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冷家的搜查已經從山下擴展到更遠的地方而且已經不再指望能找到冷惡。()
冷惡同逸兒坐在馬車裡錦衣華服地冷員外同他的侍妾大搖大擺離開冷家山。
逸兒嬌柔地端藥上來:「相公該吃藥了。」
冷惡從頭到腳陣寒顫:「差點嚇得我經脈倒轉。」
逸兒笑把藥碗端到冷惡嘴角冷惡接過來微笑:「老子不喜歡這套喜歡餵飯餵水去養條狗。」
逸兒輕輕摸著他頭:「好狗狗乖快喝。」
冷惡忽然再次沉默聽話地一飲而盡。
逸兒送上水靜靜看著冷惡。有什麼不對?受了傷的冷惡忽然喜歡沉默不再危
險而耀眼而像是無邊的黑暗。
逸兒伸手輕撫冷惡的臉怎麼了?怎麼了?
冷惡輕輕按住逸兒的手:「到城外的客棧裡休息一下。」
逸兒輕聲:「我不累你要是累了在這兒躺會兒我們天黑再住店。」
冷惡道:「我有事要處理。」
逸兒沉默一會兒:「你好像覺得同我在一起不夠安全。」
冷惡不再開口。
逸兒笑了:「觸你的逆鱗了。不過即使我什麼也沒做錯你依然不會跟我走也不肯讓我跟你走。」
冷惡靜靜地:「你這樣會給我們帶來危險。你可以跟著我只要你閉上眼睛不要聽不要看。」
逸兒的笑容越來越慘淡慢慢垂下眼睛:「我功夫不比冷先差你可以相信我多過相信他。」
冷惡苦笑你知道什麼?傻孩子你看了多少你唯一能做的只是閉上眼睛如果你睜開眼睛你會被嚇死。冷惡凝視那張美麗的面孔:「你想知道真正的我嗎?我不捨得讓你知道。」
馬車經過客車棧逸兒沒停車冷惡也沒出聲。
漸行漸遠。
冷惡倚在窗口效外草長鶯飛。
逸兒不想他回魔教不想他通知手下至於還有沒有別的想法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那孩子執意要帶他走這種執著讓他恐懼。
冷惡沉默地看著窗外遇到危險時不招惹人注意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冷惡除了功夫外還有別的本事可是光是有可能看到精靈的另一面已經讓他恐懼。
人為什麼怕精靈?若他不蒙他歡喜他不介意使出法力傷害精靈只有感情沒有道德。
逸兒枕在冷惡膝上握著冷惡的手閉著的眼睛微微濕潤。
有那一剎她以為得到一切家她愛的那個人愛。
她好像是因為貪玩迷失在森林裡的孩子再也找不到家。
冷惡覺得腿上微微一涼濕低頭看到逸兒長長的睫毛上凝著一粒大大的晶瑩的淚滴。
冷惡看著那滴淚珠漲大在睫毛間顫抖然後猛地滾落再一次扭開頭去看遠方。窗外藍天白雲天寬地廣草色無邊。
他的手指很癢想撕開什麼。
也許是撕開這張帷幔拉起逸兒狂奔離開這裡離開這種生活這種生命這種人生天涯海角。
逃跑就像他夢裡那樣不停地跑從一個地方跑到另一個地方有時在人群裡有時在奇怪的建築裡有時在無邊無際的地道裡有時是沒有盡頭的樓梯逃跑不停地逃跑唯一不變的是恐懼與焦灼。
他想念抱著逸兒的那段日子那孩子的笑容好像能避邪他聞著她的味道忽然平靜而安寧。逸兒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東西是他的天使。
太陽底下的燦爛笑容響徹雲霄的笑聲她倚偎在他胸前的毫無保留的溫柔與信賴。
