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青海忽然感受到一股極大的壓力,來自背後,然後他面前的正在不徐不急地接招的冷先也出一股極大的壓力回應,區青海覺得窒息!
腹背都遇到一股穿透他的壓力。
那壓力竟將他的身體做了戰場,兩力相交,他的內臟感覺到真切的震動。
區青海想吐。
他驚駭地現,沒有人顧忌他的生命安危,他擋在前面,韋行力時根本沒想過是否會傷到他,他在韋大俠眼裡好似一個不存在的人。而冷先,當然更不會看見他。
區青海剛欲掙扎,身後韋行的一隻手已貼在他背上,那巨大的力量穿透他將冷先的力道推得乾乾淨淨,冷先倒退一步,這一步,足有十丈,他是硬生生被韋行擊飛了。區青海脫力。
韋行冰冷的臉微微露出一點微笑,那是一個高手遇到一個值得的對手後的笑容。像人的牙齒不喜歡軟到沒有感覺的爛糊一樣,韋行喜歡遇到稍稍有力一點的抵抗。
人人都愛吃竹筍,脆生生的,咬碎它時牙齒會感覺到微弱的可愛的抵抗。
韋行將區青海一推:「去,幫你兄弟。」
他上前一步,冷冷地:「冷先,又見面了。」
冷先遠遠站著,微笑:「你回頭看。」
韋行才不會回頭看,他的獵物在前方,他不會放他走。
可是他聽到區戈的驚叫聲。
回頭時,只見區戈在半路上已被一個黑衣人攔住。
都一樣修習武功,人與人的差距咋會這麼大呢?
冷惡連劍都沒撥,一掌兩掌三掌,他竟與區戈直拼內力,三掌過後,區戈低頭,口中鼻中鮮血直噴出來。
區華子驚叫:「父親!」
韋行歎息一聲:「上當。」上當了,原來冷先的目地是把他引下來,然後冷惡獨自對付區戈,如果韋行不下來,那麼冷先殺了區家兩個孩子後再與冷惡上前夾擊,後果也是一樣。
整件事裡最錯的一件事,就是區華子私自下山。
事到如今,韋行回去救人已來不及,他唯一能做的,通知冷家來人,再殺死冷先。
韋行一聲長嘯,自背後取出響箭,射向天空,然後衝向前,冷先已明瞭他的意思,他可不想死,他聽從冷惡的吩咐轉身就跑,人如大雁般飛起,韋行在後面緊追不捨。
區華子眼見自己父親遇險,劍法大亂,張文本來覺得應付他們兩人十分吃力,眼見就要落敗,正要招人救援,忽見區華子眼睛、精神都不在自己身上,不覺得大樂,也不管區青海,一劍一劍只管往區華子身上招呼。的da
區華子踉踉蹌蹌,幾次遇險,若非區青海全力救援,區華子可能比他父親先掛掉。
區青海厲喝一聲:「區華子!你找死啊!」
區華子一凜,是啊,一味手忙腳亂,自己的腦袋就不保,還如何救人。
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區家兩個小子同心合力圍攻張文,張文立刻感到吃力。
兩個小傢伙可能是一起練過,兩個劍招合到一起正好是張文回手最不舒服的地方,一個打頭,另一個一定砍腳,張文這一上一下時前時後忽左忽右地幾次,汗立刻下來了。
就在此時,不遠的山頂上,冷惡出李小龍一般的怪叫聲
區華子忍不住側目。
眼角看見自己的父親被冷惡一腳踢中心窩,整個人飛起來,直飛到樹梢那麼高,落下時被冷惡又一腳踹在身上,橫飛出去,直撞到大樹,人才慢慢滑下,滑下時嘴裡的血噴射到二米開外。然後人一動不動了。
