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蘭轉幾個圈在院子一角找到正抱著個兔子抽噎的韋帥望。冷蘭無論如何也忍不住要露出個鄙夷的神情:「真能哭!」
韋帥望當即給一個白眼。
冷蘭笑問:「你仗著你師父你爹在欺負黑狼是不是?」
把韋帥望氣得:「誰?!」
冷蘭沉默一會兒坐下拎過那隻小白兔揉揉半晌:「我第一次到冷家比武的路上平生第一次殺人。我其實很恐懼一路都想吐。」看看韋帥望:「不過我沒你這種勇氣。」想了想微笑:大哭?哭給誰看啊?冷蘭沉默一會兒:「這種感覺很難受吧?」哭出來一定好多了。良久:「越痛苦越憎恨引起這種恐懼感覺的人下一次遇到更想殺了他們。就覺得都是你們害我殺人的!」苦笑。
沉默一會兒:「後來習慣了就好了。」
看看韋帥望想說聲對不起你正好遭遇我的憤怒期。看到韋帥望一臉的鼻涕眼淚與泥土忽然間對不起就變成了:「看你那噁心樣!」
韋帥望瞪著她半晌憤怒地:「你什麼意思?我才不是因為難過拿他出氣!」
冷蘭眨眨眼啊?我我我我不過有感而想起來當年事我沒說你啥啊?我說了嗎?
唔我是覺得你是被血腥場面嚇到了可是其實我沒想這麼說……
冷蘭那種撞了門板的表情。半晌才結結巴巴地:「我我又沒說你拿他出氣是你自己說的。」
帥望在冷蘭結巴的功夫也想明白了我當然是心裡不好受才會這樣暴。人家冷蘭是不會表達可是人家的感覺很正常很正確。他埋下頭半晌:「黑狼殺了黑英。」
冷蘭呆了。
大眼睛瞪得四圈露白差點沒掉出來。
帥望悶悶地:「他覺得不可能救走黑英就把黑英殺了。」又哭氣如果他早醒五分鐘也許黑英就不會死。
就差一點就差一點。
再一次大哭。
冷蘭持續困惑中:「為什麼呢?為什麼救不走就要殺掉呢?他腦子有病嗎?」
帥望氣得:「因為他師父很殘忍冷血因為他不願意把黑英留下受折磨因為他的手臂已經廢了再不可能去救黑英了因為他已經絕望了!」你才腦子有病好不好?
冷蘭呆呆地:「那你幹嘛還打他?」
把韋帥望噎得:「我我……」嗚原來腦子有病的是我。氣得再次大哭。
冷蘭被他驚濤駭浪的哭聲嚇到張口結舌半晌才安慰:「可是事情已經這樣了人死不能復生你哭又有什麼用?」
韋帥望氣道:「我願意哭我想哭就哭難道我忍著不哭就不難過了?哭不活就不許哭?誰把死人哭活過?你哭活過啊?誰死了朋友不哭?」
冷蘭除了瞪大眼睛真是無話可答半晌才道:「你你你還有理了你看看你現在哪像個男人?」
韋帥望瞪視想說你哪像個女人為著自己的人頭著想硬是把這口氣嚥了:「那你把我當女人讓我抱一下吧。」
冷蘭當即吐血了一記耳光抽過去韋帥望已經摀住臉忍不住地笑:「喂餵你先說我的!」
冷蘭的手嘎然而止在他臉前當然不是冷蘭覺得他說得有道理更不冷蘭心軟了而是韋帥望臉上太髒:「噁心!」
韋帥望破啼為笑再抹下臉臉上的圖案頓時又變了把冷蘭噁心得往後一躲爬起來退好遠:「滾!離我遠點!」落荒而逃。
韋帥望看著冷蘭的背影很開心地想:「原來臉上髒她就不打了。下次見到她就吐點唾沫抹臉上。」冷蘭要是聽到他的內心獨白一定再一次吐血。
韋帥望哭民又哭兼且破啼為笑數次從**到精神都已如強弩之末安靜而抑鬱民。
抑鬱狀態有助於理性思維所以韋帥望慢慢爬起來低頭反省我是拿黑狼出氣了。
在人家最傷痛的時候。
以頭撞牆。
韓青正給黑狼重包上傷口黑狼昏迷不醒。
帥望站在門口內心刺痛那個不肯昏迷的人現在不願醒來了?困境中不斷爭扎求生上得岸來卻失去了求生意志。
韓青抬頭看看他:「哭夠了?」
帥望沉默一會兒:「我知道錯了。」
韓青點點頭:「我不贊成那樣做但是我能理解也佩服他不拋棄同伴的意志。我會替他盡力爭取。」
帥望點點頭良久:「我又給師父添麻煩了?」
韓青苦笑:「長遠地看你替我解決了大麻煩雖然那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帥望沒精打彩地過去接過紗布藥粉。
韓青道:「還斷了一根肋骨。」
帥望低著頭。
韓青道:「帥望你只是去幫朋友成與不成不是你的責任。」
帥望點點頭:「你去歇著吧我在這兒。」
帥望把斷骨接上傷口處置好悶悶坐在一旁手臂放桌上下巴擱手臂上呆呆看著窗子透過來的光柱呆。
不喜歡長大長大了做錯事人家會替你開脫沒關係你沒錯不過人死在自己手裡自己也能給自己開脫嗎?也許死的多了習慣了就好了。
帥望疲憊地趴在桌上睡著了。
下午黑狼醒了。
全身都在痛。
聽到呼嚕聲。
轉過頭看見那個無賴又暴躁的小子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甜。
黑狼靜靜地看著陽光從窗外斜斜地照在帥望身上。微微暗黃的房間裡緩緩飄在光柱裡的塵埃平靜而溫暖。
黑狼靜靜地躺著充滿了疼痛卻很美好的時光。
不知過了多久韋帥望終於手腳一抽驚醒。
他困惑地看看四周這是哪兒?
