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強雲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見過這位年輕文士不由皺眉道:「這位兄台請問……」
「京東路安撫使衙門回易曹金國案主事陳宗華草字介國見過局主。」陳宗華介紹完自己停頓了一下見林強雲沒出言相詢便接著用不緊不慢的語氣說:「此次下官受閫帥府差遣到此博易除運送歸德府向京東訂購的『轟天雷』等兵器外主要是收取折算購貨銀錢的硝石、雄黃諸般物事。」
陳宗華大家風範的氣度風標還有那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言的從容不迫神態讓林強雲很有好感也在一眾當兵的粗人中相當出彩。林強雲笑了笑坐在床上回的一禮:「介國兄不必多禮請坐下說話。既是兄清楚這事的來龍去脈那就有勞兄台了。」
陳宗華:「不敢。在下官講述之前局主請先看看這兩個是什麼人。」側身閃到一邊對門外向內伸手虛引:「夫人請!」
門口光線又暗定睛看時卻是荷絲娜抱著嬰兒大約是心慌著急進門時腳下一攔打了個踉蹌險些跌倒。
「黛絲娜哈快把孩子抱過來……」林強雲一驚之下駭然叫道:「小心!別摔倒了。」
黛絲娜到歸德見著了林強雲後這還是第一次聽他這樣親熱的對待自己歡喜得只是流淚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把嬰兒放到林強雲的懷裡坐在床邊的小板凳上抓住丈夫的衣袂再不肯放鬆。
由陳宗華主講其他人補充的一番話裡半個多時辰後林強雲總算明白自己前幾個月得病和現下所處地方及情勢。
「這麼說來葛驛鎮已經被一萬多金國叛軍包圍我們連坐船回京東也不行了?」林強雲知道了京東的情況後特別是陳宗華告訴他制武軍陳都統率軍赴利州路迎擊蒙古兵後更想快些回去就算不能變出足夠的軍隊來加強實力多了自己和這裡的數百精銳或許能起到一定作用。
「絕對不行。」盤國柱馬上接口話說得斬釘截鐵:「時下在葛驛鎮連水戰隊一起共有近九百人又要加上兩百餘匹戰馬我們現時只有三艘防沙海鶻船可以運送少量的一二十人另外兩艘貨船則裝了數萬餘斤硝石、雄黃等物實是無法裝下多少人了。還有前去陳州收購硝石的數百軍也快回來了說不定又要添上萬把以至數萬斤貨物如何能夠走水路回去。」
林強云:「若是戰船和貨船全部用來運人馬呢這樣可不可以?」
陳宗華一聽林強雲說的這話便頓時急了連忙開口勸道:「不可不可局主萬萬不可如此。」
「哦陳案曹與我說說為何不可?」林強雲也就是這麼一說並沒打算所有船隻都用來運送人馬他只是想讓大家提出他們的不同看法好讓自己多些選擇。
陳宗華起身拱手道:「局主容稟……」
林強雲伸手下按示意:「介國兄都講過了不必如此多禮坐下說坐下說。」
「上下有別不敢當得局主如此稱呼宗華謝過局主。」陳宗華依言坐下頓了頓方徐徐言道:「自四月始便有蒙古大軍侵佔京東根據地北方數州隨即又想要渡北清河南下於過渡時受挫於水戰隊不成而後大部蒙古軍溯河而上至南清河往東攻擊。我京東根據地在數十萬眾之敵兩面夾攻的情況下之所以還能守土不失原因無他仍制武軍有大炮、火銃等遠擊之利器爾。宗華雖是不習兵事的文官可也知曉此等大炮火銃諸般利器一旦沒了子窠、火藥那就比棍棒還不如。局主只怕還不曾看過我京東各藏庫的賬目罷去年至今的連場大戰早將庫房內所有製造火藥、子窠所需的藥料掃用一空了。這次我們來此的目的並非專為局主一人而是另有採購各項藥料以實軍用。如此的情況下我們如何敢將恁般重要的貨物棄之不顧僅帶人馬回去?再者說了即使全然不顧京東空蕩的庫藏一定要運送人馬眼下這幾艘船也只能裝下一半人不到那其餘的幾百人馬怎麼辦?何況就是水路的數百里行程也並不安全葛驛鎮碼頭到大河入口再從河口離開蒙古軍所佔地域誰能擔保可以一帆風順不會出一點意外?」
林強雲心裡想了想轉向站在門邊的塗蒙問道:「塗大哥鎮外的敵軍只是金國的叛軍一路麼他們有什麼動靜怎麼到現在都不見動靜?」
