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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章 文 / 韋帥望的江湖

    馬車停下來因為有人跳上馬車車伕已摔落車下。

    一道銀光閃過簾子落下。

    陽光照進昏暗的馬車裡鳥皇微微瞇上眼睛是誰?

    然後聽到劍破空氣的呼嘯聲。

    鳥皇本能地向後一仰但陽光打出來的那個黑色的輪廓讓她認出歐陽來。

    歐陽喜手中那把劍!

    鳥皇忽然微笑不再躲閃。

    那支劍預計她會向後仰倒所以微微向下了一點。可是鳥皇的躲閃只是身子微微一動就停下了。那支劍偏了一點刺在心臟下方。

    胸膛裡感覺到一點涼。

    那刺在身體裡的劍讓鳥皇的內臟感覺有一點涼(告訴我心臟底下是啥玩意?)像是夏天時喝了一口冰涼的井水不過這一口水不是從嘴巴進去的是從前胸進去後背出來的。

    鳥皇微笑如果這樣死了死得其所再無遺憾。

    歐陽喜看見那張微笑的臉。

    令他想起多年前他要離去時那張慘笑的臉。

    那時的那張臉慘笑著還是表明她懂得並理解。

    如今這張臉笑容那樣平和彷彿得償所願。那種得到解脫的笑容讓歐陽喜想知道這幾十年來他愛過並拋棄了女人又遇了什麼?

    誰出生時不是雪雪白的一個嬰兒?

    變得狠心辣手是為了什麼?是什麼令她改變?

    一個他愛過卻不能庇護的女人他是否有權審判她?即使她為自己做了傷害兄弟的事那個拿著劍來殺死她的人是否應該是他歐陽喜?

    歐陽喜慢慢撥出他的劍。

    鮮血如泉「噗」的一聲噴濺在他臉上。

    鳥皇坐在那兒似乎還想說什麼卻只能慢慢嚥下湧進嘴裡的腥鹹的血。

    那一個微笑始終掛在嘴角。

    血無聲地爬滿鳥皇胸前。

    外面漸漸傳來喧嘩聲有人問:「什麼人!什麼事?!」

    鳥皇輕輕揮手勉強開口卻無法出聲歐陽喜自她的口型中看出那是一個「走」字!

    歐陽喜看著衣襟上的血!

    刺不出第二劍。

    他轉身而去

    侍衛與士兵這才衝上來喊殺。

    鳥皇昏了過去。

    醒來看見奇圭在哭小孩子趴在她身上痛哭:「母后!母后!」嘴巴裡一股苦澀原來已經被餵過藥了鳥皇歎息:「我沒事不要哭。」

    奇圭慢慢起身聰明的他已經知道同他母后的怨已經結下永不能解。

    鳥皇穿著一身布衣頭簡單地挽在腦後她就這樣緩緩走上大殿就這樣她依舊像一個皇后不可能是別人她那昂然的態度她的自信和安然。依依只是個美女一個國家可以有許多美女但只有一個皇后。

    鳥皇說:「幸不辱命皇上臣妾帶二皇子奇圭回來了。」

    小念想當年這個女人一身鐵甲同奇圭戰勝歸朝也是這樣說的這個女人帶領十萬大軍將中原兵馬攔截在邊界之外。今天她又回來了。小念想:「我怎麼能說她要謀殺我喜歡的一個女人所以將她休掉將她的朋友全部下獄?她的朋友都是真正的功臣都是國家棟樑為了那些人我也不能動她呀。

    鳥皇道:「臣妾勸尹軍回來尹軍要我回皇上他誤以為京都有變帶兵馬回朝雖無傷亡畢竟人言可謂只怕難免要當『謀逆』二字所以他願以死明志尹軍對陛下、對朝庭絕無二心!」

    小念呆住:「尹軍死了?」鳥皇道:「奇圭親眼所見。」奇圭垂頭:「兒臣親見尹將軍已死。」

    小念慢慢靠到椅背上。

    糟糕鳥皇那邊有人流血有人死亡。

    怎麼辦?

    小念額頭漸漸冒出汗來。

    鳥皇輕聲道:「陛下陛下容臣妾歸隱山林吧。」

    沒有回答。

    鳥皇等了又等這樣遲遲疑疑沒回答是因為皇帝陛下根本不想踐約吧?她終於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血到此時再一次從她胸前滲出。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

    十月的大雪!

    鵝毛一般撲天蓋地而下。

    大軍只得安營紮寨埋鍋造飯。

    連一壺好酒都找不到姚一鳴裹著安志的舊皮氅在帳中生了旺火還是覺得寒氣逼人倒不是他身子受不了而是他的心裡不願接受自己需再一次熬苦這件事。

    由此可知安志與尹軍真是不容易再怎麼也是京城以外的苦寒之地他們駐守多年從無言苦。

    姚一鳴在京中鐘鳴鼎食就快培養出品味與氣質來了。

    三代為官方知吃穿。

    現在這個有了品味與氣質的姚一鳴勉強呲牙咧嘴地灌下一碗熱燒酒覺得酒氣不香辣嘴回味又不醇。皺著眉只得安慰自己:「多喝幾次就習慣了。要是為這種事叫苦非被兄弟們罵死不可。」

    想當初姚一鳴曾用這種燒酒同尹軍拼酒量來著結果是尹軍勝出小姚先吐也先睡著的可是尹軍卻比小姚多睡了一天才醒的。

    尹軍!

