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沒有一點悲哀的奇圭雖是為自己打算倒底也是為小念解圍小念竟只說個你去吧。
小念疑心什麼?小念或者想不到依依會出毒計但絕對會疑心整件事是奇圭一手策劃當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時總是會覺得那女子即笨又弱所以小念不疑依依可是小念竟會疑心自己的孩子是否小念對奇圭的欣賞只限於欣賞離愛還相去甚遠?
他準備去是一回事他父親准許他去是別外一回事。
多年來奇圭頭上無片瓦遮身天上下雨他濕衣想當年與南國那一仗他母后鳥皇願代太子冒險而他無人出頭只得親身犯險。他母親人微言小自不用提喜愛他的父親毫不遲疑地讓年幼的他跟隨一群素昧平生的人去爭戰殺場雖然母后對他照顧有加但是馬上顛波吃盡辛苦是免不了的。
騎在馬上急行軍多日勞累不用說一雙腿竟被馬鞍磨破母后固然立刻命人用小轎抬他他不敢坐。一雙雙眼睛看著他啊這個小王子要坐轎子行軍他母后一個女人騎在馬上他竟要坐轎子行軍。人家說不說他不知道他只怕這話傳回京中他父親耳中就此成了一個話柄。
強忍著痛騎在馬上漸漸就習慣也沒有痛死反而長得更加精壯。
奇圭很感激那一場戰事的磨煉但同時他也感歎如果他有鳥皇那樣的母親根本不必受這種磨煉而且所謂磨煉總要以後用得上的才叫磨煉用不上的或是捱不過去的是磨難。
騎在馬上走得快些不留心一個跟頭翻進水溝裡出來時身上衣裳濕透可是他不敢停下來換衣服人人都在飛跑沒有南國的兵力只得拼腳力有馬騎已經不錯用一雙腿跑路的人都沒說什麼。就那樣讓風吹乾了衣裳沒有感冒沒有生病就那樣過了三年人長高了長大了面目脫了稚氣威武而嚴肅。回到宮中大哥玉璽還是老樣子不過是在宮女中玩笑同世子們吃喝取樂天大的事不過是父皇問他武功學問同樣過了三年太子依舊是個頑童奇圭卻已老了。可是太子還是太子二王子還是二王子。
奇圭有沒有不服?沒有他看過鳥皇在沙場上指揮若定殺戮決斷就已明白一件事不可與鳥皇為敵這個女子除了有一點念舊外是鐵打的一個人不要同她作對她心有七竅又堅如鐵石。
可是現在奇圭被推到台上來不是他想而是他不得不做即使他什麼也不做最後結局也是一樣的他只想保住他的人頭。
那些年的爭戰只有跟在鳥皇身後才有一絲安全感鳥皇一雙手冷硬地握著奇圭的手:「跟在我後面我在你就在!」那樣肯定的保證只有跟在鳥皇身後奇圭才能安下心來鳥皇也確實沒有辜負他的信任。這麼多年來竟在母親的仇人那裡在危險萬狀的戰場上才找到一絲安全感。有許多時候奇圭渴望鳥皇是他的母親。
一回來宮中一切回復原樣鳥皇仍是冷淡的母后奇圭知道鳥皇心中他與他母親是不一樣的偶爾鳥皇眼中也會流露出一絲痛愛可是有什麼用呢?鳥皇的鐵翼下庇護的只有玉璽一個人。
奇圭只有自己他必得做出抉擇。
遠遠就可見旗幟連天兵甲雲集。
烈日下兵士整齊而迅地行進他們準備充分器械犀利馬匹壯健正是奇圭以前熟悉的作風與軍紀。
同這樣一支鐵騎軍對抗奇圭不相信他父親剩餘的軍隊可以支撐過一個月即使他們佔地形之利據城頑抗也幾無勝算。除非——向北邊借騎兵來如同前院打狼後院進虎。而且一旦出現那種局面安志與尹軍未必就肯認輸到時引南**隊出關(或者反過來小念向南借兵而安尹向北借兵)最大的可能是演變成兩巨頭在北國的國土上開戰爭奪北國國土的情形。
奇圭不想失掉自己的腦袋更不想做亡國奴王族的人一旦成了亡國奴生不如死。小百姓還可以苟活下去像他這樣的皇帝陛下的親生兒子豈能偷生——他想偷人家也不會允許他偷下去象李後主受盡凌辱而亡還不如早死痛快。
奇圭吸一口氣救自己與救這個國家唯一的希望就在他手裡的這張紙上了。
奇圭拍馬上前離軍隊尚遠就已被人截住問話:「什麼人?」
奇圭報上名頭聲稱自己有母后的親筆信給安大將軍。問話的人並不上前問候回頭吆喝一句呼啦一聲數十個人一字排開拉滿弓黑亮亮的箭尖對住奇圭。奇圭身後的侍衛微微騷動奇圭抬起一隻手阻止侍衛慢慢下馬雙手舉起他親筆偽造的書信。
一個軍士長模樣的人以同樣凝重的姿態慢慢走過來將那書信取去。
書信不知被到什麼地方奇圭就在弓箭手侍候下等著。
在馬上坐著等上十分八分鐘本是一件小事可是面對利刃身體自然會緊張僵直起來時間會過得特別的慢保持同一個姿勢坐在馬上變得非常痛苦而變換姿勢又像是示弱奇圭覺得額上慢慢滲出汗來!