「稟報局主依細作傳回的消息末將估其雖一樣都是金國叛軍但他們卻互不相通聲息互相敵對喝罵還有過幾次小衝突看來並非同是一路。」塗蒙與林強雲算是較熟了豪爽的漢子也沒想過有什麼上下的規矩只坐著拱了下手便開口講解:「細作回報鎮南、鎮西方向約萬餘人打的是金國新君完顏守純旗號上晝時其先行的部伍曾派人來交涉而後則有數百人亂哄哄的想一擁而上被我們一頓弩箭、亂槍給打掉十數人後便退了回去至今仍無動靜。鎮東這一路人馬僅數百騎軍打出來的旗號是『封』字戰旗他們見鎮內已有防備也不曾衝陣就停在外頭。去探查詢問的細作回報說這些人自稱是什麼紅襖軍封大帥封仙的人馬。」
「哦呵紅襖軍?這不就是被我們趕得屁滾尿流躺入微山澤不敢伸頭的那幫賊匪麼呵呵一個數百人的盜賊頭子而已還自封成什麼大帥了。」陳宗華上回到歸德府時已經聽人說過這股盜賊的事玩笑般的插了一句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外面傳來一陣壓住聲音的吵嚷林強雲抬頭問道:「什麼事?本書轉載bsp;門口閃進一個親衛報告:「是天師道北宗外丹的道長說是修行上的有不解之處向局主求教。另外他們還說有一種什麼新的煉丹保成之法要與『上人』同參、指點。」
「天師道北宗外丹?我與他們沒什麼交往啊這些道士怎麼會找到這裡?」林強雲記得從來沒聽過天師道北宗的名頭更不用說其中的外丹派有聯繫。至於道法、仙術林強雲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用些手法技巧和化學原理來騙人的東西他自己就無數次的利用了這一點。
盤國柱:「是陳哨長他們從汴京回來時於今日在寧陵附近從蒙古韃子手裡救出的到了鎮裡聽說了少主的名號後他們領頭的老道長連路也走不動了卻一直吵吵著要見局主。」
林強云「唔」了一聲想著自己頂了個「上人」的名頭天師道的人對自己又是實心實意的幫了不少忙實在不好對道教的人太過冷淡。再說了連路都走不動的老人家怎麼都算得上是前輩吧見一見表現一下自己尊老敬賢的好品德最多就是耽誤點時間吃不了什麼虧。便道:「既是這樣讓人總在外面吵吵鬧鬧也不是事那就讓他進來見上一見罷。」
看王煒和李杲要走林強雲連忙叫住他們:「兩位醫生且請暫坐一時稍後還有事請教。」
被一個中年老道扶進屋的老道長確實是老臉上的皮膚像風乾的柑橘般有縱橫分佈的深淺溝壑不說還呈現出一種死人似的灰黑色。他的身體看來極差了有人扶著也不甚穩當每走一步都顫顫巍巍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癱下地就此一命鳴乎。
林強雲一見老道這個樣子嘴裡「啊」的叫了一下對盤國柱他們連聲吩咐:「哎喲快快快盤牯仔搬張椅子讓老仙長坐……你們快去幫著扶老仙長一把。」
那老道雙眼迷離得像是看不清物事聽到林強雲的話聲便探出雞爪般乾癟的手指向靠北的眠床方向。那中年道士點頭然後向搬著板凳的盤國柱示意將座位安放到床邊。
「這……」盤國柱不清楚讓老道太靠近林強雲是否妥當只好抬眼看向林強雲。
此刻的林強雲頭部還有點抽痛動作稍大點就會覺得暈想起來將床鋪讓給老道也無能為力。只好嚮往黛絲娜示意叫她讓出位置自己抱起兒子則往床裡頭移進了一點叫道:「把老仙長扶到床上來讓他有個地兒靠背坐得舒服些。」
「渡過一劫渡過一劫。好好好得很老道沒錯是『上人』沒錯。」
「咦老仙長怎地知道在下剛剛渡過一劫。哪你老倒是說說是什麼劫啊厲害不?」死氣活賴的老道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客氣林強雲叫他上床一起歇息他也就大大方方的坐到床上並還將隱有臭味的腳伸向林強雲的大腿邊嘴裡出蛇吐信般的嘶嘶聲讓林強雲好不容易才聽清他說的是什麼暗忖道:「渡過一劫渡過一劫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