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在秋園喝茶:「能從賀蘭山到這兒多承你相助。」
冷秋微笑:「應該的。」
納蘭笑問:「掌門大人近來可安好?」
冷秋笑問:「你看呢?」
納蘭道:「黑龍死了韋帥望廢了韓青把所有權力重新交回你手稱心如意無過如此。」
這話好不刺耳冷秋道:「黑龍無足輕重韓青本來就沒拿走過我的權力何談交回?」
納蘭笑:「唔是一條好狗不再為你看門了。」
冷秋看看她:「你覺得韓青是條狗?」
納蘭道:「別的時候都似條好漢跟在你身邊時象條好狗。」
冷秋咬著牙輕輕轉動茶杯***就是因為你這種態度所以不能讓韓青跟你太近。
納蘭問:「帥望呢?」
冷秋冷冷地:「韋帥望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談不到開心還是難過。」
納蘭微笑:「韓青又得罪閣下了?」
冷秋做個不屑的表情意思是這點小事還得罪不了我不就是象小孩子似的脾氣嗎?
納蘭笑:「可是我剛進來時見掌門大人一臉落寞即然不關韓青的事那是為什麼呢?」
冷秋看他一眼簡單地回答:「你看錯了。」
納蘭的微笑裡有一點歎息了:「韓青給你難堪可是最讓你困擾的竟不是他。你竟然也很喜歡韋帥望嗎?」
冷秋揚起半邊眉毛:「呵你總有驚喜給我怎麼這件事我竟不知道。」
納蘭露出一個美麗的笑容:「說謊時你目光閃爍。」
冷秋歎息:「又一個無法證實的傳說。」
納蘭微笑:「那孩子總在秋園玩日久有點感情也是常事掌門何必否認。」
冷秋無奈地無語問蒼天啊。
我做錯了啥事這樣子整我?
納蘭點點頭:「如果難過就忍著拒不承認即使承認也不改變因為對你的生存來說感情是個奢侈的東西沒必要理會。」
冷秋誇她:「你很瞭解我。」
納蘭道:「我認識一個富商中原人督辦鹽道窮苦出生一生節儉富可敵國金子銀子埋在地裡霉每頓依舊一飯一菜一湯身上衣服一穿多年補了又補。」
冷秋很高興她改變話題:「節約是美德。」
納蘭微笑:「不過即使他微微放縱自己享受一下人生也沒什麼對任何人對他自己對他的親人對他身邊的人都有益無害。那不是節儉是一種習慣是一種恐懼!掌門有時候略微放縱一下自己享受一點親情饒過已經對你沒有威脅的人相信你愛的人明白你並且會回報有什麼不好嗎?戰爭時期已經過去沒必要時間緊繃神經你已經不需要更安全更安全現在已經很安全。冷秋除了活著你還可以享受人生更美好的東西試試打破自己的習慣打敗自己的恐懼。」笑著看冷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輕笑:「那需要勇氣。」
冷秋很想跳起怒吼:「滾滾滾你***給我滾***老子的心情輪不到你來管!」可是他不敢納蘭對韓青影響巨大不是必要的情況下他不準備同這個女子爭奪她的丈夫到目前為止納蘭所做的都還在他可容忍的範圍之內光是說些讓他惱火的話還不足以讓他翻臉。
他只是用一張豬肝臉加一雙冰冷的眼睛看著納蘭納蘭微笑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別說是一張豬肝臉就是冷秋真的跳起來暴罵也不能讓她變色。
冷秋歎口氣輸掉了納蘭太瞭解他們明知他投鼠忌器故此肆無忌憚他又不能真的同一個女子計較所以他除了認輸沒別的辦法。
冷秋歎氣:「良辰美景佳人在側不該無酒來人酒!」
平兒捧酒上來笑著叫一聲:「納蘭姐姐。」
冷秋瞪她一眼:「納蘭夫人。」
平兒笑笑低頭放下酒具給他們斟好冷秋揮揮手:「下去吧。」
納蘭笑道:「平兒真是好幫手我都看中她什麼時候掌門大人嫌她不知進退不懂事要趕她走時一定知會我一聲我重金聘她。」
冷秋氣了個七竅生煙媽的我的人你也敢動腦筋!再一想好啊這是因為我剛才訓了那孩子兩句是嫌我對平兒態度不夠好呢你***管的也太寬了!
