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慨給帥望包好傷口。
帥望緩緩轉過身面向牆再一次慢慢縮起身體縮成個胎兒樣沉默無聲閉上眼睛。
康慨沉默良久:「帥望再堅強一點。」
帥望問:「我做錯了嗎?」
康慨道:「沒有。」
「我做錯了什麼?」平靜堅強可是這平靜堅強讓康慨疼痛。
「你沒有錯!」
「再說一次。」
「你沒有錯。」
「再多說幾次讓我相信。」
康慨忽然間咬緊牙一直以來韋帥望是那樣強大他第一看到這樣軟弱無助的韋帥望這個漸漸與他貼近讓他覺得親人一樣存在的孩子刺痛了他的心。
康慨問:「帥望在生死關頭你選擇自己的死亡?」
帥望輕聲:「沒有我只是在遲疑該不該殺人我應該在沒想明白時就把人殺了嗎?」
帥望再一次蜷縮身子沉默。
康慨道:「可是你不殺他就會死。」
帥望道:「那是第二個問題是我先下殺手引起的問題我有權選擇嗎?」
康慨沉默。
帥望問:「我錯了嗎?」
康慨喉嚨腫痛:「你沒錯可是我寧願你做錯。」
韋帥望問:「沒有錯卻導致他人的更慘的死亡我該怎麼辦?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迷路了。」
在叢林中迷失。
不但不能堅持正確的方向連自己在往哪個方向走都不知道。找不到路迷失自己。
在一個陌生的地帶這個陌生地帶有自己的法則。
你可以在城裡呼籲保護野生動物可是在叢林裡遭遇狼群你必須選擇殺戮。然後這殺戮會在你心裡留下傷口。到底怎麼做才對?到底身處何地是迷失?我們是迷失在文明假象裡還是迷失在叢林殺戮裡?
你可看過狼向頭狼表示臣服低下頭露出自己的脖子就像剛剛丁一他們放下刀劍跪下。
人不就是一種動物嗎?
不管是什麼方式什麼途徑我們每個人都在搶奪那個頭狼位子因為頭狼可以得到更多生存資料吃到更多食物還是賺更多的錢得到更高的地位得到專業領域的更高榮譽都是一樣然後用錢來剝奪他人用地位來壓迫他人甚至以權威來讓他人為你工作都是一樣當你得到頭狼位子願不願意就開始剝奪他人勞動你剝奪得越多就越強大就可以得到更多。
叢林法則既然這樣那些個仁義道德豈可笑?
沒有人可以不參加搶奪因為人是群居動物。游離於狼群之外的狼是危險的。
韋帥望呆呆地看著牆我必須遵守叢林法則嗎?
那些個仁愛善良只是用來哄騙他人的嗎?
連康慨都說我寧願你錯。
生命——天地之間生命生生滅滅不是每時每刻在生嗎?每個人都要剝奪無數生命才能活下去一條魚生下成千上萬的卵可能只有一二個存活這不就是生命嗎?大自然每天浪費著數也數不盡的生命一場戰爭幾十幾百萬人死亡我的尊重與珍惜生命是不是個笑話?
一個笑話。
我的信念——我苦苦堅守的一個謊言一個騙局一個笑話一個束縛我的繩索我的無形地牢。
花開花謝蚊蠅春生冬死這些同我有什麼關係?我能改變這些存在嗎?他們只是我生命中的風景如同我的生命只是他人的風景在這場巨大的幻夢中我在執著什麼?
康慨說:「帥望!」
帥望搖搖頭:「我困了我想睡一會兒。」
康慨沉默。
帥望縮在被子裡很快就睡著了。那是一個連夢都沒有睡眠人的臉刀與劍紅色的血藍色的天空綠色的草地草叢裡清新的草味血腥味嘴巴裡的腥甜有時也會閃過木棍在空中揮過的圖片這種圖片會令韋帥望一驚身子抽*動然後莫名其妙地再一次沉入黑暗韋帥望在掙扎他消化不了的東西他想強制自己忘掉睡眠象把所有的傷痛過往攪成一團漿糊讓一切模糊那件事那個傷口還在你卻不知道你已被改變你卻不記得被什麼改變這就是睡眠的好處清醒不能解決的傷口在睡夢裡被埋葬被麻醉。雖然沒有治好但是人可以接著活下去並且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
帥望睡了很久第二天他燒了。
韋帥望並不呻吟訴苦只是沉沉地睡著一直不肯起床開始康慨只是勸他起來吃飯以為他在脾氣可是韋帥望安靜沉穩的呼吸表明韋帥望還在睡直到中午康慨才忍不住扶起帥望:「你睡太久了帥望!」然後看到帥望臉通紅伸手一摸額頭滾燙康慨才驚呼起來:「帥望帥望你什麼時候開始燒的?」
帥望睜開眼摸摸自己的頭笑笑:「燒了嗎?我不知道我困。」
韋帥望重又倒回床上繼續沉睡。
康慨驚得跳起來出去找大夫再去通知韋行:「大人帥望燒。」
韋行道:「叫太醫過來。」
康慨道:「大人不去看看?」
韋行道:「他還會病死?」
康慨沉默一會兒想想此時韋行就算表達善意韋帥望也未必肯接受只得轉身而去。
韋行低頭看信內心依舊憤憤:「廢物!蠢貨!如果連這一點打擊也承受不了你就死吧!」
太醫過來看一次也說不出什麼只說可能是傷口引起的開了內用外敷的藥。
帥望起來喝點粥接著睡直睡了三天三夜有時坐一會兒望著半空呆過不多久就倦了躺下就再無聲息不知是睡了還是迷糊著。
康慨每天向韋行報告一次還熱著太醫說沒什麼事。
直說了三天韋行暴怒:「沒什麼事為什麼還不好?你既然說沒什麼事你把他叫起來!」
康慨沉默良久:「大人帥望是韓掌門養大的。」
韋行怒吼:「怎麼樣?」
康慨道:「韓掌門教給他的一切整整五年每天每時每刻的言傳身教已經深入他的靈魂你不可能一下子改變他你也不能要求他忽然改變!你會殺了他!」
韋行瞪著他半晌:「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