冷惡轉過身,做一個大大的勝利姿勢,微笑。
自小被父親教育男人流血不流淚。
年少的區華子在那一刻卻覺得自己的內臟已全部粉碎,那種鑽心的痛忍無可忍,一瞬那兒,他的眼睛裡湧滿淚水,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
張文高興地看到兩個小朋友中有一個放棄抵抗。他這一劍,是多麼漂亮多麼瀟灑多麼輕鬆地,就要穿過他的衣服他的皮他的肉,就要看到血了。
劍「撲」的一聲,刺進**,不過,不是張文想刺的那個人。
千鈞一之際,區青海撲到區華子面前,推開了區華子,但是他自己沒有躲開那一劍,張文的劍刺入他的肩胛,劇痛令他慘叫一聲,倒在區華子懷裡。
不過,張文這一劍也不是沒有代價的。
區青海之所以不能用劍擋開他的劍,只因為張文當時門戶大開,區青海大喜,以為自己這一下一擊得手,可以手刃敵人一個堂主,哪知轉眼看到區華子竟然垂劍等死,他情急之下飛身去撞開區華子,自己受了傷,可是他手中的劍,如願以償刺在張文軟肋上。
就在他的劍穿破張文的皮肉時,他的肩胛也同時受傷,不能力,可惜,這一劍,只在張文身上一劃,劃出一寸深,半尺長的口子。
區華子眼前恍惚,閉上眼再睜開,現自己師兄已受傷倒在自己懷裡,身上鮮血如注,這驚痛終於讓他清醒,戰爭是要死人的,在戰爭未結束時,是不能開追悼會的。
如果不是張文受傷,區華子怕就要與區青海死在這兒了。
好在張文也是個惜命的人,當下一群嘍囉上來,將張文護下,區華子獨立對付這些鼠輩倒也並不費力,可是他不能追擊張文,也不能去山上見自己父親最後一面,這慘痛象火紅的烙鐵烙在他的靈魂裡,令他的每一劍忽然充滿了仇恨與力量。
韋行被冷先繞來繞去,繞得很是頭暈,不過他的輕功高過冷先,雖然冷先比他熟悉地形,佔地利之勢總在即將被刺到一瞬拐彎抹角躲過去,兩人的距離仍不斷靠近靠近,近到冷先可以嗅到韋行手中死神刃的味道,那感覺不是不驚悚的。
不過冷先撲進一座廟裡之後,情況變了。
韋行在廟門口已覺得不對,他聽異聲,吱嘎嘎,好似久未塵封多年久未開啟的大鐵門的聲音。
他撲進去時,已經不見了人影。
韋行先想到的是,這個地方被冷先設了機關要對付他,可是又一想,那沉重的聲音,不像是輕便的機關,斷不是一時半刻間能安得好的,又聲音久老,也不像是剛安上的,那麼,倒底是什麼東西呢?
韋行進了廟之後十分小心地搜索,裡面一個人影也沒,光線又暗,看不到細小的痕跡。可是就那麼個巴掌大的破廟,一個大活人能藏到哪兒去呢?可是韋行硬是找不到冷先,他又不能在這裡耽擱太久,他不能讓冷惡有時間把冷家區家山上山下的人統統殺光,細節不必多說,韋行最後無功而返。
當他往回走的路上,他想到,這一仗,他打得很難看,可是之所以這麼難看的原因,先是區家人不聽他指揮,其次是他對區家的地形有不瞭解的地方,可是還有一更奇怪的原因,就是魔教的人,為什麼對區家的地形這樣瞭解?本來,他應該可以殺掉冷先來抵償已方失去區戈的損失的,雖然已方損失大將,對方也折一臂,他也好回去交待,可是冷先竟然不見了!冷惡又是從什麼地方上到區家山頂的?他從哪兒上來?為什麼韋行一直沒有收到消息,冷家人根本沒現冷惡上山,這倒底是怎麼回事?
這一仗輸得真是蹊蹺!