一杯酒倒進嘴我忍你總不能在我這兒吃住吧?隨你說什麼等會我找個由子送客就是了。
平兒送上下酒小菜納蘭笑道:「平兒我們布坊正準備開一系列比現在產品稍低的面向普通富戶的衣飾缺少一個總管甚至我對開一系列的酒樓推廣你研製出來的那些美味也有興趣年薪是三到五萬兩白銀視展而定你覺得如何?」
平兒愣了愣看冷秋一眼:「夫人說笑呢我一個奴婢懂些什麼。」
納蘭笑道:「管理一個園子是管理管理十幾家布莊也是管理看你把秋園打理的這麼好一定沒有問題。不管什麼時候你有興趣我都有位子給你。你們掌門又不打算娶你你又沒買身給他為奴相信他大人大量不會阻攔你。」
平兒端著盤子微微遲疑冷秋咬著牙:「東西放下你可以回去好好考慮!」平兒驚醒接觸到冷秋憤怒冰冷的目光立刻漲紅臉放下菜福一福退下。
冷秋咬著牙:「納蘭你今天到這兒來有何貴幹?」
納蘭笑道:「掌門容我在山下安身納蘭特來拜謝無論如何我們相識多年就算我有說錯做錯想來掌門也不會趕我走。」
冷秋快要噴血你!先是指責我居安思危是因為恐懼膽怯然後要挖走我手裡得力幫手平兒雖然只是打理秋園可是秋園沒有她難道要我自己去管鑰匙?你!你這是想整死我啊!
納蘭笑問:「平兒多大了?二十多了吧?掌門想過她的終身大事嗎?」
冷秋這下子可是徹底呆住了什麼?嗯一個女人總是應該嫁人的這他知道可是——
可是他沒想過把平兒嫁給別的人當然他也沒想過娶妾他幹嘛要娶妾?反正院子裡的那些女人全是他的女人。
納蘭輕聲:「你甚至不敢承認某個女子對你特別重要吧?冷秋你這種時刻備戰與那位富商的時刻備荒多麼相似?你真的覺得那是種美德嗎?富有天下也不肯享受一絲一毫的吝嗇對他來說是金錢對你來說是親情。這種對自己的苛責你真的覺得對?冷秋你不但防著韋帥望也防著你的兩個弟子無論任何事你先想的是如何保持你的權力你的控制如果你不能享受生活權力能帶給你什麼?你只要活著嗎?!」
冷秋霍地站起來過了納蘭素你說得太過了!他伸手把整張桌子掀翻桌上東西全部在地上摔得粉碎沉重的檀香木的八仙桌則飛出老遠在牆上撞出個洞來又摔成碎片冷秋怒吼:「送客!」
巨響聲嚇得平兒直撲出來驚叫一聲後現納蘭優雅純潔地站起來臉上仍然帶著笑:「掌門真是客氣人家不過是端茶送客掌門連桌子都扔出來了。」
冷秋瞪著納蘭一臉憤怒變成哭笑不得。蒼天啊大地啊是不是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根刺每個人生命中都有荊棘。這女人平日在別人面前也人模狗樣的怎麼單單對我冷嘲熱諷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已決定不養任何女子結果竟換成我徒弟的女人折磨我這還有天理嗎?