一切乾淨與美好的東西好像就在眼前伸出手就可以得到。
伸出手冷惡慢慢伸出手這隻手曾經慢慢伸進敵人的胸膛慢慢地捏住敵人的心臟慢慢地捏碎撕碎慢慢地只是因為他喜歡慢慢品嚐別人的痛苦與恐懼那是他的**。他還記得內臟的碎片沾在手指間的感覺記得血的味道也記得那一刻他的身體與他的靈魂感受到的灼熱的快感與興奮。冷惡微笑白天寧靜快樂美好夜裡變成狼人去捕獵如果這樣算美好生活他是可以得到美好生活。
可惜逸兒得到的是一個謊言。
逸兒想要那個愛護她寵愛她的人卻無法接受他黑暗的另一半他知道他已經試過。
曾經有過的那樣刻骨銘心的愛戀那女人愛他過自己的生命可是依舊選擇殺死他。
不用再試了。
好孩子我幫不了你我已經替你看過了向左走是痛苦與孤獨向右走是恐懼與死亡。
逸兒微微縮起身子輕聲問:「如果我變成瞎子你會帶我走?」
冷惡看著窗外靜靜地:「我不喜歡瞎子。」
逸兒痛哭:「我要跟你在一起無論如何我要跟你在一起告訴我我要怎麼做?」
冷惡平靜地:「趁我重傷廢了我的功夫。最好是震碎所有經脈以免有一天會恢復內功再砍下四肢免得我用暗器毒藥害你。」
逸兒慢慢坐起來瞪著冷惡:「只有這樣?」
冷惡輕聲:「對。」
放到花瓶裡當仙人掌養吧二三天喂次飯與水就夠。
耳邊響起輕輕的溫柔的聲音:「再吃一點好嗎?張開嘴乖不然沒有水喝你渴了是不是?」
冷惡的嘴角露出個漂亮的微笑原來一向藏在黑暗裡面最大的恐懼一旦是出來也不過如此他不但很平靜而且很興奮。
白逸兒痛叫一聲抬手狠狠給他一記耳光冷惡的額頭磕在車窗的銅釘帽上破了點皮冷惡摸摸自己的頭看到手指上的血笑舔舔:「味道不錯繼續。」
逸兒沉默了片刻冷笑:「很好的主意我考慮下。」
冷惡溫柔地微笑:「好好考慮。」
好好考慮這樣你可以結束我的掙扎。
馬車停下那樣漂亮的一對從車上下來讓人覺得眼前一亮。
不過那男人的笑容不知為何讓人覺得冷。
逸兒給冷惡解開衣服手指劃過帶傷的胸膛手掌按在他胸前。溫熱的胸膛光滑的皮膚他的身體讓她軟弱:「如果我傷害你你會恨我。」
冷惡搖搖頭:「不但我你會喜歡一顆植物。」
逸兒微笑輕聲:「不要緊只是今天也可以好過沒有。」
冷惡看著美麗的羅衫一層層滑落冷惡苦笑:「現在不是好時機。」
逸兒笑:「讓你的傷慢點好給我多一點回憶我想念你想念你。」
冷惡輕聲:「我叫了人來。」
逸兒的笑容漸漸僵硬她搖搖頭微笑紅了眼睛:「再給我一天的時間。」
冷惡笑笑:「等我傷好了也許。」
逸兒沉默一會兒:「我不會等太久你會後悔。」
冷惡緩緩退到窗口忽然回頭看著逸兒:「這樣的事曾經生過那個女人真的那麼做了。」
逸兒愣住:「什麼?」
冷惡笑:「你要好好考慮的那件事。」
他伸出一隻手窗外出現另一隻手握住他的手剎那消失。
逸兒站在房間中央輕聲:「什麼?」
冷先在給冷惡療傷。
冷惡給他講故事:
從前有一個小男孩兒同他的媽媽生活在森林深處的一間房子裡。小男孩兒經常會聽到地窖裡傳來奇怪的聲音他告訴他媽媽:「媽媽地底下有怪物。」
他媽媽就拍拍地微笑著哄他:「別怕媽媽告訴怪物別嚇寶寶。」然後他媽媽就趴下對著地下說:「別叫了寶寶在這裡你會嚇到寶寶的。」
聲音就停止了。
小男孩兒的媽媽每天給孩子講故事抱他一會兒等他睡著就回自己的房間。
