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驀地閃過一道青虹,一線殺氣縱橫冰海,雷霆萬鈞地噬入了冰妖水母的顱頂!
那度快得如同電光一樣,竟沒有因為在水中而減慢多少,真不愧為蜀山劍派的仙家劍術!
冰妖水母陡然遭此重擊,終於猛地從慕容小凝的幻術中清醒過來!
劇痛之下,通體銀光驟然一射,一股瘋狂萬分的力量陡然迸,竟一下子便將梵喻大師的淨三業佛珠掙斷開來!無數觸手也同時狠厲地拍打開去,深水之中陡然掀起排山巨浪,將幾人沖得東倒西歪!然而就在那混亂之中,一道藍色冰血忽然從顱頂的傷口中激射而出,箭一般射中了杜秋陵的胸口!
杜秋陵如若遭受冰雷狂轟,身子陡然化為了冰塵一樣!但就在那殘留著最後一絲意識的時刻,他還是一拍自己的胸膛,心中咬牙喝了一聲:小黑蛇,去將那重陰冰銀和鬼玄劍帶回來……
隱約間,聽到梵喻大師震驚無比的聲音在神識中響了起來:不好,是重陰寒毒……
無窮的冰冷鋪天蓋地地襲來,他終於失去一切意識,身體無力地往冰海深處墜下去。
數日後,蒼雪靈峰以北一百餘里外的一個大湖內,一股雪白的水浪忽然從湖中翻滾湧動了出來。雪浪之中,漂浮著三個人的身影。
一個苗條嬌小的少女背著一個人,艱難無比地從水中探出頭來。她回頭望望身後,一個老僧如枯葉般無力地在水中轉了幾圈,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樣。
她用盡最後一分力氣凌波而飛,將背上的男子送到了岸邊。而後,又回頭救起那個老僧,扶到了岸邊的草地上。
那老僧正是剛剛循著地下河逃出險境的梵喻大師,另外的一男一女,自然是慕容小凝與杜秋陵了。梵喻大師從頸上解下一粒佛珠,口中誦了一句佛號,那佛珠便驀地沖天飛起,在半空中爆為了一個巨大的真言文字,久久不散。
出梵天寺獨門的呼救信號後,梵喻大師終於支持不住,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至此,三個人都躺在了草地上,身上再無一分力氣。
少女仰頭望著天空,胸脯急促地上下起伏。在那陰寒的天地冰海中度過了近半年的漫長時間,身體對於溫暖的世界似是也一時失去了觸覺。劫後餘生,重新看見這青山綠水,悠悠蒼天,一切都似是新誕生那般的新鮮與美好。淡淡白雲,清脆鳥鳴,蒼鬱林木之中呈現出來的生機,都隨那清新的氣息一起呼入了肺腑之中,令人心曠神怡。
雖然手腳麻痺得近乎沒有一絲感覺,但她還是忍不住想大聲歡呼起來!
迫不及待地閉目呼吸了幾口空氣,她便又轉過身來,看著身旁不省人事的杜秋陵。他的體膚冰冷如水,皮膚各處都露出一種可怕的淡藍色。慕容小凝臉上的興奮飛快地消散,眉宇間多了一點淡淡憂色。
自從被冰妖水母的重陰寒毒擊中之後,一連七八日,杜秋陵都不省人事。如果不是一路上梵喻大師與慕容小凝輪番以火靈氣替他護住心脈,只怕他如今已經小命不保了。
燦爛的陽光照在身上,梵喻大師慢慢感到了一絲暖意。他看著慕容小凝,看著她孩子氣式的快樂和擔憂,平靜的臉上不覺露出了一絲敬崇之意。
自杜秋陵奮不顧身地以「青陽金劍訣」一劍擊中那冰妖水母的要害後,冰妖水母狂性大,油盡燈枯的梵喻大師再也制不住這垂死掙扎的妖獸。所幸的是,這少女在那危急無比的情況下迸出了驚人的能量,終於保得梵喻與杜秋陵平安無事。
與此同時,杜秋陵放出的小黑蛇也順著冰妖顱頂上的傷口深入其體內,終於將那重陰冰銀從水母的體內奪取而出。冰妖水母無力回天,一番瘋狂掙扎之後,終於斃命。
經此一役,杜秋陵與梵喻大師都是元氣大傷,如果不是慕容小凝一路不離不棄,多番伸出援手,只怕連梵喻大師也撐不到現在。
陽光斜照在她蒼白的臉上,在她半月一樣柔和的側臉上鍍了一層聖潔的光輝。眼角那可怕的紅斑,至此似是已又淡了許多。倘若定眼看去,她那微微翹起的眼梢,還不自覺地顯出幾分異於尋常女子的嫵媚來,便如一分隱藏在小樓之外的春色,分外的惹人遐想。
梵喻大師心中隱約浮現出那救苦濟難的菩薩的影像來。他暗誦一聲阿彌陀佛,卻又忽然想到了她眼梢那一抹動人心魄的魅意,不由得輕輕歎了一口氣。
