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小虎進行骨髓移植,除了提供財力上的支持,高哲並不知道自己能夠做些什麼,此時,聽聞募捐到的錢尚不足以提供小虎治病所需要的全部費用,他的心中不由一陣懊悔,埋怨著自己上次不應該考慮過多而只給小虎匯去了十萬塊錢,要是他多匯去一些錢可能會對小虎治病有著更大的幫助。為了救小虎,他暫時壓下了對自身曝光可能性的不安,打定主意第二天再去銀行取些錢給天詩幼兒園匯過去。無論如何,他都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挽救小虎的生命。
這一夜,高哲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好久,才迷迷糊糊睡去。睡夢中,他依稀見到了身上插滿了各種各樣管子的小虎躺在醫院的滅菌室裡,雙目緊閉,自己怎麼叫他的名字也得不到回應,而馨雅更是哭著質問自己,為什麼要躲著她,為什麼不去看小虎……他想解釋,可喉嚨卻像是啞了似的始終無法開口,只能不住地搖頭,這時,馨雅的身後又突然出現了更多他熟識的人,陳飛,豆子,高沖,他爸媽——他們一個個地走上前來逼問他,憤怒地指責他,而他覺得好委屈,好難過,卻怎麼張嘴都不出聲音來。眼看著攥緊拳頭的他們一步步逼近,想要過來抓他,不自主的,他一邊搖頭,一邊流著淚往後退,直退到懸崖邊緣,一腳踩空,整個人向懸崖底下摔去……
「啊——」高哲猛然坐起,驚起一身冷汗,他現自己真的流淚了,整個臉上濕漉漉的。他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水,按著胸口大口地喘著氣,夢中的那種壓抑苦悶感如此真切地存在著,堵得他心裡好難受,。待心情稍微平靜了,高哲才緩緩地躺下,目光呆愣地盯著天花板。雖然外面天還沒亮,可這個夢後,他卻無論如何也閉不上眼了,他一個勁兒捶打著自己憋悶的胸口,想讓自己舒服些。他為什麼會做這種夢?他高哲清醒時就已背負了這麼多重任與委屈,老天爺怎麼還這麼殘忍,連一個平和的夢境都不肯給他呢?
睜眼捱到天亮,高哲爬起來,待收拾利落後,他就出門了。或許是因為沒有休息好,從早上起,他的眼皮就一個勁兒跳,隨著天色越來越亮,他的心情也越來越焦躁複雜。站在路邊等銀行開門的時候,他靠著銀行的外牆吸了很多支煙,知道這裡有攝像頭,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會被拍進去,就好像有雙眼睛一直在盯著他瞧,讓他不自在極了,可為了早點取出錢來,他雖不情願卻也不肯走開。高哲抬頭惡狠狠地瞪了眼攝像頭,強迫自己不想那麼多,集中精神,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銀行附近的攤販及路人身上。警察?媒體?還是其他?高哲警惕地看著四周,緊緊盯著過往的每一個路人,試著從他們的臉上讀到些什麼不同尋常的味道,他並不知道此時的自己為什麼會如此忐忑,也不知道不偷不搶的他究竟在怕些什麼,他在心底裡嘲笑著自己的膽怯與多疑,說不定在別人眼中,他高哲才是最可疑的那個人吧?
