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的家安在驛站裡面,一張老舊木床,桌椅齊備就一個人生活,不講究,灶房很小,咕嚕嚕的熱水在燒著,一邊添加柴火,坐在炕邊吸兩口旱煙兒,煙袋漸漸空了,以前還有老伴勸說他不要多抽煙,這前幾天颳風,雙腿就不麻利了,風濕頑疾只好捶著腳到天亮,不知不覺煙就抽光去,老人家沉默地揭開米缸看看,裡面的糙米也見底了,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現在加還缺了煙,哆嗦著披件薄衣老人這次要回到城裡去——
半天路程從人煙稀少荒涼之地到繁華鬧市,眼前出現越來越多的房屋建築,進城時候日暮斜陽照耀,把廣陵大街小巷染一層溫暖金光,路人的臉龐也在殘陽之中像一朵悠然的雲彩。
廣陵不比京都,精緻小巧的城,也沒有像京都紅雀大街這樣龐大的街道,到處可見曲折的羊腸小道,對街店門相近,好似出一個門邁多三兩步就又進另一個門,滿街飄著輕輕爽爽的味道,剛從學堂回來的孩童結伴在大道玩耍奔跑,不少手中拿著一枝從柑橘、茶葉、蠶桑等樹木折下的綠條兒,廣陵乃江南魚米、橘果之鄉並盛產茶葉,最著名的是貢茶「蟠毫」。有小孩認出這位整日守著郊外驛站慈祥的老人,圍過去甜甜地笑喊一聲舒爺爺,老人家呵呵地笑,給他們買蜜餞小棗,豆沙糕和椰子盞,小孩們嘴喜愛這種小零嘴甜食了,不過不能多吃,壞了牙口不好。
「舒老,你那點月錢薪水,收好了以後當棺材本養老用,怎麼全浪費給這群饞嘴的小鬼頭們。」
有好心的人笑著前勸道。
老人不是地道廣陵人,也就幾年前帶著生病的老伴來了廣陵尋醫了求醫大約是賣掉一切家產,結果人還是治不好,老伴撒手人寰之後老人無依無靠的就留下來了,還得到在驛站的活兒,說來舒老人老實小孩們最是疼愛寵溺,廣陵人們也樂得接受這一位慈祥好相處的老人。
有人好奇問過舒老家鄉何處,老人報了個地方名字,可讓大家吃不大不小的一驚,那可靠近京都了,敢情老人家帶著生病的老伴跋涉千山跑這麼遠的路至廣陵來啊毅力和那份執著真讓人肅然起敬。
「不礙事,不事。」老人注視看著這些孩子們蹦蹦跳跳地拿著甜點走回家,臉漾出一絲似悲似戚的神色。
「舒老你且坐著等等,你要的東西替你籌羅去,一點鹽巴什麼的就好。」
熟的店舖裡面掌櫃一眼就認出老人來,停下撥弄算盤的手抬頭笑著說道讓老人等一會,就讓店小二給老人伺坐奉茶,舒老一個人待在驛站那樣冷清的地方,都挺讓人同情的,加老人平時對那些孩子那麼好,其中定然有自家的總不好意思,廣陵地方小,開門就熟人,對著這位可敬的老人街坊們都很親切熱情,小事無所謂都願意幫襯一把廣陵貢茶不是人人能喝,但一些頭牙去後末季採下來的人人手都備留一份,店小二給老人盛滿一杯溫熱茶水色澤銀白隱翠,滋味鮮濃栗香色嫩綠明亮。末品都是這種色香,可想而知頂級蟠毫的價值。
「舒老你那兒茶缺不。要不我送你老一袋子。反正不是什麼貴重東西。就一些壓倉尾貨地。」見老人慢慢地喝。以為老人捨不得。有人說道。
「不用了用了……」老人連聲推了這份好意。什麼壓倉尾貨地。都是街坊們善意地謊言而已。自己倒心裡明。
戴著笠帽涼傘下山來地採茶女成隊。今日又是個豐收。大家都笑開顏了。一路唱小調搖著綵帶。看著就是一個讓人心情愉快地風土人情景致。片刻後店掌櫃把東西都收齊了用紙袋包滿。看那份量就是掌櫃有私人添了點進去。人家還怎麼說都不收老人地錢。說平時老人給他們家那個大胖孩子送那麼多零嘴和玩地小東西。光這份情壓要再收老人地錢就說不過去了。這時候掌櫃那個大胖兒子也跑來了。代替之就是老人從懷裡拿出塊比較貴地糕點給了孩子。讓店掌櫃哭笑不得。
「我們都聯名兒去跟府尹那兒通氣了。說明年定要給舒老你那兒多送一個人。畢竟人多好辦事。多個安插人手也可互相照應。就這麼說定了!」什麼互相照應。說到底是找多個人照顧一下老人。街坊們地心意老人是心領了。也有點感動他跟老伴一起走遍大半個南江尋醫時候
