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形制不一、鋼水軟硬不一、左右偏重不一、兩隻箭頭互擊都損毀不一、有孔洞還有夾渣張弓射出去時又必定會飄拐游移無法中的我來某人若是做出如此差勁箭鏃那也太丟我來某人的臉太丟耗費無數精神時間教我來世敏技藝師尊的臉了。這種箭鏃做將出來不用別人來說我自個兒也會因愧疚而羞死。打製出這樣差勁的箭鏃簡直就是與犯罪一樣若是將此等物事送到軍中去用便如同蒙古兵的幫兇無異於直接殺害我抗蒙將士的兇手?!」來世敏向汪誠伸手朝下按了一掌以無比高傲且自信的語氣接著說道:「按察大人、汪大哥不是來某人自吹自擂以來某的技藝以來某人從師尊處學得的本事要麼就不接此項活計不做也得個省心省力逍遙自在。若是有心接下了這項活計那就一定得打製出大小如一、長短如一、形狀如一鋼水均勻真正能射破金鐵甲冑規範且質地上乘的破甲箭鏃。在下敢以項上人頭保證只要讓來某人接掌汪家鐵匠鋪必將於此後的兩個月內交付給官府至少四千枚以上鋒利的破甲箭鏃。」
冀禹錫被來世敏的一番話說得大為動容慢慢收起了自傲之色心下暗自思忖:「呵好一副高傲的神態吶這還是個行腳步挑夫所能說出來的口氣麼?剛才的那番話總算沒白說好歹激出他的真面目來了。看此人如此自信滿滿的樣子不定還真是個高手鐵匠呢。不過本官還是須得小心些多弄些事來難為他一下不要聽了幾句話就受其鼓惑而上當受騙。唉但願他真個是深藏不露的匠師才好不知他所說是不是真的能做到。」
待來世敏的話稍停冀禹錫正容考問:「這位來小哥你先時只是個為人送貨的挑夫到此葛驛鎮後才在汪誠的鋪子裡打出頗為好用的馬掌露了一手既便你真個是鐵匠本官又怎知時才你所說的能否做到。萬一這些箭鏃做不成時下蒙古軍隨時會來攻城少了破甲箭豈不是害了全城二十餘萬人的性命……」
「少幾千支箭就會害死全城二十多萬人這也太誇張了吧!這位按察大人是在誑局主呢」在艙外聽他們說話的陳宗華和塗蒙一干人心下鄙視這個金國的大人也想聽聽來世敏是怎樣應答。
只聽來世敏問道:「那麼大人想小的如何?」
冀禹錫道:「來鐵匠想做這些箭矢賺得粟米空口說白話是不能令人信服的除非……」
來世敏:「除非什麼?」
冀禹錫:「要想賺得我歸德府的粟米銀錢除非來鐵匠你肯去匠戶營投到編入由本地官府該管的兵匠工籍鐵器作隸戶方成。」
來世敏:「兵匠?這倒是第一次才聽說過。大人若是小人去匠戶營投到被編入兵匠工籍會有什麼好處今後要做些什麼是否還能按小人自己的意思去賺錢?」
冀禹錫呵呵一笑道:「我朝的各色匠戶大分為二一曰官匠二曰兵匠。官匠由官府該管兵匠則屬軍內該管專以製作軍中所用器物。編入匠戶的好處是每日都有事做按時度支錢帛粟米不須你日日去擔心有否銀錢收也不須擔心今日能否賺到明日的吃食只要依上官之命便可。另外只要去匠戶營投到官府也就不問你過去是何出身也不會探問你是何來歷。怎麼樣這可是別人求也求不來的大好事吶也就你來小哥方能得此優渥。不過在籍的匠戶須得依規矩行事哪能想幹什麼就由著自己的性子去幹什麼。就是要離營出外也應求得該管的上官允准否則便會犯律受懲……」
「不問出身來歷這倒是個好事省得以後再有什麼欄頭衙役來查驗身份時講好話做小人不算還要花錢消災。」來世敏心中暗暗歡喜之際猛然間省悟過來:「哎喲不對啊幾個月來只遇上一次查驗的差役僅十多文鐵錢就打過去了就像胡行他們在陳州那塊上了冊有戶籍的還不是和我一樣要交錢方得差役欄頭們放過?況且有沒有戶籍對我這腳夫打鐵仔有何相干無戶無籍有什麼要緊不必出差無須服役不是更好麼。特別是入了兵匠籍做這樣一點自由都沒有每天只是干重體力勞動的活吃一口死飯能不能讓你吃飽還不一定的匠戶哪又和勞改犯有什麼區別?真要去入籍做了匠戶營的兵匠沒來由的往自個頸上套個枷鎖那還了得!?」
