時江下美惠拎著一個皮箱,很吃力地追了出來,「大竹君!把這個也帶去!」
大竹平一郎趕忙迎去,接過皮箱,「是甚麼?」他問。
「是吉野董事長送來的錢,婆婆的葬禮用了些,剩下的都在這裡,你拿去,有機會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中國人!拜託了,大竹君!」
大竹平一郎接過皮箱,衝她點點頭。
拉開車門,也把皮箱子放在後座,回頭沖江下美惠道:「請放心,我一定會使這筆錢,用在它該用的地方,就請回!。」
「那麼,就拜託您了!」
「不客氣!」
江下美惠轉身離去。
大竹平一郎望著她的背影,心裡讚歎道:「真是個好女人!」
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後,他才轉身車,回到了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