遇不少人情冷暖涼透心事。廣陵這兒山清水秀孕善良。他會在失去老伴以後選擇留下而不是回家鄉去。就是這個緣由。
跟掌櫃說說今日遇那位官差大人地前後事情。聽得掌櫃和店小二一陣皺眉頭。公主殿下要出嫁。也是要整個南江一切普天同慶地喜事。還說可能是會要經過他們廣陵了。幾十年一遇。到那刻不知道要是怎麼樣場面。廣陵人不閉塞。早曉得朝廷是怎麼無能胡來。於是聽著該當高興地事也高興不起來。皇家嫁女兒。有去無回。就怕壞掉廣陵延續百年地祥和安靜。
一頓喧鬧聲,轟隆什麼東西倒塌了,揚起濃重煙塵久久不散,似乎有個清脆的聲音在喊著,老人見就在店對面有人在拆房子,身強體壯的男子掄錘子砸牆挖土,這一篇街道都是老字號店舖,很少有人破而後立開新號的,看著見舊的店舖招牌都給整個拆下來放置一角落,才叫人相信這次是九成真的有個店舖換主人了。
「舒老你看,我對面的店舖可是終於被轉出去了,新主人也是才到廣陵來的異地人,正指揮著工人拆掉舊的去起新的,出手就是大手筆,以後咱生意還要托對門的來多多帶。」
被工人們圍住的女子看不清其面貌,一襲花裙高髻,指揮別人利落,很有主見的那種樣子,聲音也好聽,好像清幽的叮咚泉聲。
有人說這新來女人是要在原址建起一座花樓。
美人陪公子遊山玩水,飲作樂,然後入幕作魚水之歡,廣陵人對這些男女之事可看得淡,風流佳韻並沒有引起他們多少的排斥,只意外於這新花樓的老鴇這樣年輕美貌。
舒老點點,正欲抱著打包好一袋的東西走,掌櫃還死活往裡面塞了一袋茶葉。「掌櫃的,你好,」這時對面一直站著招呼指著工人幹活的女子走了過來,利索地跟店掌櫃打招呼,她面帶著輕紗,週身盈香,未語先笑了,笑得磊落清爽,態度落落大方,「以後就是對門的朋,互相照弗,還請掌櫃的不要嫌棄小女子初次經商經驗淺薄。」手絹一搭她朝人微笑地欠了身,與店掌櫃微微福態的打扮身形相比,瘦小的舒老一身布衣可謂樸素得很,她也平和待之,這讓她瞬間就贏得了店掌櫃在內的眾人好感。
「相過風水了嗎,不知姑娘你打算:新樓取何名,這點事兒關係可大了不能馬虎的,要不讓我腆顏偉姑娘你介紹一位好的大師?」所謂同飲一江水一榮俱榮,店掌櫃豪爽地笑道,只要這位脾氣對味的女子點一下頭,掌櫃立即就幫這個忙,廣陵人最講信用和效率,淳樸到可愛。
「名的取好了,可風水的確也沒找人校察過,小女子初臨貴地,實在不認識人,辦事慢也繁瑣一些。」好像也很為廣陵人的豪氣大方而動容,女子笑得越真切可人,「那這麼能麻煩掌櫃您?」
「不麻煩,出門靠,姑娘你隻身出來打拼,可叫人佩服啊,廣陵歡迎有氣魄的人家。」
閒聊幾得知眼前女子的確是孤身一人來到廣陵,人家自稱家在北方,因為戰亂呆不下了,就往南一路走才到了廣陵,廣陵美麗的風景吸引了她,就滋生扎根落地的念頭又一個離鄉背井的人,愛屋及烏店掌櫃的更加待見這位可愛的姑娘。「稱姑娘生分,掌櫃大哥不介懷的話就稱小妹萼蘭,此後若大哥有什麼需要小妹出力的,小妹定然義不容辭。」萼蘭瞇眼兒笑,她不似一般大門不邁小門不出的女子矯情含蓄,處事手法說不出的乾淨,跟她說幾句話都會喜歡如她這樣的姑娘。
「你叫得我大哥,哪兒有大哥不為妹妹著想的。」店掌櫃拍胸口說沒問題了,就這樣認下一個聰明伶俐的乾妹。
舒老同樣是粗人一個,算不懂什麼手腕的,只看著萼蘭她雙眸清澈,一個人怎麼掩飾都掩飾不住從瞳中洩露而出的真本性,奸邪之人雙眸就不可能清澈若湖水,想必這位萼蘭姑娘就不會是什麼別有居心的壞女人,能開門迎來這樣一位靈氣女子也是廣陵的福氣。
「舒老,你姓舒,也外地來的……」聽到別人介紹老人,萼蘭她雙目一亮,笑道,「我曾有一位同伴是跟老人家你一個地方的人,恰巧了,她原本也姓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