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棟見楊氏久久不語,催問道:「夫人,如何?」
楊氏氣道:「我拉不下這張老臉。」
張棟一聽,氣呼呼地朝外走,楊氏也不拉他,由著他去了。
張棟這一去,就不見回來。晚飯時林依現少了人,還以為張棟是不願吃剩菜才出的門,誠惶誠恐向楊氏道:「娘,我去買些熟食回來。」
楊氏擺手道:「與你不相干的,咱們吃飯。」
林依到底不放心,吃罷飯,待張仲微離去,再悄悄問楊氏。楊氏深以為張棟的要求很丟人,不肯講與林依得知,只道張棟是會同僚去了,因此晚些回來。林依聽說不是因為剩菜,這才放了心,回房歇息不提。
楊氏坐飲了兩盞茶,還不見張棟回來,不願再等,準備歇息,但喚了兩聲,卻不見流霞來鋪床展被。她料得流霞是心中有怒氣,便親自走到下人房,將她喚了來,開門見山問道:「你可是不願與大老爺做通房?」
流霞跪下,低頭,默不作聲。
楊氏明瞭,問道:「你既是不願意,為何不去與大老爺明講?」
流霞微微抬頭,臉上毫無生氣,道:「我這樣的卑賤身份,不做通房,還能做何?」
楊氏輕聲一笑,道:「你其實極願意與大老爺做通房的,只是怕我,是也不是?」
流霞一驚,連連搖頭,身上卻在抖。
楊氏俯身,將手按上她的肩,道:「你跟了我一場,總要得些好處,因此大可放心,我不會煮那湯藥叫你服用。只要你有能耐生下兒子,我便替你養著。」
流霞抬眼,不敢置信。
楊氏收回手,繼續講,語氣極為真誠:「我好容易有個臂膀,怎捨得就這樣丟了,你且安心,別說區區通房,就是往後你做了妾室,我也待你一如既往。」
她講著講著,話鋒一轉:「只有一樣,往後莫要不與我商量,就跑去二少夫人跟前耍心眼子,叫我難做人。」
今日在飯桌上講出「開臉」一詞時,流霞就已明白,自己的小伎倆被楊氏看穿,此刻聽她直接了當講出來,更是一陣心驚膽戰,渾身涼。但她一想到楊氏的許諾,又止不住地興奮,忍不住問道:「大夫人,你才剛說我可以不喝避子湯,可是真的?」
楊氏一笑「你在我身邊這麼些年,手段想必也不少,只要不是我硬逼著你喝,你就有法子應付,難道還怕我耍花招?」
流霞又是一驚,頓感自己早被楊氏看得一清二楚,無論怎麼折騰,都翻不過她的五指山去。
楊氏親手拉了她起來,和顏悅色道:「快些回去睡罷,把身子養好,早些替大老爺延續子嗣。
流霞此刻對楊氏,又是感激,又是害怕,哪裡敢就走,趕忙上去把床鋪好,主動要求就在外面打個地鋪值夜,以備與楊氏晚間遞茶水。
張棟也許待會兒就回來了,楊氏哪會許流霞在廳裡睡,多講了些體恤的話,執意不要她值夜。
流霞只得退下,她滿心想著不必服避子湯的事,竟沒留意到,楊氏在轉過身去時,唇角啜著一絲冷笑。
流霞走後,楊氏並未急著安歇,而是拴上門,翻箱倒櫃尋出幾張寫滿了字的紙,再掀開油燈罩子,湊到火苗上點燃,燒作一堆灰燼後,撒到後窗外,隨風飄散了。
楊氏忙完這些,已是夜深,關窗洗手。準備睡覺,忽然外面傳來敲門聲,嚇了她一跳,不敢貿然應聲。
「姐姐,是我,楊升。」外面的人見屋內有燈卻無人應答,叫喊起來。