好不容易等到銀行開門,由於沒有提前預約,高哲並沒有如願取出自己銀行卡裡的二十萬現金,他跟銀行工作人員吵得面紅耳赤,在那個心焦的瞬間,他竟然湧起了搶銀行的衝動,要不是銀行的工作人員以報警相威脅,他也記起自己的模樣已經被攝像頭記錄下來,他真說不定會做出什麼傻事來。然而,他終是理智的,他是想要取錢沒錯,但卻不想因此進監獄,明明還沒有到無路可走的地步,何苦要做出那麼不明智的事情呢?他悻悻地走出銀行,站在路邊想了想,便打電話向龍虎兄弟求助,希望能通過他們龐大的關係網來達到不用預約便可以取出大額現金的目的。他想,即便關係網不好使,依龍虎兄弟旗下產業的經營情況來看,隨便拿出個二十萬現金來借他也是很容易的。果然,一個電話過去,大龍爽快地答應幫他,說是一會兒就讓人送錢過來給他,讓他等在原地。高哲雖然有些找急去郵局,但在沒有拿到錢的情況下,也只能等著。
與此同時,經過改裝的陳飛正藏匿在郵局大廳休息區的角落裡,倚著大廳內一根粗大的柱子,用手裡的報紙遮住半個臉,犀利的目光則透過貼滿廣告的厚重玻璃窗向路兩邊搜尋著,不時露出失望的神情。是的,他在等待高哲,等著高哲來郵局「自投羅網」。雖然利用媒體曝光小虎的病情來引出高哲看上去並不道德,而作為高哲的好兄弟,利用高哲本性的善良來設計他,更讓人無法原諒,但陳飛內心坦蕩,絕沒有半點欺騙、傷害高哲的意思。他本不願這樣做,只是,看著高哲越來越偏離正道,讓他越感到恐懼,他不能再這麼等下去了,必須要立刻做點什麼來阻止高哲繼續錯下去!為了拯救高哲,他覺得這樣做值得!那天,陳飛受到胡南軍事件的啟,想到了這個逼高哲現身的最佳方法。而事實上,電視節目裡所報道的小虎治療面臨著困境也都是確實存在的,以他陳飛對高哲的瞭解,如果高哲有幫忙的能力,絕對會伸出援手,不會看著小虎性命垂危而不聞不問。就是認準了這一點,他陳飛才敢放下手頭的工作,潛伏在此地等著高哲出現。
然而,眼看一上午的時間已過了大半,高哲卻仍沒有現身,陳飛看著腕上的手錶,內心焦躁起來。高哲不會壓根沒看到電視節目吧?還是他已經沒有多餘的錢能匯給小虎了呢?抑或是,高哲猜到了自己會在這裡等他而故意不來了?陳飛開始在心裡責怪自己考慮不周全,陳飛啊陳飛,你為什麼腦袋只有一根筋呢,你應該早想得到高哲不一定會再來郵局匯錢的啊,他也可能直接從銀行轉賬,也可能會把錢直接送到天詩幼兒園去,也可能——陳飛胡思亂想起來,越得坐立不安。
正糾結著要不要離開,一個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馬路對面,陳飛瞪大眼睛,確認向郵局走來的人正是高哲,內心不由一陣激動。他扶高了衣領,換了一個姿勢側身靠在柱子上,將腦袋深深埋在報紙後面,不想讓高哲一進門就認出自己來。他很怕高哲一見到自己轉身就跑掉,所以,絕對不能讓高哲在進門的剎那就現自己。看著大廳離他不遠處有個理財顧問正在對客戶做宣傳,他靈機一動,將他拉過來擋在身前,問東問西的,眼神卻一直隨著高哲的身影而移動。
高哲拎著裝有二十萬的皮包,急急忙忙從車流的間隙中穿過,來到郵局門口。剛才等大龍的手下送錢來,耽擱了一段時間,此時,看郵局就在眼前,高哲並沒多想,推開大門,逕直走向辦理匯款業務的櫃檯。由於之前已經辦理過一次匯款,不明白之處也都問清楚了,高哲匯起款來顯得有些輕車熟路。他將裝錢的皮包往櫃檯上一放,然後,低下頭開始填寫匯款單,然而,才寫了幾個字,他就覺得站在自己後面排隊的人貼自己很近,讓他覺得很不舒服,就在他皺著眉扭過頭向後看的同時,他寫字的手腕猛地被從旁邊斜衝過來的一人用力抓住,高哲心裡一驚,左拳本能地使力揮向來人,可對方似乎早有準備,以一種極其微妙的閃身躲過了這一拳。高哲有些惱怒,繼續揮拳,不過,在轉頭看到來人的長相後卻硬生生地收回了力道,他無力地垂下雙肩,低吼著,「陳飛,放手!」陳飛比以前上學時顯得清瘦了許多,可即便如此,他的力氣卻很大,高哲用力甩著右臂,也沒能掙開陳飛的手腕。
「高哲,我們必須談談!」好不容易見到高哲了,陳飛狠狠地抓住高哲的手腕,說什麼也不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