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輾轉難眠。
少年時陽光下的日子。
記憶中的五好少年冷秋驢子冷颯天才美少年冷惡好像所有漂亮天才的人物都降生到她周圍。
那段幸福美好的日子被記憶無限拉長卻像泡沫一樣一觸即碎。
她堅持等待失蹤的冷秋十年後冷秋歸來她才現自己即等不回原來的冷秋也等不回原來的美好時光。
她天真地留戀過往不顧一切地等了又等過是讓年華歲月白白流走冷秋不再是過去的冷秋冷惡也不是過去的冷惡唯一與從前一樣的只有壞脾氣卻擇善固執的冷颯時光流轉物是人非好像記得過去的只有她與冷颯。
後來冷颯與冷秋不斷爭執燕婉兒現當年那個溫厚的兄長根本不願同自己弟弟對話他說的最多的不過是冷冷的兩個字:「出去!」
冷颯與冷秋當眾決裂冷秋乾脆把自己弟弟軟禁在家中只有燕婉兒去安慰他。
婉兒還記得也是一個雪夜冷颯疲憊地:「婉兒我們離開吧!這裡已經不是我們的家。」
婉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愛冷颯她只知道她愛的冷秋已經永遠不會回來了。她同冷颯像是相偎取暖的兩個孩子。就這樣離開冷家離開她等了十年的人。她覺得恐懼在看到韓青之前她一直認為冷秋會派人追殺他們。她不願再留在冷家寧可死也不想再面對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的冷秋她覺得那具軀體裡住的是另外一個靈魂那個靈魂血管裡流的是冰水。
在這個不眠之夜婉兒再一次回想起臨走時冷秋的神情疲憊的眼睛沒有表情只是緩緩地垂下目光沉默。
那父女倆一樣有一雙黑色冰硬的眸子拒絕流露任何感情永恆地寶石黑最大傷痛不過是垂下眼睛就像別人關上門不再與你對視。
婉兒靜靜看著月光如水原來的那個冷秋真的已經永遠不再了嗎?會不會他只是被牢牢關在那雙黑色眸子之後囚禁在冷漠的表面之下無法開釋自己吧?傷痛與打擊讓他不得不給自己準備一個堅固的殼這個殼太過堅固最後他再也無法破殼而出殼子底下會不會還是原來的那個冷秋靜靜地孤獨地看著外面滄海桑田他即不能出現也不想出現這樣就安全了。
寂寞吧孤獨吧?可是恐懼更可怕所以那個人在自己的殼子裡寧願孤寂到死。
月光如水這樣清冷這樣明澈這樣無情。
回過頭的一生那些擦身而過的日子那些一經錯過永不再見的人那些終其一生無法看清的過往。
生命就這樣流過每一個角度都有皆然不同的樣子你永遠不知道對錯也不知道真相倒底是什麼樣子。
那是一個清冷的新年在冷家韋帥望大演猴戲斑衣娛親青白山莊一片笑聲。
而在朗曦即使是晴朗的早晨依舊是淡青色慘淡的。
雪地裡冷蘭白衣銀劍舞成一團下雪不下雪劍氣都激起無數雪沫只見一團雪花滾滾的白霧中不時銀光乍現清冷而凶險。
冷蘭整個人沒在雪霧中完全失去了自己的面目。
冬晨站在窗前看著那一團雪。
燕婉兒緩緩走近良久輕聲:「冬晨」千回百轉之後低聲哀求:「答應我好好照顧蘭兒。」
冬晨回頭半晌又回過頭去看冷蘭:「師姐會是百十年來冷家第一高手。」
燕婉兒呆了一會兒:「那麼你就更要好好照顧她……」
冬晨看看燕婉兒師娘是急糊塗了冷蘭成了天下第一高手就更需要好好照顧?
婉兒沉默一會兒:「幾十年前你師伯的功夫也不錯不過並不是不是非常出眾冷惡學得比他快後來他被——他離開冷家回來之後——不過……」不過他已經完全不是當初那個人。
婉兒再次沉默半晌輕聲:「我只知道他們這些人功夫特別高的人冷秋也好他的兩個徒弟也好還有冷惡都是很不快樂的人。」
冬晨沉默無語他無法開口他為冷蘭痛心也為冷颯不平。
婉兒道:「不論生過什麼蘭兒都還是原來的蘭兒或者一切與她無關或者她有過錯她還是原來的蘭兒你同她朝夕相處十幾年應該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她不會一夜改變。不過一個人痛苦久了是會變的。」
冬晨內心錐痛一個人痛苦久了——冷蘭痛苦嗎?冷蘭不是一個文靜內向的少女可是她有一個沉默的十六歲。
如果他離開她她是否將會且個沉默的青春一個沉默的後半生?
什麼樣的痛苦讓一個淘氣女孩兒不再開口說話?
冬晨還記得冷蘭六七歲時在樹枝上跳來跳去抓松鼠的樣子簡直是一台叮噹作響的永動機。笑聲叫聲哭聲伴著永遠晚一步的喝罵聲。
朗曦山莊的寧靜永遠是缺暫的珍稀的然後忽然之間整個山莊靜下來寧靜如冰。
冬晨沉默何去何從無法抉擇。
初七冷蘭開始收拾行李。帶上媽媽給準備的大包衣物。
冬晨沉默地看著他不動手婉兒替他收拾同樣一個大包裹:「去吧這裡不留你了。」
即使真的不願再同冷蘭在一起也不能留在朗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