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猜想他是不開心的,忙道:「只要你待我如一,大房還是二房,都好。」
張仲微稍稍釋懷,道:「你是我娘子,自然待你好,待我得了官,與你整個誥命。」
林依笑道:「誥命不誥命的,我不稀罕,你別同那幾位學便成。」
那幾位不是長輩就是兄長,張仲微不好接話,朝被子裡縮了縮,道:「天冷,餓得快,娘子叫青苗做飯去。」
林依隔著被子拍了他一掌,起身到後窗前看了看,笑道:「青苗沒吃早飯,大概也是餓了,火都生起來了。」
青苗聽見話語聲,楊起頭來,見是林依,跑來窗前稟道:「二少夫人,流霞搬走了,聽說今晚要圓房。」
林依點了點頭,道:「我曉得,今後你一人住,可安逸了。」
青苗笑了笑,道:「新晉的通房呢,晚上多炒兩個菜?」
林依看了看她,道:「青苗,你這可是幸災樂禍。」
青苗撅了嘴道:「誰叫她設計二少夫人,我就幸災樂禍了。」
林依理解流霞走投無路的心情,並不怎麼恨她。不論古今,身為女子,不能擁有自己的婚禮,已屬悲哀,多炒兩個菜慶祝下,也是該的,但林依更在意楊氏的心情,於是沖青苗搖了搖頭,道:「還不知後事如何呢,莫要往前湊熱鬧,好好賣姜辣蘿蔔賺錢是正經。」
青苗應了,自去按照往常標準做飯。林依走回床前,把手伸手被窩,摸了摸張仲微的手,問道:「暖和了就起來,青苗那丫頭動作快,想必馬上就要開飯了。」
張仲微抓住林依的手不放,硬把她拖進被子裡溫存了一陣,直到她髻散亂才放過。林依爬起身,取了鏡子來瞧,嗔道:「頭亂了,青苗又在炒菜,誰人來幫我梳頭?」
張仲微走過去,抓起梳子,笑道:「我來與你梳。」
林依不相信他的手藝,但他執意要試試,只得閉了眼睛,任由他去盤弄。
青苗很快炒好菜,端到楊氏房中,又要喚林依,一進屋就瞧見她頭上梳了個四不像,而張仲微站在她身後,手裡抓了一縷頭,繞來繞去。青苗驚呼一聲,衝上去扒開張仲微,奪過梳子來,一面重新打散林依頭,一面埋怨:「二少爺不會梳,就別逞能,瞧把二少夫人的頭弄的亂糟糟的,多費好些頭油。」
張仲微好容易尋一回閨房之樂,還未盡興,就叫青苗攪了局,只得訕訕退至一旁。林依忍著笑,丟了個眼神過去撫慰他,道:「官人先去吃罷,我隨後就來。」
張仲微聽到這聲「官人」,復又高興起來,響亮應了一聲,走了兩步,卻又停住,回身道:「我不餓,等娘子梳完頭,咱們一起去。」
饒是青苗不解風情,也本能地覺得此處不宜久留,盡最快的度幫林依梳好頭,先溜了出去。
張仲微朝林依頭上瞧了瞧,嘀咕道:「這妮子梳的還不如我呢。」
林依笑著推他朝外走,連聲道:「是,是,是,你的手藝,堪比街上的梳頭娘子。」
兩人有說有笑,到隔壁屋中,向張棟與楊氏行過禮,張仲微打橫,林依下,各自坐了。張棟看了流霞一眼,與楊氏道:「晚上多炒兩個菜。」
他面向的是楊氏,話卻是講與林依聽的,但林依深知此話不可輕易接,於是只埋頭吃飯,當作沒聽見。果然楊氏不賣張棟的賬,筷頭朝桌上點了點,道:「一葷三素,已是不少,還加菜作甚麼。」
張棟要反駁,但楊氏根本不給他插話的機會,逕直轉頭向林依,道:「明日我要回娘家,媳婦隨我一起去?」
林依忙道:「只要娘不嫌我,就跟去見見人。」又問:「可要備禮?」
楊氏無錢,猶豫道:「把吃食備兩樣便得。」
楊氏道:「娘好幾年未回京,好容易回來一趟,太過簡薄說不過去,不如吃完飯,咱們上街去逛逛,撿那又實惠又有面子的禮,買上幾樣。」
楊氏昨日以流霞之事示好,今日就得了回報,可見這日子,還是幫扶著才過得好,她欣慰點頭,夾了筷子炒肉絲到林依碗裡。
張棟見她婆媳倆你去我來,講得熱鬧,硬是沒讓他插進去嘴,不禁又氣又惱,欲摔了筷子出門吃酒,身上又無錢,正煩惱間,忽然眼神瞟到張仲微,暗忖,過繼一個兒子,也該派些用場,於是起身道:「二郎,這菜鹹了,咱們上街去吃。」
張仲微聞言,夾了一筷子菜,仔細嘗了嘗,奇道:「不鹹,味道正好,想是爹嘴裡淡了?叫青苗做個開胃的菜來?」
張棟見張仲微不識趣,愈覺得這個過繼來的兒子不好,暗地裡把他瞪了一眼。此時張棟站著,張仲微卻不隨著起身,前者立時陷入尷尬境地,不知是甩袖子走人,還是捨些面子,灰溜溜坐下。
林依不願局面太尷尬,忙出聲道:「都是媳婦疏忽,忘了爹愛吃清淡的,沒叮囑青苗少放鹽,我叫她另做一盤來。」
張棟聽了這話,順著就下了台階,哼哼兩聲,重新坐下。青苗嘟嚕著嘴,重回灶前炒菜,一面炒一面罵。流霞跟了過去,接過鍋鏟,賠笑道:「今兒大老爺火氣大,累得你受了氣,你且歇著去罷,我來炒。」
青苗摸了摸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愕然道:「流霞,你昨兒還哼哼唧唧,稱不願與大老爺做通房,怎麼才過了個夜,就轉彎過來,急著要獻慇勤?」
流霞暗道,既然大夫人准許她生兒子,她當然一百個願意,不會再抱怨,但這話她不能講與青苗聽,只道:「這是我的命,不願意又能如何?」
青苗聽不出這話裡的歎息,湊上去問道:「流霞,咱們姐妹一場,你與我講實話,你其實是樂意做通房的,是不是?」
流霞詫異道:「咱們簽了死契的丫頭,做通房,做妾,難道不是最好的出路?我為甚麼不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