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東北的農曆春節極其熱鬧,在正月十五以前很少有商舖營業,所以這段時間大家都很閒,親朋好們整天聚在一起喝酒聊天,酒喝多了,難免會生一些鬥毆,所以,在春節期間,最忙的就是醫院和公安局了。
「咱們去年打了一年架,想不到過個年還得打架」。去年重傷過兩次的小紀抱怨
「呵呵,說這些都沒用,反正這次架我們必須打」趙紅兵說。二狗一直不明白為什麼趙紅兵和小北京為什麼關係那麼好,他倆一個是一句廢話都不願意多說,另外一個是多數情況下只說廢話。
「不就是個二虎嗎?他再來我再挑了他的筋,看看能不能接」費四根本就不怕曾經是他手下敗將的二虎。
「費四,二虎肯定怕你,因為你是大虎啊」小紀說。「虎」是東北方言,翻譯成標準漢語就是「莽撞、無所畏懼、做事只圖一時痛快不計後果」,這個詞的詞性是形容詞,通常和逼聯用,「虎逼」這個名詞既是褒義,也是貶義。因為無論誰被稱作虎逼,都可足以證明此人打架勇猛,但同時,也說明此人無頭腦。
「嗯,也是,張岳進去以後費四就是咱們兄弟裡的頭號虎將了」孫大偉一本正經的調侃著費四。
「別瞎扯,我肯定還廢了他」費四又瞪起了他那雙大眼。
趙紅兵生平從不怕任何人,但是他說過,他一怕張岳稜著眼睛撇著嘴咬牙,二怕費四瞪著眼睛喘粗氣。這是這二位想殺人的時候的典型面部表情。等這二位有了這個表情的時候,就算是趙紅兵,也攔不住了。但是張岳和費四還是有區別的,張岳是如果沒人攔著一定要把對手弄死,就算對方被一刀捅倒了已經失去了戰鬥力,他還要再補幾刀確認把這個人殺死了才罷手。而費四是要把對方弄倒失去戰鬥力,是死是活那聽天由命。李四、小紀、小北京等人雖然殺人的膽子絕不在費四之下,但是他們主要是被惹惱了以後敢去帶有目的性的故意殺人,卻不大會在激戰中失手殺人。
敢在激戰中殺人的人可怕還是敢去帶有目的性殺人的人可怕?
「別說這些沒用的了,一會該吃飯了,咱們說說為什麼二虎今天才找門來要醫藥費」趙紅兵說。
一提到這事兒,大家也都有這疑惑。一時,大家都沉默了。過了一會,小北京說話了。
「我認為有五個原因」小北京這話一出口,大家都知道,小北京又要長篇大論了,都靜靜的聽著。小北京繼續說了下去。
「先,二虎被費四廢了以後在醫院裡躺了小半年,在這小半年他沒辦法報仇,等他出院以後,咱們已經開始與李老棍子連續惡戰,他也樂於坐山觀虎鬥。
第二、他最得力的助手,也就是他的弟弟三虎子,在醫院那次折了進去,所以二虎那邊也是元氣大傷,沒有足夠的把握能和我們抗衡。
第三、他是無賴,成天訛人家的錢活著,而現在咱們手頭也算有幾個小錢,他又有醫藥費的借口,不訛咱們他訛誰?
第四、現在四兒在江湖中的地位和一年以前大不一樣,一年以前只是個出手狠辣的毛頭小子,但經過和李老棍子的幾次惡戰,現在已經是名字響噹噹的人物,二虎可以敗在一個毛頭小子手裡,但是他不能敗在和他齊名的人的手裡。敗在一個毛頭小子手裡,他可以說是遭了暗算。但如果敗在一個和他齊名的大哥手裡,他以後就要矮三分。在四兒成名的同時,二虎的心理也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所以,他就算是豁出了老命也得把這面子賺回來。
還有第五點,也就是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四兒現在安安份份的經營檯球室,如果他總派人來鬧,那肯定是無法繼續經營下去。商人,都是求財的。他抓住了四兒這個心理弱點,所以敢來訛錢」
「綜合以五點,我們就可以分析出二虎為什麼過了一年多才來找我們了」小北京繼續說
「精闢」李四由衷的讚歎。
「那我們就讓二虎看看我們是不是做了生意以後就怕他了」小紀被二虎扎過,終於有了報仇的機會。
「找人,約二虎明天晚出來,就約到你的檯球室,跟他會一會」趙紅兵說完,捻滅了煙頭。
「他們有槍,我明天去跟三扁瓜再把那支五連借來」李四說
「用不用把柱子哥再找來?」孫大偉有點膽怯
「不用了,我們自己解決,劉哥已經幫我們夠多了,現在他也有自己的小生意,別去煩他了」趙紅兵說。
「走,喝酒去!」小北京說
李四隨後找了個小兄弟去通知二虎,讓他明天晚過來「拿錢」。然後幾人浩浩蕩蕩的去了飯店喝酒。
席間,趙紅兵又喝多了。小北京和小紀輪流背著他回旅館。
費四、李四帶著二狗和曉波回到檯球室,說是有煙花放。孫大偉過了一會也跟了來,他說好像是忘了鎖租室的門。當時大約是晚七點左右。
接下來這場血戰是二狗親眼目睹,到現在已經二十年,但二狗依然清晰的記得那天血戰的每一個細節。
二狗還同時記得的,是那天血戰的時候,天空還有很多絢麗的煙花。這些煙花在記憶中只有圖像,沒有聲音。一如記憶中血戰的場面,只剩下了一個個彷彿黑白電影一樣的片段,沒有嘶殺聲,只有汩汩的鮮血。每一個場面,都足以讓正常人嚇得肝膽劇裂。那天,在圖館門前那條一向熙熙攘攘的大街,沒人圍觀這次群毆,沒人敢圍觀這次群毆。
李四回到檯球室以後,拿出了一大把「鑽天猴」,讓滿頭裹著繃帶的王宇帶二狗和曉波出去放。
曉波放第一個鑽天猴的時候就傷到了,鑽天猴天的時候,燒到了眼睛和鼻樑之間的那個部位,曉波是個堅強的孩子,連哭都沒哭。
不過這可嚇壞了李四等人。畢竟是剛把趙紅兵的侄子帶出來就傷到了,回頭沒法面對趙紅兵。
「大過年的,不吉利,有血光之災」孫大偉打趣說。孫大偉又說中了,他簡直就是中國當代的諾查丹瑪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