區華子看到冷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兩人離得那麼近,區華子再一次感受與猛獸對峙的恐怖,身體裡的血液好似在瞬間凍結。
看起來,他與區青海也死定了。
區華子握緊自己的劍,在江湖上也經歷過爭鬥,可是面對死亡,這還是第一次,他是華山少主,無論何種爭戰,他知道自己是受眾人保護的,他知道區青海總會在他身邊,現在卻只剩他一個了,剩下他獨自面對死亡。
區華子有一千種少年人的缺點,也犯過所有年輕人會犯的錯,可是他也有少年獨有的優點,他正直、勇敢。
迎著冷惡的目光,他舉起劍,即使必死無疑,也不能放棄。
冷惡笑了,區華子從沒見過那麼漂亮的笑臉。三分天真兩分邪惡,讓人迷惑,是他嗎?他會做那樣的事嗎?可是這樣的笑臉掛在一個剛剛虐殺了人的魔鬼臉上,讓人格外地不寒而慄。
區華子被笑得汗毛倒豎,雞皮疙瘩一身,直欲抖。
冷惡輕輕揮手:「別怕,我走了,不用送。」大笑,人一躍而起,一路踏著柳梢,隱沉於樹叢間。
一陣低沉的號角聲,魔教人漸打漸退。
冷風雲這才有時間去救下受了重傷的區青海,區華子脫身過去看自己的父親。
區戈靠坐在大樹下,每次微弱的呼吸都會**一小股鮮血,順著嘴角流下來。
可是他依舊睜著眼睛。
區華子撲過去:「父親!」聲音顫抖。
區戈看他一眼,嘴唇緩緩翕動,可是無法聲,他急得喉頭咯咯做響,可是始終不能出一個字。
區華子此時也知道父親有最要的話要說,可是他也只能空言安慰:「爹,別急,慢慢說。」
區戈拼盡力氣,抬起一根手指,手指在地上緩緩寫下一個字,區華子低頭去仔細辨認,忽然區戈喉嚨裡「惡」的一聲,抬頭,只見父親一大口鮮血噴出來,雙目圓瞪,人已氣絕。
區華子大叫:「父親!」他全身顫抖,淚流滿面,不敢相信這件事真的生。
區青海不知何時已立在他身後,看到這慘狀,呆了半晌,也落下淚來。
韋行趕過來時,區家兄弟正在哭。
韋行好奇怪,咦,他們沒有死?冷惡跑了?冷惡已打了大勝仗,為什麼逃了?他應該再接再勵與冷先會合,打敗韋行,血洗區家才對,怎麼會跑了?
韋行轉頭,令冷家人好好搜查。
區華子抬眼看韋行,他胸中一口惡氣,忽然濁氣上湧,他跳起來,衝到韋行面前大叫:「你本可以救他!如果你不去追那個逃走的冷先,你本可以救他!」
韋行從來不會因為對方沉浸悲痛中,對方酒醉,對方神志不清,而原諒對他的冒犯,他聽了這話,立刻抬起手來,給區華子一記響亮的耳光,然後清清楚楚地說:「我很清楚怎麼做是對的!你這樣的蠢貨還不配在我面前說話!如果不是你不聽指揮私自跑下山來,我就不必過來救你,你爹也就不會死,殺死你爹的人,正是你!」
區華子呆住。
韋行說得對,如果韋行不是要過來救他,韋行與他父子二人在一起,他父親根本不會死(當然那樣的話,區青海就死定了)。
韋行冷冷地:「你這樣的蠢貨,要是冷家人的話,我會砍下你兩條腿,扔出去餵狗!」
區華子依舊呆呆地不出聲。
區青海不得不站出來:「韋大俠,小師弟是為了救我,如果韋大俠代表冷家追究責任的話,是我害死了我師父,我區青海任憑大俠處置。」
韋行淡淡地:「是嗎,是你害死了你師父?」
韋行問得那麼陰沉,讓區青海忽然有點怯了:「我有責任!」
韋行冷笑,揮手:「走!」帶隊而去。
區華子從那天以後,沉默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