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先在冷家已經轉了很久,幾次險險遇到冷家人,他躲在樹上,看到冷家人四處搜索,再一次證實他的判斷,冷惡一定是受傷了。如果冷惡不受傷,逃走了就逃走了,誰能再抓到他?冷家人也根本不敢搜他。
冷惡這一次,一定是受了重傷。
上得山多必遇虎。
冷惡象著了魔一樣,一次又一次冒著生命危險來到冷家,與那毒蛇一樣的女子見面。冷先厭惡那個背叛過冷惡的女子。她竟能在公然出賣了冷惡之後,還引得冷惡一次次回頭,且又不肯下殺手,這不是妖精是什麼?的8f
誠然施施是個美女,可是能讓冷酷狠毒的冷惡一次次不肯下殺手,一次次回頭,只有美貌是不夠的。可是冷先在施施身上並未現什麼了不起的特異品質。她聰明嗎?她溫柔嗎?她有智慧嗎?她有學識嗎?她哪來的魅力?
冷先快把冷家跑遍,越來越驚恐,找不到冷惡,找到越晚,冷惡死亡的可能性越大。他站在森林裡,聽著頭上鳥鳴風吹,沉下氣來,一次次說:「冷靜冷靜!」
倒底有什麼地方,是他沒找到的?冷惡必會藏到一個冷家人想不到的方,又應該方便冷先尋找,那會是什麼地方。的47
冷先的後背又一次升起冰涼的感覺:「若冷惡受傷甚重,那麼最可能的地方,還是施施的住處。施施的住處,巴掌大的地方,能藏到什麼地方?
冷先耐心地待韋行出門,才悄悄跳到韋行的後院裡,在這個地方,他哪怕驚擾了一隻鴨子,都會死。
韋家後院的水塘裡出「嘩「的一聲,好像一尾魚跳出水面的聲音,冷先回頭,正看見冷惡一隻手拍在水面上,又沉入水中。
冷先跳下水,把已經昏迷的冷惡從水塘深處的淤泥裡撈出來。也不敢立刻救治,他背上冷惡,無聲地飛快地離開冷家。
飛跑了半個時辰,冷先把冷惡在密林裡放下來,現冷惡已經臉色鐵青,沒有呼吸,冷先大驚,把冷惡放平,往他口中吹氣,竟然一點氣也吹不進去,捏開緊牙的嘴,才現冷惡的喉嚨腫脹得一絲空氣也進不去,冷惡仗著內力深厚還沒有死,可是眼見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冷先額上冷汗冒出來,伸手把懷裡柳葉刀拿出來,手指伸進去,把腫脹的喉嚨硬撐開,刀子在上面畫個十字,污血立刻流出來,冷先再次向冷惡口中吹氣,冷惡出巨大的風箱般的可怕聲音,幾次之後,他終於身子抽搐著嗆咳著醒了。冷惡睜開眼,一邊咳一邊喘,一邊向冷先微笑:「我們又贏了一次。」
冷先握緊拳,很想打那張慘白的微笑的面孔一拳,同時也覺辛酸:「你差點死掉!」
冷惡咳喘一會兒,又開始嘔吐,笑:「可我們還是贏了。」
冷先怒了:「那個女人就值得這樣?她出賣你,這次又下毒毒你!」
冷惡瞪他:「這同女人有什麼關係?我喜歡這麼玩。下毒的不是她,是冷秋。」
冷先怒道:「那也是借她的手,沒有那個女人,你會上這種當?上次害你被逐出冷家,這次又差點殺死點,你見她就沒遇到過好事,你為什麼執迷不悟?我現在就去替你殺了她!」
冷惡抬手就兩記耳光:「你要毀掉我的遊戲!!你就是下一個玩具!」
冷先挨了打,沉默了,他總是忘掉他的奴僕身份,時常會為冷惡的安危擔憂。
冷惡「哼」一聲:「你的命是我救的,你是我的,老實聽話才是你的本份!」
冷先沉默。
冷惡坐起來:「把你的衣服換給我。」
冷惡的衣服有一股惡臭味,冷先忽然醒悟,冷惡原來是躲在韋家後院倚水而建的廁所裡。想到偉大領袖竟然是躲在大便池裡逃生的,他禁不住苦笑出來。
冷惡笑:「笑,再笑我讓你吃屎去。」
施施表情落寞。
見到韋行,也強顏微笑,可是那笑容淡淡的,總似有一股子苦味在裡面,千年不散。韋行一貫沉默,可是不等於他遲鈍,他很知道,也很苦惱。可是看得出施施已經盡力了,那仿似已經僵在她面孔上的微笑,很累吧?
還有微笑時眼裡忽然湧出來的一層亮晶晶的液體,並不流下來,只是蒙在那黑眸子上,顯得一雙眼睛如午夜寒星般晶瑩閃亮。
亮得人心酸,這樣子微笑,很累吧?
他擁抱她,可以感受到她身體漸漸僵硬,是在強忍什麼?所有的肌肉都漸漸繃緊,似在忍痛,或者忍住顫抖?