楊氏聽出聲音來,原來是她繼母所生的弟弟楊升,連忙去開門。楊升不是一個人,而是扶著醉醺醺、有些神志不清的張棟。楊氏見狀,趕忙上前幫忙,與他兩個把張棟扶上床,去了鞋襪,蓋上被子,再才到廳裡說話。
楊升今年不滿二十,身量瘦小,安頓好張棟,已有些喘氣,到凳子上坐著歇了歇,才問道:「姐姐,你幾時回京來的?」
楊氏答道:「不過兩三天,家事繁忙,還挪不出時間回去看你們。」
楊升朝四面瞧了瞧,搖晃著腦袋道:「姐姐,你這間屋子,可比前幾年住的差多了。」
楊氏道:「你外甥生前治病,花費了不少,若不是仲微媳婦幫著還債,別說住房,連京城也回不了。」
楊升問道:「仲微媳婦是哪個?」
楊氏將過繼張仲微一事講與他聽,又道:「兩口子都是極孝順的,仲微媳婦比三郎媳婦能幹多了,又會賺錢,又善解人意。」
楊升不大相信,指了裡間問道:「既是過繼了好兒子,姐夫為何還與我念叨要生個親兒?」
楊氏反問道:「你在哪裡碰見你姐夫的?」
楊升道:「姐夫在一酒店獨坐,被我瞧見,就去陪他吃了幾杯,不料他只顧絮絮叨叨生兒子,不知不覺就醉了,扯住旁邊桌上的伎女,直道要去她家,我雖不大懂事,但做官的人不能狎伎,還是曉得的,便死命拽開他,將他扶了回來。」
楊氏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謝楊升道:「多虧你機靈,不然又惹出一樁禍事,咱們可是有官司在身的人呢。」
楊升驚訝道:「你們才回說,怎麼就惹上官司了?」
楊氏不願多談,只道是官場上的事,說來話長。楊升不懂官場上的事,便不再問,還提張棟為何想生兒子一事。
楊氏輕描淡寫道:「甚麼生兒子,不過是與他收了個通房,卻騰不出屋子來圓房,氣悶罷了。」
楊升是男人,倒是有幾分理解張棟,便道:「我們家有空屋子,姐姐與姐夫不如搬回娘家去住。」
住娘家的屋子,大概租金會少些,楊氏有幾分動心,但她知曉繼母為人,就不大願意,只道要同家人商量,日後再說。
二人繼續閒話一陣,楊升便起身告辭,楊氏見天色實在太晚,不放心讓他獨自走夜路,遂道:「我與你搬被子出來,就在廳裡將就一晚,明日吃過早飯再走,如何?」
楊升是她親弟弟,無甚彆扭,當即同意了,於是楊氏搬出一套乾淨的被褥,楊升自己動手在地上鋪了,睡下不提。
且說流霞,頭日得了楊氏許諾,又受了敲打,雙重壓力之下,不敢有些微怠慢,二日便早早起床,將水燒了,再走到楊氏屋後聽動靜,估摸著她起身,趕忙去舀熱水,端到她房裡去。
不料剛進門,卻現只是大門開了,臥房門還是緊閉的,再一看,廳裡坐著一年輕男子,正目不轉睛盯著她看。流霞有些心慌,喝問道:「你是哪個,怎麼在我們老爺屋裡?」
那年輕男子正是楊升,他昨日雖從楊氏口中得知張棟收了通房,卻不知是流霞,因此開起玩笑來:「我記得小流霞生得極醜陋,沒想到幾年不見,竟長開了,也恰似街上賣的茉莉花兒。」
流霞聽他叫得出自己名字,驚訝中仔細將他打量了一番。認出是楊氏同父異母的兄弟,便笑著回嘴道:「我記得楊少爺小時生得比我還醜,沒想到幾年不見,也長開了——」
