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時辰後軍參軍謀士蕭長命在帥帳中當著躺靠在獸皮褥子上哈諾剌的面嚴肅地對七個萬夫長說:「大帥有言我族自太祖耶律阿保機於兔兒年(公元9o7年)立契丹國苦戰十年始建神冊年號後於世宗元年(公元947年)改國號為遼此後一百多年一直好生興旺。可歎到了天祚帝保大五年(1125年)卻為女真野人所滅。幸好我契丹一族還有英雄人物耶律大石於危亡之際僅率萬騎入西域征戰數年後再次建國稱帝延續我大遼血脈。可惜的是八十多年後也就是二十年前西遼帝位被狼子野心的尚主(駙馬)屈出律所篡而亡。大帥自年少時便有心振興我契丹族、復辟我大遼國一直以來都在暗中謀劃此等大事。十餘年前聞得西遼衰亡並被蒙古成吉思可汗囊括後更是加緊準備、積蓄力量可長生天不佑我契丹雖有小績卻時至今日仍一事無成。特別是於今日以我二十多萬大軍之眾其中還有契丹精銳軍七萬竟對一座小小的宋城連攻旬日而不得下。因此大帥以為契丹軍已經光有精銳之名而不復精銳之實沒落至與趙宋南朝的漢軍相同了。」
事實就是如此一眾大將低頭無語。
見蕭長命停下話頭哈諾剌嘶啞著聲音道:「快將某的意思說給他們聽吧長生天的召喚就在頃刻我留在人世的時間不多了。」
「大帥!」七位契丹大將齊聲悲呼。
哈諾剌按在腹部的右手無力地搖了搖眼睛直直的看著蕭長命。
蕭長命點頭沉重地說:「各位到來之前大帥不顧傷重細思過往經歷中的對錯得失天幸有了感悟:重振數百年前大遼雄風怕是回天無力不可能了。若是想要保住契丹一族不被滅種依舊如此下去也機會不大勢必要另謀他策方能有望。故此大帥有令:著蕭長命為軍提控統領全軍是否繼續攻取宋城可自行決斷。明日不再攻城則罷若是攻城此戰無論能否奪下宋城都必須於明日白天結束。此後。如果去迎擊白雲軍的勃古思能全身回來則我軍依前策暫歸蒙古人驅策。若是勃古思身死。逃回宋城的怯薛軍不足半數則我軍可東去山東投紅襖軍李全待積蓄足夠地實力後再圖大計。大帥言道過了明日各位將軍如不欲奉李全或蒙古人為主或另有振興契丹的良策。可率本部自行離去。不必以剛才大帥之令為意。眾將軍仔細了大帥的意思是要過了明日後日之前仍得依令而行。」
「大帥!?」七位契丹大將把詢問的眼光射向哈諾剌。
「蕭參軍……不現今已是蕭提控了。」哈諾剌的精神好了些聲音也清晰了很多:「蕭提控所說的全是本帥之意爾等若還將某當成大帥。便輔佐他為我契丹人籌謀一條保種存生之道。過了明日你們若是另有謀劃某家不會勉強後日即可率軍自行離去。在此之前你們須得聽蕭提控的命令行事。」
「諾謹遵大帥軍令。」
哈諾剌紅潮上臉突然坐了起來笑道:「好好好!我契丹族人今後的生死存亡都在你們之手掌握各位都是我契丹大好男兒。切莫辜負了契丹這個族名。長命。山則古蘭如能好起來他地將來就拜託你了。」
蕭長命拜倒在地。哽咽道:「長命必不負所托拼將一身……」
哈諾剌仰高呼:「札剌兒不孝子孫哈諾剌有負厚望該死啊。大遼已不可復契丹要拚命方可長存了吶!」
「大帥。」過了許久沒再聽到哈諾剌有什麼話說萬戶蕭阿莽不由得試著叫了一聲。
蕭長命抬頭一看站起身將哈諾剌扶著躺下沉痛地說:「各位將軍大帥遵奉長生天的旨意他去與其祖父札剌兒相會了。」
「大帥!」眾將跪地悲呼。
蕭阿莽起身道:「好了各位節哀順變。且商量一下以後怎麼辦。」
耶律狗尾是個渾人依言站起來呆呆地問道:「還要商量什麼我們還有那麼多兵依大帥將令明日攻城就是若是攻不下了即往東面過河去投紅襖賊李全那廝便是。」
耶律狼狐撇嘴罵道:「夯貨成日裡只知打仗拚殺我們兩個萬人隊已經戰死數千人了都是契丹的好兒郎你就不心痛麼。一邊等著且聽蕭提控有何計較再說。」
「哥哥我們不是說好了不再罵我的麼你怎地又當著大家的面罵我夯貨?」耶律狗尾不滿地嘀咕:「就知道刷我的臉面我耶律狗尾丟臉和你耶律狼狐丟臉還不是一樣。」
蕭承承、蕭天保、石抹德昌、移刺隆運四位萬夫長把眼光看向蕭阿莽。
蕭阿莽對蕭長命道:「提控有何話說?」