想到此處來世敏可有些急了雙手亂搖一氣:「不不不大人不用說了什麼『兵匠』這麼好聽的名字以小人看還不如說他是服苦役更恰當。嘿這事免談大人就是講出花來我來某人也不會去匠戶營投到當個兵匠的連官匠也不願去當。還好還好我這小挑夫還算有點機靈差點沒被按察大人的說辭打動。算了算了你們歸德府的粟米銀錢留著官爺們自己食用吧小人沒這樣的福氣委實是賺不來我還是去做腳夫替人挑擔子送貨走長途好了。」
對這鐵匠說出這樣的話冀禹錫兩個好似早有所料連汪誠這個本應該著急的當事人也只是臉帶微笑地安安靜靜地坐著不動一點都沒有解釋勸說的意思。
來世敏講得口乾舌燥現兩位聽眾根本就無動於衷不由得奇道:「咦你們……你們……」
「呵呵這是本官故意說些不著邊際的話相探來小哥休怪休怪。」冀禹錫笑著對來世敏道:「其實剛才汪誠與匠戶營的管事一起說起這事本官心內便自允可了。試問京東所產的兵家利器轟天雷何等犀利的殺人傢伙我歸德府上下想多購幾枚都不可得。如今有白雲軍的官長為來小哥擔保我們又有什麼信不過的。本官此來除想見見你這位高手匠師外還有一事想求。」
來世敏急叫道:「且慢相求的事稍後再說。按察大人關於入籍成為匠戶的事……」
冀禹錫搖手道:「來小哥無須著慌沒人會強令你入匠籍受編管本官可以保證至少你在歸德期間會按汪誠這般自食其力的女真人一樣算做歸德府裡的唯一特例做個自由自在的漢人管外匠戶好了。」
「唔這倒是差不多。」有人保證可以不受管束的自在賺錢生活倒是相當不錯的一面聽一邊猛點其頭來世敏覺得還有點不保險立馬跟進一句:「按察大人這事你做得了主?即便大人做得了主但只是在嘴上說說的話作不得準的空口無憑來世敏還要請大人為我弄個官府的文書扎子以免日後有人來尋事時也好有個憑據。」
冀禹錫笑瞇瞇地盯了來世敏一眼輕捋項下的短鬚道:「喝你這廝倒也知機曉得向本官討要文書。本官在歸德府雖僅是個小小的按察經歷但甚得知府大人的信任這點小事還是能夠做得了主的。也罷待這裡的事情講妥後本官隨即差人送上官府的文書這下你可放心了吧。陳大人、塗哨長煩請你們進艙內來說話。」
陳宗華與塗蒙等人不放心局主本就沒離開太遠聽得冀禹錫叫立時便進入船艙。
待到眾人都坐好了冀禹錫將情況講清問道:「陳大人貴軍願為來小哥擔保但不知萬一有事要你們承擔之時貴軍會以什麼樣的兵器數量多少代他交與歸德府呢?」
能在回易曹做到一案主事官的人對數字價錢之類的物事敏感得很當他與塗蒙一起說出了願意為來世敏擔保後就已經盤算過四千箭鏃的價值了。此刻聽冀禹錫問話想都不用想就立時回答:「若是來大官人做不到他的承諾每枚那種破甲箭鏃按三十文足銅錢計算。本官保證點清數後即時以京東所產的別一種兵器——雷火箭代其交與歸德府。」
雷火箭冀禹錫知道他曾聽人講過這物事是由京東一位道家「上人」於其物上作法加入了道法仙術的箭矢。據說此物威力雖然不如轟天雷般大卻好在它可以用普通的弓弩射炸開的火點廣及丈許方圓這東西可是金國朝庭想盡一切辦法向京東求購而不可得的輕便利器啊。
當下幾個人商量好了所有事項並立下契約文書由雙方及擔保人陳宗華、塗蒙都畫了押事情就辦成了。
冀禹錫也沒有失信回去後不久就讓汪誠將他答應了的官府文書紮了送到船。
自此來世敏即成了歸德府中唯一的一個由漢人身份而得到的「管外匠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