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范警官送回家,邵易宇勉強開了幾里路,頭痛欲裂,不得不將車停到路邊,就地打坐,用雙手大拇指按住太陽穴,其餘手指向上翻轉在頭頂百會穴相扣握。良久,一股白色蒸汽從邵易宇頭頂百會穴射出,呈螺旋態扶搖直上,中間竟夾雜著一股黑氣凝在頭頂驅之不散。
邵易宇運功完畢,這股黑煙竟似有靈性一般,又要從百會穴再度侵入。邵易宇還沒見過這麼「粘」人的邪靈,手捏大日如來佛法手印,舌卷春雷喝道:「妖孽,饒你一命還不離去?!」
這股黑氣完不予理會,有如附骨之蛆,一邊對抗著邵易宇的結界,一邊緩逼近。
邵易宇搖了搖頭,苦笑:「當我真的治不了你嗎?」說完連變幾個手印,什麼佛教、道教、基督教、天主教的驅魔咒語全部用上,可這股黑氣卻越逼越近,邵易宇只得一路後退,最後不得不從口袋掏出一支鋼筆:「再不離去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黑氣中彷彿傳來一聲冷笑,似乎在嘲笑邵易宇的裝腔作勢,邵易宇歎了一口氣,將鋼筆扭開,在上面按了幾下,最後收功停形,歎道:「你真的不肯離去?」
防護罡氣一除,黑氣立刻迎面狂衝而來,絲毫不理會邵易宇的警告。邵易宇用手指在鋼筆上輕輕一點,一道細細的紫光從筆頭直射而出,紫光中竟打出一道清風觀的驅鬼靈符。
靈符與黑氣一碰,只聽得一聲淒歷的慘叫,黑氣立刻蒸騰敗落,逃之夭夭。
邵易宇又歎了一口長氣:「早叫你離去,偏是不聽!」
把秦陽設計的第三代「筆式符咒儀」放在手心掂了掂,收回了口袋-------一個對各大教派驅魔咒語毫不懼怕,而且膽敢變出國徽聖光幻象的「鬼靈」,它到底是何方神聖?與死亡的班主女兒,與饒根旺又有什麼關係?
正陷入沉思,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從口袋傳來,把邵易宇嚇了一跳,一看:饒根旺來電。
「邵大師,你在哪?」電話那頭饒根旺彷彿連說話的氣力也沒有,輕聲地問道。
「我------在外面。」
「方便見下面嗎?我有事要請教您。」
「好的,我這就去找你。」
黑絨地毯吞光了房間的光線,隔音窗簾吸盡了世界的聲音,軟綿的沙上躺著一個更軟綿綿的男子------再見到饒根旺,邵易宇著實嚇了一跳:才幾天沒見,他竟似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什麼朝氣、什麼理想、什麼鬥志統統不見,蕩然無存,只留下一尊軀殼懶懶地問道:
「人們常說請神容易送神難。請告訴我,如何把開過光的貔貅送走?」
邵易宇愣了一下:自己對這個朋友最大的靈異學貢獻就是指點他在所有的商店、工廠門口安裝一對貔貅,現在他竟要全部送走-------邵易宇攤開手:「為什麼?」
饒根旺嘴唇乾裂:「因為我想去當乞丐。」
邵易宇懂了他的意思,雙手靠在背後踱步:「你想認命放棄?」
饒根旺沉默,最後還是緩緩點了點頭:
「有人說一個跟頭下地,八字就定了規,命裡有時終需有,命裡無時莫強求。你命中該得到多少,該付出多少;該受多大的苦,該遭多大的罪,享多少的福全是前世注定的,這是一種能量守恆。想逆天而為強求改變自己的命運全是一種徒勞與枉然------」
邵易宇接口道:「所以你認為自己改變了財局風水得了財就損了------自己的心上人?」
饒根旺點了點頭:「官鬼、父母、兄弟、子孫、妻財是六爻學中的六親,這妻與財本是一體,所以才會得此失彼,我說得對嗎?」
邵易宇號稱「中國靈異協會會長」,竟不能答。只好低聲咕噥了一句:「你跟她好像還沒有結婚,她還算不上你的妻吧?」
「的確是還沒有結婚。」說到這,饒根旺的眼淚快下來了:「可在我心目中,她早就是我的妻子。本來我們去年就要結婚的,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因為你知道今年是你命運的轉折點,所以你想過了今年再------」
饒根旺點了點頭:「是的。我怕我變成乞丐窮光蛋會讓她陪我受苦,所以------我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一個結局。」
邵易宇心中升起老大一個疑團,愣道:「你在公安局說你和班主的女兒很長時間沒有見過面,還特意登過尋人啟事,怎麼會------」
輪到饒根旺愣住:「班主女兒,你說小竹?」
邵易宇眨巴了兩下眼睛------敢情兩個人牛頭不對馬嘴說了半天,說的竟不是同一個人!
「你不是說班主要把自己親生女兒許配給你麼?」
饒根旺搖了搖頭:「那時候大家都小,不過是班主喜歡我跟我開的玩笑罷了。小竹雖然心地善良,可個性太強,並不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有一次她想跟馬戲團的一位魔術師學魔術,對方不肯答應,她竟三天三夜不肯吃飯,逼得人家答應。我一直是當她妹妹看待,從來沒有非份之想。而且師傅受傷臨死的時候要把馬戲團分家,人員遣散,可她竟跟病重的父親吵了起來,說子承父業,她要接父親的班來當班主,堅決不肯人員遣散,直到最後把父親活活氣死。班主死後,我遵照他老人家的遺願強行解散了馬戲團,結果師妹丟下一句恨我一輩子就------」
「那你現在口中的心上人又是誰?」
「她以前是我乾爹乾媽的助手,後來又成了我的助手。我從一個乞丐變成企業家,全是靠她的功勞,所有的商業事務,高層社交禮儀等等全是她言傳身教,手把手教我的------」
「手把手?我看是嘴對嘴吧!」邵易宇突然不合時宜地開了一句「玩笑」,把饒根旺聽得一愣,抬頭看了看邵易宇,只見他雙目空靈,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麼!
邵易宇心中堵得慌:那個典型乞丐命例小蔣,身邊有老婆兩名,這個**型命例饒根旺也有兩名女子與他關係扯不清,雖然兩個都不是他正式老婆,但個個要死要活,愛得天翻地覆,猶勝於小蔣;小蔣是「小姐」們的救星,所有洗頭房、桑拿浴、賓館的「小姐」們只要一見他就快活得如同過年,等他拿大把大把的撒錢,而饒根旺是殘疾人的救星,所有福利工廠的工人們一見他就頂禮膜拜,等他工錢養家,雖然性質完全不一樣,可「多情博愛」四個字卻全是一樣的;小蔣遇到困難就撒謊造謠,對自己叔叔坑蒙拐騙,而饒根旺遇到困難就意志消沉,對著朋友哭哭啼啼;小蔣------
人真的不能勝天?想到清虛大師要他時刻將這兩個人的命例相對比,邵易宇不由得有幾分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