蕭長命:「長命以為明日不宜攻城奪取宋城之事就此作罷。各位先說說你們的打算。」
蕭阿莽:「既是如此某就按大帥軍令得到勃古思與怯薛軍地確實消息後再由提控下令大軍地行動。如何?」
蕭長命環顧幾人問道:「各位將軍怎麼說?」
蕭承承、蕭天保、石抹德昌、移刺隆運四人全是蕭阿莽從河東路帶過來的軍萬無長本來就是蕭阿莽的屬下同時拱手道:「我等聽阿莽萬戶的大家一起同進退。」
耶律狼狐拉了耶律狗尾一把向蕭長命躬身施禮:「屬下謹遵大帥遺命蕭提控但有吩咐只管下令便是。」
耶律狗尾叫道:「是啊是啊。現在蕭參軍變成蕭提控也是大帥了我們聽你的命令下令吧。明日不攻城那我們要去打哪裡?哎喲哥哥你幹什麼打我頭……」
蕭長命平靜的拱手:「各位將軍今日天晚不能再打仗了且請先回營安撫士卒。明日還請大家到此一會長命有事奉告也要將今後地去向與眾位商量。」
十二月初二又是一個出大太陽的好天。
這樣的好天氣並沒有給契丹軍將士們帶來歡喜。各個軍營裡反是一片暮氣沉沉因為大帥哈諾剌的死訊已經傳遍了全部契丹兵營。
太陽升到丈許高的時候。守在山則古蘭營帳內地蕭長命被響動驚醒了抬起頭擦掉眼角的髒物一看昏迷了十多天瘦成一把骨的山則古蘭睜著一雙無神的眼睛呆呆地望著帳頂不知在想些什麼。
「長生天護佑兄弟你終於活過來了!」蕭長命轉過身快步走到門邊輕喝:「來人。」
「奴……奴婢在請主人吩咐。」一個十來歲地漢兒小女孩從帳門外地上翻身滾起。怯怯生地小聲回應。
看看小女孩被凍得渾身抖、手腳烏青。蕭長命心忖既然已經要去投山東紅襖軍那就不能再像過去那樣不把漢人當人看了返身取了一件老羊皮襖和兩小塊羊皮丟給小女孩:「穿上它包好你地腳然後去取些稀粥給少帥進食。」
山則古蘭木然吞下一碗米粥蕭長命就不再讓他吃了。向他講了這段時間來的情況並將哈諾剌昨天戰死地事也說了。
見山則古蘭沒什麼反應蕭長命歎了口氣道:「你先養傷罷小兄還須去帥帳與幾位將軍商議此後地去向。」
已經來到帥帳的七位大將除了耶律狗尾還是那樣活蹦亂跳地樣子外其他六人都是眼睛紅紅的看得出也是一夜不曾睡好。
也許耶律狼狐告訴了其弟什麼事情耶律狗尾一見蕭長命就問:「蕭……大帥昨夜可有勃古思和和他那一千騎怯薛軍的消息?」
蕭長命招呼眾將坐下。徐徐開言道:「勃古思的消息其實昨日大帥受傷時便已經有了。最後還要等今天探馬回來方能證實。」
耶律狗尾叫道:「大帥探馬還沒回來。你就給我們講講昨天的消息好了省得大傢伙心中慌慌不得安生。」
「昨天午前曾有虞城鎮守副使石抹敵烈到此稟報說萬許白雲軍已經渡過大河有取虞城並南下救援宋城的趨勢。大帥受傷前片刻石抹敵烈在赴虞城地半途又返回此地長命奉大帥之命去查問。沒想到離開僅十多丈大帥就被城上兵器擊中長命為搶出大帥不曾與石抹敵烈相見直至將大帥送回帥帳由薩滿接手救治方能問起石抹敵烈返回地原因。」
幾人聽得入神沒料到了關要處蕭長命卻停下不說了性子最急的耶律狗尾把大腿拍得「啪啪」直響:「我說蕭大帥耶你就快點講罷說一半留一半的想要急死我等不成。」
長長的歎了口氣蕭長命向眾拱手環施一禮抱歉地說道:「某此刻講起昨日之事突然明白大帥為何臨終前會要我們去投李全了。想得入神怠慢各位將軍了勿怪勿怪。石抹敵烈返回此地的原因乃走出十多里時就現五百餘騎怯薛軍被困於一座小山上怯薛軍衝突了六七次都沒能逃出一人一騎。石抹敵烈正想多看一會以便知曉最終結果如何時沒成想被白雲軍現蹤跡故而只好離開回來稟報。」
蕭阿莽問:「一千騎怯薛軍有一半被困於小山那……他們另一半人馬呢?」
蕭長命:「這就不知道了。所以大帥才會要我們得到勃古思的確實消息後方能做出決斷。」
蕭阿莽:「如此我們等罷。以一千怯薛軍地戰力在平原上就是我們軍兩萬人也不一定是他們游擊騎射的對手。某思忖只有一萬軍兵就能將其五百騎困在小山上另五百騎又不知去向那白雲軍的戰力可想而知。若是怯薛軍真個全軍覆沒某以為即使勃古思能夠生還我等也還是投山東紅襖軍方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