    小姚提都不想提這個人。

    一個自殺的人!

    一個借鳥皇的刀自殺的人!

    姚一鳴恨這個人他的世俗頭腦無法理解那種高貴情操為了理想為了愛情為了崇高的目標而死小姚不理解他只知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而且他也知道財是不值得人為之而死的。在小姚的心目中天底下再沒有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了如果有人為了不值得或虛幻的目標而放棄生命小姚強烈鄙視他。可是這樣做的偏偏是他的兄弟與朋友小姚鄙視他之外還要加上恨他。

    寒風在帳外嗚咽小姚瑟縮一下剛想讓士兵把門簾壓緊些門簾被人大大地挑開了外面狂風夾雪嗚的一聲衝進小姚溫暖的大帳小姚跳起來就要破口大罵卻見進來的那個眉毛上掛著白霜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歐陽喜。

    姚一鳴驚喜:「歐陽!」

    歐陽喜拿起桌上的燙的熱酒對著壺嘴一氣灌下去然後一抹嘴歎道:「好酒。」

    姚一鳴站在一邊也歎了一口氣心想:「我同這些野人算是沒有共同語言了。好酒這種酒他居然說是好酒。」

    歐陽喜說:「這種酒讓我想起從前。」

    原來是憶往惜崢嶸歲月姚一鳴放下一顆心是因為酒裡有過去的青春的味道而不是真的大伙味覺齊齊壞掉只有他長了一條會嘗酸甜苦辣的舌頭那麼看起來歐陽喜同朋友的差距還不算太遠。

    歐陽喜放下酒壺:「以前我們常喝這種酒。我還以為你成了京城富之後永生永世不會再嘗這種酒了呢。」

    姚一鳴苦笑來了朋友們到一起就喜歡取笑小姚的錢。他們要麼有權要麼有功夫只有小姚有的是錢。

    可是許多事要靠錢來推動沒這俗物怎麼成?

    歐陽喜再抬起臉來笑容終於不見了他問:「尹軍是怎麼死的?」

    姚一鳴歎口氣:「你也知道了他自殺。」

    歐陽喜雙手顫抖:「自殺?!」

    姚一鳴道:「這個白癡加王八蛋竟然自殺我們那麼苦苦求生他竟自殺。靠!」

    歐陽眼前浮現鳥皇那淡淡的微笑與胸前大量大量的濃稠的血。

    自殺!

    歐陽喜沉默一會兒:「是為鳥皇所逼嗎?」

    姚一鳴道:「什麼叫為鳥皇所逼?要是鳥皇命令他死我這會兒該讚他忠義無雙呢!鳥皇不過要他回京。」

    歐陽喜半晌道:「或者他誤以為回京是死路一條。」

    姚一鳴哼了一聲:「歐陽我不知道你這位大俠如何理解信任兩字咱們兄弟中要是有人敢出言擔保對方的性命那就是有十足的把握鳥皇說了她會保尹軍性命無攸我同尹軍都不會誤會!」

    歐陽喜問:「那麼尹軍為什麼死?」

    姚一鳴苦笑:「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不知道嗎?」

    歐陽喜閉上眼睛。

    他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們都愛鳥皇鳥皇愛歐陽喜。

    尹軍什麼也不說歐陽喜認為他永遠永遠不會說。

    直到歐陽喜失去雙眼。

    那個時候肯捨命來救他們的只有尹軍這樣的瘋子而矣。然後尹軍認為瞎了的歐陽喜不能再給鳥皇幸福他要求自己最好的朋友自殺。

    重色輕友到這個地步。

    歐陽喜苦笑。

    他的離開讓尹軍憤恨也讓尹軍覺得竊喜吧?無論鳥皇做了什麼尹軍都愛鳥皇不變。歐陽喜做不到應該讓尹軍得到所愛吧?

    可是不鳥皇愛的始終不是尹軍有歐陽與沒有歐陽都一樣鳥皇不愛尹軍。

    是不是那種無私的愛會讓被愛的人感到累與恐懼?

    即使小念那樣負了鳥皇鳥皇的選擇仍是留在小念身邊她再一次再一次沒有給尹軍機會。

    那樣一生無望的愛情尹軍選擇死亡或者是一種解脫。

    歐陽睜開眼揚聲:「拿酒來!」

    衛兵送上酒來。

    歐陽無言地喝了一碗一又一碗。

    姚一鳴陪著喝了一碗又一碗忽然覺得酒這東西其實味道沒有好壞之分如果是同朋友在一起喝茶水也可以得到同樣的快意!