然後看到黑狼的眼睛窗外陽光在他眼中映出兩個閃亮的光斑。
帥望呆住只覺得記憶裡有什麼東西不願去回想去觸碰。良久他才想起來我打傷了他。
帥望呆呆地站著我打傷了他在他剛剛失去親人時在他也為黑英之死自責時。
黑狼看了帥望一會兒:「沒關係。」
帥望點點頭低頭。
黑狼道:「你也累了回屋去歇歇吧。」
帥望點點頭。
再站一會兒黑狼道:「去吧。」
帥望遲遲疑疑回身慢慢走出去。
過了一會兒端粥進來扶黑狼起來坐在床邊:「我餵你。」
黑狼淡淡地:「我自己行。」
帥望坐在那兒垂頭喪氣地。
黑狼吃完飯帥望遞上毛巾黑狼擦手擦嘴帥望又遞上水黑狼忍不住笑了:「我非得喝嗎?」
帥望漲紅了臉放下杯子。把飯菜端下去。
這回拿來藥與水黑狼吃藥喝水黑狼覺得疼痛漸止頭卻昏沉沉想睡知道是止痛的藥拍拍帥望:「別放在心上。」
帥望道:「師父說他理解你他會為你盡力爭取。」
黑狼沉默地看著韋帥望你們這麼容易就原諒我了?
良久。黑狼道:「謝謝。」
帥望內心不安低頭沉默不肯離開。
黑狼無奈地:「去吧你很吵。」
帥望笑笑:「我在隔壁叫我我能聽見。」
黑狼點頭。
夜幕降臨黑狼依舊呆呆看著天花板上的圖案。
沉默。
韋帥望在的地方好像特別有人氣。那個強大的孩子會散無窮熱量讓人覺得溫暖。他一離開屋子都會冷下來。
黑狼重回他應有的黑暗中靜靜地等待時間過去。夜色終於越來越深帥望過來看了他兩次黑狼裝作睡著。
麻藥讓黑狼暖洋洋地想睡可是他的意志卻讓他始終保持清醒。帥望說韓掌門會為他努力爭取。那即是說他的行為並不是被冷家主流認可的行為他將在眾人面前再一次面對不得不解釋的尷尬與當面羞辱。
他什麼都能忍受可是此時卻覺得這世上已經沒有了值得他不得不忍受的人與事。為誰忍耐?為什麼忍耐?
不必再給朋友帶來麻煩與難堪了黑暗裡來的應該回到黑暗裡去。
黑狼慢慢坐起來拿上自己的黑劍把黑英的骨灰背在背上輕聲:「黑英我們離開這兒。我們自由了去哪都可以。」
夜色中想像中的一個黑英的天真快樂的微笑終於讓黑狼落淚:我們終於可以離開了。
可是我卻已經不覺得有離開的必要了。
我覺得或者我一生都無法離開了。
黑狼開門忽然一個半米高的黑影向他倒過來他當即後退只聽「噹」的一聲後腦勺敲在青磚上的響亮聲音緊接著一聲慘叫:「啊喲我的媽呀!」
黑狼呆呆地看著半邊在門裡半邊在門外倒在地上捂著腦袋慘叫的韋帥望這樣悲傷的時刻看到這樣滑稽的場面黑狼一時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韋帥望跳起來憤怒地指著黑狼:「你***是故意的吧?!」
黑狼看著韋帥望我他媽是故意的我知道你沒事坐我門口睡覺啊?你突然摔進來應該慶幸我現在反應慢了不然這會你都一刀兩斷了你!
不過黑狼還是簡單地問一句:「你坐這兒幹什麼?」
韋帥望揉著他頭上那個可憐的包上包:「我怕你跑了。」
黑狼呆呆地看了韋帥望一會兒終於扭開頭因為他的圈紅了他的面孔無法保持一個平板的表情。
帥望道:「你怕給我添麻煩所以打算讓我失去一個朋友是嗎?」
黑狼搖搖頭。
帥望怒吼:「你***會不會為怕洗手麻煩把手剁下去?」
黑狼終於低下頭良久:「我不配做你朋友帥望我已經是這樣的人我同你不一樣。」
帥望道:「你會為黑英回到這裡!成不成功都是我敬重的人。觀念不同不要緊我尊重你的經驗你的選擇。我會告訴你我的經驗我的選擇給你參考但是我會尊重你的選擇。我敬重你的人格。」
黑狼半晌哽咽:「我殺了——他!」終於淚流滿面。我殺了他所以再沒機會拉著他的手同他一起離開墨沁我終於把他獨自拋下了!再也再也見不到他了。
韋帥望熱淚盈眶無法勸慰只是過去緊緊抱住黑狼。
黑狼覺得好痛……
可是一個擁抱讓他那飢渴的後背忽然間明白他是多麼渴望一個擁抱多麼渴望有人拍拍他的後背說:「加油」或者「挺住」或者「好樣的。」或者只是「兄弟!」
這樣溫暖的感覺讓黑狼覺得內疚。
他死了所以我活下來。
我應該感受到來自他人的溫暖與友情嗎?
好像是一種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