楊升留神聽著,以為後面大概是俊朗之類的話,沒想到流霞話鋒急轉:「長開了還是一樣的醜。」
楊升佯裝生氣,作勢欲打,流霞怕他碰翻了那盆水,端著盆左躲右閃。
二人玩鬧間,臥房門悄然開了,張棟認定他們是在打情罵俏,鐵青著臉站在門口,重重咳了兩聲。
流霞與楊升二人,不過是熟人重逢,並無私交之心,因此聽到動靜,都大大方方上前行禮。張棟見了,便在心裡加上一個「厚顏無恥」,臉色更沉了幾分。
流霞心中雖沒有鬼,但瞧見張棟這副模樣,猜也猜到他在想甚麼,就添了些緊張,低聲道:「我來服侍大夫人洗臉。」
她只惦記著楊氏,沒捎帶上張棟,這又令他不高興起來,就站在門口不讓道。流霞猛地警醒,要生兒子,只巴結楊氏沒用,關鍵還得靠眼前這位老爺,忙道:「水涼了,我去另打一盆來,服侍大老爺洗臉。」
張棟神情稍稍緩和,自喉嚨裡擠出一個「嗯」字,轉身進裡間去了。
楊升見張棟理也不理自己,很是不滿,故意大聲叫他道:「姐夫,你還記得昨夜是我把你扶回來的麼?」
他質問得這樣直白,張棟臉上有些掛不住,忙擠出笑來,轉身相迎,道:「我還道你昨兒就回去了。」
楊升道:「太晚,姐姐留我住一夜。」又埋怨他道:「若不是昨日碰巧遇見你,都不曉得姐姐回京了。」
張棟最怕直言不諱的人,更顯尷尬,勉強笑道:「升弟還是那般性子直。我才進京,還未領官,待得安頓好了,再去拜見岳母。」
張棟這是托辭,楊升卻信以為真,問道:「那姐夫何時才領得到官?」
張棟恩恩啊啊幾句,稱自己也不曉得具體日期,又另起了話頭,問道:「升弟也不小了,怎地還未娶妻?」
楊升不愛談論這話題,不答,正好抬頭瞧見楊氏出來,便站起身來,離坐行禮。
楊氏嗔道:「一提起你的親事,你就左躲右閃,前幾年還道年小,這都三年過去,總該大了罷。」
楊升道:「這也不能怪我,誰叫我娘總尋不到與蘭芝相像的小娘子。」
原來他還是忘不掉那人,楊氏暗歎一聲,繼續勸他,楊氏不耐煩起來,道:「姐姐,你再囉嗦,我可就走了。」
楊氏見狀,只好閉口不再提。一時流霞提了水一,倒進盆裡,服侍他三人洗漱。再接著張仲微帶了林依,端著早飯進來,道:「今日早飯是青苗自己做的,爹娘且嘗嘗味道。」
楊氏指了楊升道:「這是我小兄弟,我留了他吃早飯。」
張仲微與林依連忙擱了碗筷,來與楊升行禮。楊升還沒張仲微大,但既然被喚了聲舅舅,就得拿出見面禮,他上下摸索一陣,現昨日出門匆忙,忘了帶錢,便扯下腰間玉珮,遞與張仲微。
楊氏攔住他,責備道:「你越長越回去了,此玉乃楊家家傳之物,怎能拿來贈人。」
楊升不好意思一笑,道:「不知外甥大,沒備見面禮,只能下回補上了。」
楊氏催他道:「趕緊吃兩口家去,免得娘擔心。」
楊升滿不在乎道:「反正我一夜不歸是常事,娘不會放在心上。」
楊氏忍不住拍了他一掌,將筷子塞到他手裡。楊升端過一碗麵,吃了兩口,大讚:「這是誰人做的,味道勝過我家廚子做的,只是這擀面的手藝差了些。」
林依道:「是我丫頭做的,舅舅覺著好,就多吃些。」
楊氏聽楊升提廚子,想起件事來,問道:「你昨日出門,怎沒帶小廝?」