平兒見納蘭從容說笑粉碎的桌子與震耳欲聾的巨大聲響一點都沒影響到她的好心情而冷秋冷大人過飆之後臉上明顯是挫敗的表情一聲巨雷之後啞然無聲了。平兒暗笑一下默默退出。
納蘭微笑:「本來婉兒有話要我轉告你掌門這麼忙那就下次吧。」
冷秋沒有表情可是如果你看著他的眼睛就會知道什麼叫目光閃爍那簡直是一道閃電劃過黑夜不只是閃爍那麼簡單。可是納蘭看也不看他當然不會被電到。
納蘭微微福了福:「納蘭告退了掌門留步。」
冷秋終於歎了口氣:「納蘭我哪得罪你了?」
納蘭慢慢回身:「你害韋帥望斷了手傷了韓青傷了你自己你得罪我很深。」
冷秋慢慢坐回去良久:「你要怎麼樣?」
納蘭王妃是不會來牢騷算數的她一定會提出一個可行性方案逼他就範所以直說吧我服你了。
納蘭在冷秋身邊坐下:「我記得很久以前你說過你欠韓青。那時候你說你願意將掌門的位子讓給他。可是韓青沒讓你為難過你在冷家這些年做的是稱心如意的太上皇韓青不僅是尊重敬重你你一直是他師父不觸及他的良心他對你言聽計從。你欠韓青的不能算還了吧?」
冷秋咬著牙沒出聲。
納蘭輕輕歎息一聲:「韋帥望那孩子你要殺在他四歲時就應該扔出去餵狗你讓他在韓青身邊這麼多年掌門那是個活人是個孩子就算是一條狗都會養出感情來你現在動他?」
冷秋咬著牙:「我是那種會把四歲小孩兒扔出去餵狗的人嗎?」
納蘭看了他一會兒困惑地:「是啊。」
冷秋望天露出一個鼻子撞到門板上的表情媽的是啊!冷秋呻吟一聲:「好吧就算是吧可是如果我那麼做了有些人雖然不會像現在這樣對我嗷嗷嚎叫可是……」歎息無語。
納蘭笑:「可是會在內心深處鄙視掌門大人。」
冷秋諷刺:「笑得開心嗎?那個人一怒之下說不定扔下你們母子帶著韋帥望就走了呢。」
納蘭笑:「是啊我為了自己考慮剛剛問過韓青不如乾脆把他師父殺掉算了。」
冷秋再一次咬牙媽的我應該再一次讓你們共飲一江水。(君在江之頭我在江之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一江水。)
納蘭道:「韓青說他永遠不會做那種事。」
冷秋怒瞪著納蘭是那又怎麼樣我早知道你不用你再來說一次!
納蘭笑:「我同他說那就別招惹你師父了他倒是點頭了不過看起來還是一肚子憤慨。」
冷秋再一次歎氣這也不用你說我猜也猜得到。
納蘭笑道:「我想掌門人自覺欠韓青的韓青又不過是一時氣憤掌門大約不會把韓青怎麼樣吧?」
冷秋沉默這些不用你說你這個小女人我們之間的事用不著你來多嘴。
納蘭道:「既然如此何必僵著這麼難看掌門——」
冷秋怒目怎麼你想讓我低頭道歉認錯?你這輩子見過老子低頭?
納蘭輕聲歎氣:「雖然這輩子沒人見過冷掌門低頭——」納蘭彎起半邊嘴角露出一個狡狹的笑:「可是有些事是不需要直說的韋帥望是個很聰明的孩子無論如何會接受掌門的好意的他是不會希望他師父遇到任何危險的。他斷了一隻手再不是掌門的眼中釘肉中刺。」
冷秋深思這個彎子拐得真大啊不過倒也有道理。納蘭道:「帥望這次連他師父都怨上了掌門解了他這個心病吧他原諒韓青韓青就不會同掌門你彆扭了。」
冷秋默然還是四歲時扔出去餵狗比較省事下次我一定斬草除根。
納蘭微笑:「如果韓青還是給你難堪掌門就再退讓一次吧。」
冷秋瞪她:「怎麼退?已經是前掌門了還退到哪兒去?」
納蘭微笑:「離開冷家。」
冷秋變色什麼?逼他走?