韋行沉默了。
施施很懂事,她知道韋行愛她,也懂得感激。
身心俱疲,依舊會到韋行面前陪笑,天涼加件衣裳,舉案齊眉。可是她的笑容無法改變那雙哀傷的眼睛,微笑時,一雙眼依舊在流露悲哀,連她自己也知道,有時眼睛不敢看韋行的臉。
韋行的沉默讓她覺得痛。
她竭盡全力地讓自己愛韋行,可是她受傷深重,需要時間療傷。可是那個惡魔的出現,破壞了一切。
韋行撫摸她,她的**不知為何反抗,皮膚上忽然現出一粒粒小疙瘩,身子想打顫,越是想越忍住,越是身子僵硬。看到韋行黯淡下去的眼睛,施施覺得胃痛,漸漸形成條件反射,見到韋行會有一點緊張,又強自鎮定,用盡力氣遮掩心事,強顏歡笑,於是面孔僵硬,溫柔平靜的聲音那樣空洞。
累得想安息。
什麼叫愛?
她這樣竭力地回應韋行,算不算一種愛?
她希望能與韋行平安一世,過一輩子。她懂得她感激她盡力,她也能從中感到一點溫暖,這是愛吧?
可是對另外一個人呢?那種可怕的迷醉感覺,那瘋了一樣的沒有理智的沉淪,難道不是愛嗎?
施施不知道,她恨那個人無情,恨那個人自私,可是她恨他一點也不能改變她的渴望。**與精神都在渴望那個人那雙手那張笑臉。
毫無原由地,他來了,他微笑,他的手掌撫過,所有的飢渴立刻平復,她的靈魂忽然得到安寧,一顆心無端地覺得喜樂。
沒有理由,只要他在。
就像吸煙的人得到一支煙,嗜酒的人得到一杯好酒,施施看到冷惡,便滿足。而且分辨力越來越強,別的類似的人,類似的微笑與觸摸,只會激起全身心的反抗。
施施想:「我已經完了。」
吃什麼吐什麼,漸漸頭暈目眩,身子虛弱,也不想再吃任何東西。可是內心深處知道自己有責任活下去,故苦苦掙扎,十分難堪。
韋行無能為力,眼見那女子漸漸枯萎下去,他無能為力,他看得出,那女子不是為他而枯萎,所以,他救不了她。
韋行問施施:「你想要什麼?」
施施回眸看他,一雙眼睛,因他那生硬的口氣而驚懼。
韋行放緩了聲音:「不管你想要什麼,能成全你,我會成全你,能找到,我去替你找。」
那雙這亮晶晶的眼睛,越來越亮,直到眸子掛不住淚水,眼眶也容不下那些淚水,晶瑩的珠子,滾下美麗的面頰,施施哽咽,在那一剎,被韋行那僵硬卻真誠的溫情感動。她伸出手,抱住韋行痛哭。
韋行摟住施施瘦小的身體,思路飛到千里之外,這個美麗的女子,眼光是如何纏綿地落在遠去的冷惡身上,那淡淡的,卻綿長的戀戀不捨,四年,整整四年,韋行以為她忘了,可是沒有,那惡魔回來,施施眼裡的渴望便又回來,她的渴,是他解不了的渴。
施施哭了,什麼也沒說,可是心中那個硬結慢慢軟化,這世上除了冷惡還有別的人別的事,無論如何也要振作起來。
韋行請韓青過來診脈。韓青開了單子,韋行出去買藥。
韓青說:「你有一個孩子,你就有責任好好活著,是不是?」
施施側過頭,溫柔地輕軟地微笑:「我會的。」
韓青說:「我知道你為了什麼。如果你真的無法把感情移到韋行這兒,你還年輕,你可以離開,尋找新的人也好,尋找舊人也好。我保證你是安全的,你的生活我會做出安排。」
施施沉默一會兒:「我早已做出決定,我只是需要時間。」
韓青道:「那麼,是因為冷惡不顧而去嗎?你早知他是那樣的人。」
施施苦笑:「真蠢,是不是?我早知道。可是,胸膛裡好似被人打了一棍子,一直隱隱作痛,我無法停止。」
韓青沉默一會兒:「冷惡當時中了毒,即使他留下,也無力救你。」
施施慢慢抬起頭,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忽然好似能射光輝一樣異樣地亮起來。
韓青道:「你有權知道實情,自己做出選擇,可是你也知道,如果他沒受傷,他會怎麼做?無論何時,冷惡會先救自己。」
施施眼中的光芒重又淡去,可是她的微笑裡忽然多了一點瞭解與生機,那哀哀如受傷的小動物般的眼神慢慢消失,施施輕撫腹部,輕聲卻堅定地回答:「你放心,我會好好活下去,好好地對待愛我的人。」
韓青歎一口氣,好好對待是不夠的,愛需要同等的愛回應。
施施輕聲道:「即使我愛他,我仍有我的歡喜哀愁,是不是?而且他愛我,你覺得我離開他對他更好,可是,你並不能代他做這種決定,我離開,給他的是安寧還是傷害,那不是你能預見的,也不是我能預見的,如果有韋行說,要我離開,我會離開,如果不,他希望我留下來,我會留下來,我會好好珍惜他,他對我的這份情誼,與他這個人。」
施施輕歎:「愛情——愛情可能是一種瘋病吧?像飛蛾撲火。」
施施問韓青:「我對韋行的信任與依賴,是不是也是一種愛情?」
韓青不知道。
施施漸漸好起來,看著韋行的眼神多了一點溫柔與容讓。
如果人的**一次燃光,那麼餘下的信賴與溫情,是否也是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