有一天那個孩子半夜醒了叫媽媽沒人回答他起來去找他的媽媽不在自己的房間他害怕了大哭大叫。他的媽媽從櫃子裡走出來他很奇怪但是他媽媽讓他不要問。
很久之後那個孩子再一次聽到來自地下的怪物的叫聲還有他媽媽的叫聲從他媽媽的房間傳出來。
他打開門現櫃門開著地底的怪物從櫃子裡出來把他媽媽咬死。
他看到一米長的巨形蟲子在扭動血液噴濺聽到撕咬聲咀嚼聲看到他媽媽的身體在抽搐。
冷惡抬頭:「這個故事好不好?」
冷先道:「如果痛的話這兒有麻藥。」
冷惡笑:「這個故事比關羽下棋的效果好餵你來。」叫侍女。
侍女過來。
冷惡問:「如果你刺瞎自己的眼睛我就娶你為妻你願意嗎?」
那侍驚得臉色慘白跪下哀求:「教主求求你饒了我吧!」
冷惡的手指已經伸進她的眼眶一陣淒厲的叫聲冷惡微笑:「有人心甘情願我還不要呢。」
冷先憤怒地:「教主你這樣令我分心!」
冷惡很和氣地:「好好好。我讓她閉嘴。」手背在那侍女喉嚨上一拍清脆的斷裂聲慘叫聲嘎然而止。
冷先忍著嘔吐:「你能不能……」
冷惡斷然:「不能。只有這樣我才覺得不痛。餵給我把剪子。」
冷先沉默遞過剪刀閉上眼睛不看冷惡的所作所為只要他不弄出聲音來他勉強可以集中精力。
而冷惡在津津津有味的解剖眼球的過程中忘記了劇烈的疼痛從心靈到**。
如果恐懼一直追著你你能怎麼辦?
只好轉過身直面血淋淋的人生。
轉過身站在那兒咬牙面對來吧無論多可怕我也不再後退。
黑暗中年幼的冷惡死人一樣面對他無法面對的記憶。鮮血噴濺的樣子被咬爛的面孔從咬斷的氣管裡冒出一個個血泡的聲音抽搐的手指無力地拍打地面的聲音。還有可怕的咀嚼聲吞嚥聲飲血的聲音。
當恐懼讓冷惡窒息嘔吐全身顫抖地冒冷汗時並沒有一個溫暖的懷抱讓他喘息只有冷眼與人群中走過時的指指點點兩個瘋子的孩子兩個天才瘋子的孩子。
據說苦痛讓人堅強。
冷惡沒有選擇回憶襲擊他時他無處躲藏。他只能站在那兒讓回憶把他撕碎一次又一次直到不再疼痛不再噁心也不再恐懼。
忽然有一天他現他可以平靜地回憶起從人的脖子裡噴出一條血泉的樣子紅色的隨著脈搏一跳一跳地濺落。他沒出冷汗也沒抖他不再怕回憶一次又一次恐懼一次比一次微弱他不再怕他以為他贏了他會盯著別人流出來的血欣喜地想我不再怕再也不怕了我打敗了恐懼。
他打敗了恐懼血腥場面再也嚇不到他只有看到血紅時的興奮刺激與掌控他人生命的喜悅。
要到多年以後他才明白正常人不能失去對血的恐懼。
他沒有反應地面對殺戮微笑著品嚐他人的死亡毫不介意地感受血液流過他手掌的滋味。
直到在同伴眼中看到恐懼與鄙夷的目光冷噁心明白他沒有戰勝恐懼他被恐懼殺死。留在這具軀體裡的是缺少了一點什麼不能稱之為人的東西。
傷痛使人成長嗎?
傷痛讓人強大嗎?
傷痛過了臨界值冷惡變身為妖。
他還懂得愛懂得友情懂得世間一切美好的東西。
可是只有人類的痛苦能給他強烈的快感死亡慘叫破碎的肢體所有讓正常人恐懼與痛苦的東西都是他的毒品。
欲罷不能。
他不會讓任何他愛的人留在身邊。
經過黑暗會更珍惜光明是的珍惜但是長久的黑暗會讓他再也無法面對光明陽光會傷害他已經習慣了黑暗的眼睛。
有時候傷害就是傷害不會變成財富傷害改變你傷害重創不你忍痛前進即使跑到所有人前面也只會在看清自己時現鏡子裡是一隻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