納蘭淡笑:「掌門可以當我沒說過不過這招對韓青一定好使如果你拿來對付我結果當然是權柄全失可是韓青是不會的我想掌門明白。」
權力面前沒有人是可信的即使是韓青也可能受這個女人的影響與挑唆不過納蘭已開價這女子確實對韓表有影響力可是這麼多年來她也是個信守諾言的人她答應過用她的愛情換自由這些年來她沒有騷擾過韓青。
這女人很有意思她很強勢可是並不貪戀權力。
冷秋沉默一會兒值得冒這個險:「看看你的秘密值不值這個價吧。」
納蘭微笑:「黑龍死了冷蘭有資格到冷家來做點事是嗎?」
冷秋抬頭諷刺地:「他爹准她來?」
納蘭笑道:「那孩子像是會聽父母話的孩子嗎?」
冷秋哼一聲氣得:「那女人該不會是讓你托我照顧她女兒吧?」鼻子裡冷哼出來就差直說做夢了***你可別想用這句話換我的諾言老子還什麼都沒答應你呢。
納蘭笑道:「要是我臉皮這麼厚一定就這麼說了。」
冷秋無奈地求你了你就說了吧。
納蘭沉默一會兒:「婉兒可能攔不住冷蘭所以她讓我告訴你高抬貴手——」
冷秋把嘴扁得那個不屑那個嘲諷。
納蘭笑道:「因為冷蘭是你的女兒。」
冷秋僵住那一臉的不屑僵在那兒摻上震驚的目光別提多有戲劇效果了冷大人已多年沒如此失態過納蘭欣賞地看著冷秋的詭異表情值回票價。
什麼?
良久他慢慢回過頭看著納蘭說不出話來什麼?
納蘭輕輕揚起半邊眉諷刺:「就是你強暴她那次。」
冷秋氣得一張臉都猙獰地扭曲了媽的老子強暴她?她是我老婆她——
納蘭笑道:「冷蘭的脾氣像你吧?」
冷秋瞪她一會兒我少年時那可是個是純潔善良品格端正的好孩子嗯呸我現在也沒啥不端正的。
納蘭笑:「遺傳到掌門大人的天賦除了一雙大眼睛象婉兒別的都像是一個模子裡脫出來的。」
冷秋沉默地計算時間還真差不多。
他緊抿嘴婉兒是不會說謊的那女子是不會說謊的。冷秋默然慢慢靠在椅背上靜靜遠眺青山綠水。
婉兒這些年過得好嗎?一定很好吧一個溫柔如水一個真誠善良求仁得仁當然好。
同我在一起光是看著我沉默已經是種折磨。
那孩子到最後看我的眼神竟是恐懼她怕我。
就像怕一個怪物一個魔鬼一隻野獸。
冷秋微笑是啊這雙手殺死的人比任何一個鬼怪都多。我確是一個怪獸應該被善良純潔的天使不恥。
冷秋回過頭:「我的孩子當然應該像我。」偏執固執決不認輸。冷秋微笑:「你的秘密很值錢你的要求我可以答應。」
納蘭微笑:「你並不真的想殺掉韋帥望也並不想廢了他。」
冷秋無語地看著納蘭終於輕輕歎口氣:「那沒有用。」
納蘭點點頭:「是那沒有用。」沒用當年那個善良倔強的冷秋已經死了即使沒死也已經廢了那個脆弱的良心蜷縮在冷秋內心深處被漠視被囚禁微弱地哭泣無力地抗議現在坐在這兒從容微笑的冷秋即看不到也聽不到即使聽到也不過當做巴山夜雨漲秋池無聊的背景音不必在意。
納蘭輕輕拍拍冷秋的手:「對自己好一點。」
冷秋沒有表情看看自己被拍過的手那只被拍過的手好像喚醒了他內心深處的那個孩子那孩子得到同情越大聲地委屈地痛哭起來這一次冷秋可是聽得清清楚楚所以他彎起一個嘴角冷笑對自己好一點?為什麼?我身體裡的兩個我彼此仇恨自己不喜歡自己怎麼會對自己好一點?
這世上有幾個人真的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