楊升一口面噎在嗓子裡,猛咳一陣,推開碗筷就跑,道:「我吃飽了,走了。」
楊氏回想他以前的行徑,猜到他是甩開小廝,偷溜出來的,急忙追上幾步,喊道:「徑直回家,不許亂逛。」
遠遠的,聽得楊升應了一聲,也不知講了甚麼,楊氏連連搖頭,歎道:「自我爹去世,家裡就無人管得住他了,成日東遊西逛,也不曉得成個家。」
張棟吃了一口面,也贊青苗手藝。林依見他老人家終於沒挑食,大喜,忙道:「昨日去菜市買了根茼子骨,青苗半夜三更就爬了起來,燉了好幾個時辰,才出來這味道。」
張棟喝著奶白色的骨頭湯,再一想流霞方才行徑,就有想換人的意思,但青苗是兒媳的丫頭,他開不了這個口,只得把念頭打消。
眾人吃罷舒心的早飯,流霞上來收拾碗筷,林依道:「青苗熬了半夜,我叫她補眠去了,勞動你一人忙碌,莫要見怪。」
流霞不自主看了楊氏一眼,誠惶誠恐道:「二少夫人哪裡話,這本就是我的活兒。」
眾人都在這裡,機會難得,張棟假裝抬手,用胳膊肘撞了撞楊氏,示意她向林依提下人房一事。楊氏朝旁邊躲了躲,道:「媳婦辛苦,你們去歇著罷。」
張棟眼睜睜看著張仲微兩口子走掉,問道:「夫人為何不講?」說著,氣呼呼地走身,作了副又欲出門買醉的模樣。楊氏也不拉他,自言自語道:「升兒出門,從來不會不帶錢,方才怎地連見面禮也拿不出來。」
張棟立時就停在了原地,尷尬道:「昨日出門太急,我忘了帶錢,因此酒錢是升弟付的。」
楊氏一向好脾性,今日卻生起氣來。椅子一拍就站起身來,冷聲道:「老爺,你好自為之。」說完不再理張棟,獨自進了裡間,將門關起。
張棟怕楊氏脾氣,忙放低了身段去推門,不料楊氏是真生氣,將那門反鎖了。張棟在外拍了又拍,還是不見開門,急得滿頭是汗。流霞洗完碗過來,瞧見張棟在臥室門前又是拍門,又是跺腳,大為驚訝,忙上前挽住他胳膊,關切問道:「老爺怎麼了?」
張棟正是心煩時刻,任她甚麼溫柔也無用,粗魯一下,將流霞推了開去,罵道:「嫌老爺老了,還是嫌老爺沒錢?」
流霞被罵得一頭霧水,愣了愣才悟過來,張棟是在為早上的事生氣,她忙忙地要辯解,但張棟乃是遷怒,哪裡肯聽,兀自罵些「賤婦」等語,流霞又是委屈,又是羞愧,摀住臉,哭著跑了出去。
楊氏在裡面聽張棟罵流霞,覺得火候到了,若再撐下去,怕是要將官人推到別人懷裡去,於是起身,把門打開。
張棟見門開了,如釋重負,衝進去道:「夫人,莫要生氣了,待我上任拿到俸祿,頭一件事就是還升弟的錢。」
楊氏揉了揉眼角,道:「非是我計較,只是我那位繼母,你是曉得的,若被她知道你花了升弟的錢,又是一通好纏。」
張棟回憶楊氏繼母過去的行徑,也是一陣膽寒,忙道:「升弟說了,那頓酒,就當他請我的。」
楊氏急道:「你要害升我挨板子麼?」
張棟訝然:「他都多大了,岳母還是不許他上酒樓?」
楊氏斜了他一眼,道:「不是不許上酒樓,而是凡是有伎女的地方,都不許他去,以防他又愛上個紅芝綠芝的,鬧得收不了場。」
張棟暗自嘀咕,那是楊升主次不分,伎女嘛,逢場作戲即可,哪有迎進門作正妻的,叫人笑掉大牙。