    歐陽喜道:「想起年少時的事。你同尹軍鬥酒互相罵對方是豬玀。」

    仰起頭想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已經多少年過去了?身份地位改變尹軍的一顆心竟還沒變男人的心本是容易變的尤其是得到了女人之後雄性的本能是更多地繁殖嘛。

    可是尹軍竟一直不變真是異數這樣的男人應該滅絕吧?男人若都如此之專一太不利於人類的繁衍了。

    姚一鳴道:「尹軍最討厭我。」

    歐陽喜笑道:「因為每次分到一組你都會拖他後腿。」

    姚一鳴道:「切要是人人考第一就沒有第一了。他要肯聽我的根本不必那麼冒險。」

    歐陽喜道:「同鳥皇一組他都有話說這個人銳利如釘子也如釘子般刺人。」

    姚一鳴道:「到最後只有你肯同他一組。」

    歐陽喜扯扯自己的臉:「我臉皮厚。」

    尹軍跳著高地當眾大聲指責歐陽歐陽點頭微笑:「你說得對。」

    尹軍那根用來指點歐陽鼻子的手指不知為什麼就伸不了那麼直最後握成拳頭最後自己躲到一邊反省去了。

    幾次救過歐陽的命與被歐陽救再遇到什麼事也不過低聲罵一句:「笨蛋!」就算了。

    歐陽酒醉之後終於落淚。

    那個在他被俘後孤身一人站在冷家沙場上的尹軍。

    還有被他刺了一刀的鳥皇!

    歐陽喜說:「我擔心鳥皇說服韋帥望放我走我來到營地正看到鳥皇從尹軍身上拔出刀來!」

    姚一鳴被酒精浸透的大腦聽不懂歐陽喜說了什麼。

    歐陽喜微笑:「我刺了鳥皇一劍。」

    姚一鳴呆呆地看著歐陽喜他聽不懂聽不懂。

    他只看見歐陽喜吐了。

    一早醒來姚一鳴看著帳頂想:昨天歐陽喜是不是說他刺了鳥皇一劍?

    歐陽喜已衣冠整齊地站在帳中看起來是要走。

    小姚跳起來:「要走?」

    歐陽喜點頭小姚歎息:「什麼時候能再見到你?」

    歐陽喜回過頭來微笑。

    那樣溫和帶一點苦澀帶一點不捨那種想多看你一眼的神情讓姚一鳴驚怕。

    小姚終於鼓起勇氣問:「昨天晚上你說……?」

    歐陽溫和地:「我說我誤以為鳥皇殺死尹軍所以刺了鳥皇一劍。」

    姚一鳴呼吸停頓。

    歐陽喜道:「好在錯過一寸沒有刺在要害。」

    姚一鳴這才呼出一口氣去怒道:「幹你娘!你瘋了!」

    歐陽喜說:「我錯了!」

    姚一鳴害怕沒有哪個武林人會輕易開口說這三個字承認錯了就要給大家個交待不是說一聲錯了寫一份檢討就完了的在武林中「我錯了」三個字就是服從判決不再上訴的意思。

    這個一而再再而三地欠了鳥皇的男人怎麼辦?

    要是小姚自己犯下這種錯誤怎麼辦?

    小姚打個冷戰不!想也不敢想!

    歐陽喜再次開口還是那樣溫和平靜:「我有一樣禮物請你派人送去冷家給冷家掌門人韋帥望過目後再送給冷雪璣!」

    姚一鳴害怕他的大腦混亂手腳軟他該說什麼做什麼?歐陽喜要做什麼?

    小姚無法開口。

    他不能說請你不要——不管你要做什麼不要做那是不可能的既然歐陽喜承認錯了當然要承擔責任。

    歐陽一笑:「我去取來。」

    歐陽要走又回過來拍拍小姚的肩:「小姚謝謝你的酒。」手掌那樣沉小姚被拍得內臟震動卻只是呆。

    歐陽出去。

    姚一鳴有個預感即使歐陽喜活著他也永不會再出現在他面前。

    他呆坐在帳中許久。

    歐陽喜沒有再進來小姚也不敢出去。

    他不敢掀起那層簾子來他怕看見歐陽喜的血!

    血!

    既然歐陽承認錯了他錯刺了鳥皇一劍當然只得用流血來承擔他的責任。

    只有風聲一直嗚咽。

    親兵進來:「大帥帳外有個盒子!」

    帳外有一隻盒子。

    一灘血。

    一支斷劍。

    一串滴血的腳印。

    沒有現一個死人總算是姚一鳴好運。可是看到盒蓋上那半個血紅色的手印姚一鳴想吐。(我也想吐)

    姚一鳴不想看不想知道盒子裡的是什麼他立刻派人送去冷家山莊。

    那禮物是什麼?

    是什麼?

    姚一鳴自己對自己說:「如果有一日我必須選擇我寧可信錯了我的兄弟信錯朋友不過一死傷錯了朋友我付不起那樣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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