這一切,慕容小凝自然不得而知。
歇息了半天之後,空中終於出現了幾道遁光。遁光中各自現出一股渾厚的梵天佛氣,顯然是梵天寺的僧人終於趕來救人了。
數日之後,小梵寺的一間廂房中,杜秋陵終於從冰冷的沉睡中醒來。他的氣色略有好轉,但膚色中還隱約帶著一股淡淡的青藍之色。
一個眉長過耳的老僧正坐在榻邊,見他醒了過來,便招呼門口的一個年輕僧人過來道:「杜秋陵小友已經醒來,快去叫你梵喻師叔過來。」
那僧人離去後,這眉白如蘆花的老僧便將杜秋陵輕輕扶起,說道:「老衲梵悟,乃是梵天寺的都監長老,亦是梵喻的師兄。此次梵喻師弟能夠脫出冰獄絕地,秋陵小友實在是功不可沒,老衲先代師弟謝過施主了!」
杜秋陵急忙說道:「梵悟大師謬讚了。此次我們三人同陷險境,因梵喻大師佛法深厚,一路上對他多有仰賴。若非如此,我等又豈能順利逃脫?」
梵悟大師笑道:「佛曰:緣分乃浮生一扁舟。梵喻師弟與二位小友風雨同舟,共度患難,緣分果然不淺。」
杜秋陵正要詢問梵喻大師及慕容小凝的情況,門外一輛木車吱呀作響,一個年輕沙彌推著梵喻大師,已經到了門口。
梵喻的氣色好了許多。這些日子來,雖然彼此共同經歷了連番生死艱險的際遇,但久別重逢,梵喻的神色卻宛如秋日陽光,遠比杜秋陵深沉明靜。
會心一笑後,二人便道起了別後種種。梵喻大師因被蒼柯真人偷襲,已落了個半身不遂之症。加上在冰獄及地下冰海中連番受傷,境界已經跌落金丹期,須得回梵天寺靜養多年,才有可能緩慢恢復。
而杜秋陵的傷勢也極為嚴重。這幾日來,那重陰寒毒連番作,淡藍色的冰.毒幾乎要將他的五臟六腑全部毒壞。幸好有梵悟大師及幾位梵天寺的高僧在此,輪番聯手替他療傷,才勉強暫時壓住了毒性。
只是梵悟等人也無法完全替他驅除體內的寒毒,唯今之計,只有將杜秋陵送上楚州梵天寺中,再另想法子了。
杜秋陵這才知道,在自己人事不醒的這段時間內,自己竟然在鬼門關前走了幾個來回!後怕不已的同時,又不免暗暗慶幸自己的好運氣。再三向梵喻及梵悟致謝後,梵喻大師又笑道:「秋陵小友,還有一人急著在外見你。」
杜秋陵想了想,腦中忽然浮現出了一個如蘭如雪的女子,心頭一陣狂喜,遂脫口而出道:「是,是衛蘭冰師姐!?」
話一出口,便是立刻後悔了。衛蘭冰乃是隱藏在點蒼教之中的骷髏名花谷鬼修,骷髏名花谷將點蒼教滅門之後,她又怎麼可能會留下來?
從今往後,和她應該是……人鬼殊途了吧?如此一想,不由得有種心沉冷淵的感覺。
梵喻大師似是也沒想到他竟然會念出這個名字,有些愕然地搖了搖頭。
杜秋陵面上微紅,略加尋思,便又露出了一分驚喜之色,問道:「是小凝姑娘麼?她沒有受傷罷?」
梵喻大師有些尷尬地說道:「慕容姑娘自然沒有大礙……但這急著見你的人除了慕容姑娘外,卻是還有另外一個……」
話音未落,卻忽然聽到外頭傳來了一陣不滿的大叫聲:「呸呸呸!老道我不見這臭小子了!一醒來,想到的便是那兩個小姑娘,卻是連我這個救命恩人也不管了,哼,杜秋陵,你可是好良心!」
杜秋陵一聽,不由得又驚又喜地叫了起來:「青火老道?是孫樵老前輩?」
「哼,原來你還記得我!」一個如野草,吹鬚瞪眼的老道士甩著兩隻油污不堪的大袖子,氣沖沖地走了進來。
果然正是那太白劍宗的邋遢老道孫樵。梵喻大師這才笑著告訴杜秋陵,他身上受了如此重的傷,如果不是孫樵老道給他配了一劑「護心保元丹」,只怕梵悟大師等人也保不住他的性命。
杜秋陵恍然大悟,便要下床叩謝孫樵。
青火老道把頭翹得比天還高,見他要行此大禮,便大大咧咧地擺手說道:「好了好了,老道我也只是暫時保住你的一條小命而已,說到解毒,因為那冰妖水母已是到了金丹期的境界,其寒毒卻是連老夫也感到棘手。你倒不用將老夫當成救命恩人來看,老道我救你,也是看在你給我抓了幾條無骨晶蛇的份上。日後倘若還有人間美味,記得孝敬一下老夫便可!」
杜秋陵見青火老道性情率真灑脫,倘要多禮,反倒要惹惱了他,於是便輕笑一揖,坐回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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