等來的會是什麼?是二位舊部的迎接還是一支穿胸而過的利箭?
約莫一刻鐘奇圭聽見一聲號令後排垂手而立的數十人忽然刷地拉開弓箭對住奇圭奇圭也覺得胸中氣血「呼」的一下***起來一腔子熱血好像都要衝到頭上一般但他沒有動也沒有表情只是臉色微微紅好像天空中的太陽忽然變熱。
奇圭身後的侍衛隊卻「嘩」的一聲開鍋了一般驚叫的驚叫後退的後退撥刀的撥刀。
留給二王子的侍衛也都是二流貨色。
奇圭頭也沒回冷冷地:「收刀!」
五秒鐘的遲疑這十五歲少年一向的冷峻威嚴起了作用侍衛們懾於這孩子素日之威不敢違令一陣凌亂的刀入鞘聲。
面對數萬大軍面對利箭撥刀豈是聰明之舉?
那軍士長倒笑了解釋:「王子想必也不希望我手下拉弓拉到手軟鬆了手讓王子中流箭而亡吧?」說話間第一排拉弓的人果然收弓而去。
奇圭沒有表情看在別人眼裡也就是泰然自若奇圭卻知道自己還差得遠他手心裡全是冷汗雙腿已麻如果立刻請王子進帳奇圭不知自己能不能穩穩當當地邁出第一步。
烈日當頭可是奇圭不覺得熱雖然他一點也不覺得熱汗水依舊從頭上淌下來。
那一年奇圭十五歲。
被人用利箭指住半個時辰以上不知道會不會有人手軟堂堂王子中流箭而亡才是大笑話。
拉弓的人都換了四次終於有人來傳奇圭進營。
見皇上也沒這麼費事過。
副將的衣飾幾無差別面前十餘個副將侍候奇圭終於火了:「我已經等了很久我要見安將軍!」
一個副將道:「安將軍不會見你的你如實回答問話我們不會難為你的。」
奇圭冷笑:「我若不回話又怎麼樣?大刑侍候嗎?」
那副將微微欠身:「不敢不過殿下要是不想答我們就到京城再談也無妨。」
奇圭沉默一會兒這個副將好一張利口這人是誰他的聲音他的姿態裡有一種奇圭熟悉的影子在是什麼?這人是誰?奇圭一定認識他。
奇圭問:「你是誰?」
那副將不答換了一個人問:「請問二王子是怎麼得到這封信的?」
奇圭怒道:「你問我話?」
另一人道:「事情危急將軍有不得已之處請王子從權。」
奇圭只一愣就知道原故他們為什麼要輪流問話?他們在掩飾什麼?他們在掩護什麼人?想必冷雪琅已到過大營且未得手。他們本可以派一個人來問話即然有這麼多人那麼是因為這裡面有一個重要的人就在這個帳中。這個重要的人是誰?安志還是尹軍?
奇圭沉默一會兒料想安志在這種危急時刻是絕不會現身的只得道:「母后親手交給我。」
另一個副將問:「皇后可是受了協迫?」
奇圭頓住。
什麼意思?
又換了一個問:「倒底是你們逼皇后寫的還是你們偽造的?」
奇圭的腦子裡在一瞬間如同燃起煙花爆竹五顏六色亂閃禮花飛濺一萬種念頭湧上來最響亮的念頭是:「完了他們現了我會死在這裡我是依貴妃的兒子我會死得很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