他二人夫妻和好,又開始有說有笑,後頭的流霞,卻是又把眼睛哭腫了。青苗睡得正香,被她吵醒,很是惱火,沒好氣道:「流霞姐姐這又是怎地了?」
流霞哭得梨花帶雨,道:「大老爺冤枉我。」
青苗睡意正濃,沒興趣聽她講這些,朝外一指,道:「勞煩你到外面哭去,且讓我睡會子。」
流霞委屈道:「就這一間屋,你叫我到哪裡去?」
青苗不理她,翻了個身,又睡了。
流霞有些怕青苗,不了待在屋裡,只好跑出去蹲到灶前,抱住膝蓋,低聲抽泣。
恰逢方氏去探望冬麥,路過這裡,瞧見流霞哭得傷心,奇怪問任嬸:「這是怎地了?」
任嬸附到她耳邊嘀咕道:「聽說大老爺已將流霞收作通房了,大概是大夫人因此事瞧她不順眼,罵了她,這才哭起來。」
方氏驚訝道:「當真?這樣大的事,你怎麼不早些講與我聽?」
任嬸不解道:「不過是大老爺收個通房而已,甚麼大不了的事?」
方氏氣道:「怎麼不是大事,他收了通房,勢必就要生兒,既然有了親兒,還要過繼的作甚,且等我去把仲微要回來。」
她是少有言行一致的人,話音未落,人已朝張棟屋子那邊去了。任嬸最近剛收到李舒的錢,受她之托,看住方氏,莫要由其丟人現眼,因此她三步並作兩步,追上去拖住方氏道:「二夫人,此事急不得。」
方氏掙著道:「怎麼不急,再不動作,仲微媳婦的錢,就要被他們一家子花光了。」
任嬸急道:「二夫人,大老爺已半百,誰曉得還能不能生,這兒子,還是沒影兒的事,你與大房怎麼說?」
方氏聞言,停止掙扎,琢磨道:「你講得有幾分道理,若我想要把仲微要回來,還得讓大老爺生出兒子來才成。」
任嬸抹了把汗,心裡笑,大伯能不能生出兒子,兄弟媳婦可使不上力。
方氏卻朝流霞方向望了幾眼,計上心頭,把任嬸拉到個無人角落,吩咐她道:「你即刻上街,問問郎中,可有吃了讓人生兒子的藥方。」
任嬸低聲笑道:「二夫人,他們還未圓房呢,吃仙丹也沒用。」
方氏大感失望,問道:「為何收了又不用,甚麼道理?」
任嬸指了指流霞身後的屋子,道:「他們只得一間下人房,怎麼圓房,總不能叫大夫人挪出屋子來。」
方氏笑道:「這有何難,我借一間房與她。」
方氏忍不住問道:「二夫人,咱們哪來的空房?」
方氏看了她兩眼,問道:「你現下與楊嬸住一間?」
任嬸點頭,心中浮上不好的預兆,果然聽見方氏道:「你們先到我那廳中打地鋪,把屋子騰出來與流霞住。」
任嬸很想扇自個兒兩耳光,為甚麼要多嘴,把張棟收流霞的事告訴方氏。方氏可瞧不見她臉上的懊惱神情,疊聲催她回去收拾。如今天冷,日日在地上睡,可讓人受不了,因此任嬸極不願意,想先報與李舒得知,於是使了個緩兵之計,道:「我先陪二夫人去瞧冬麥,稍後再去騰屋。」
但方氏這會兒對流霞的興趣,遠遠過了冬麥,擺手道:「我只不過是想去看看冬麥臉上是不是真的留了疤,甚麼大不了的事,明兒再去看也是一樣的。」
任嬸無法,只得朝回走,在方氏的親自監督下,與楊嬸兩人把鋪蓋等物挪到方氏廳內,他們物事少,很快就騰空,方氏等不得,當即便叫任嬸去與流霞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