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孝軍自完顏陳和尚(完顏彝)入主掌軍後除費盡家財多方籌措銀錢用以製造兵馬盔甲組建了一支數百人的拐子馬隊外還依據古書所記載的「諸葛連弩」之說自行設計製造了一種可以讓拐子馬兵卒單手開弦射的匣弩。另外完顏陳和尚的忠孝軍餉錢豐厚從不拖欠御下軍律極嚴令出如山初至軍中時斬殺了數以百計的驕悍兵將。
此時這十多個忠孝軍士卒雖是裡冒出火來朝前逼迫但未得百夫長下令之前卻也沒人敢於衝前動手只是瞪著血紅的眼睛惡狠狠的盯住來世敏。
來世敏剛才根本沒有立即開槍的意圖沒想到肩膊撞得疼痛手上無力再加心情緊張之下手指打滑射出一槍。好在沒擊中人而只打死了一匹馬想來最多把揀來的三匹馬中賠出一匹應該可以應付得過去。此刻雖是忐忑不安看了蒲察官奴探頭探腦的從馬鞍上伸下頭又立即縮回去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與此同時來世敏也心下惴惴覺得讓蒲察官奴這樣一直掂記糾纏也不是事。思量著不如乾脆將其糗事說出去讓大家全都知道那就不必由自己一個人承擔被殺人滅口的風險了。便笑嘻嘻的從柱子後探出頭對蒲察官奴嘲諷:「怎麼怕老子把你丟臉的臭事說出來麼……」
面對十多個氣勢洶洶衝來的騎士只一眼柴大官人便看出這些都是忠孝軍的人他不但擔心赤手空拳的來世敏更心急重病的夫人與那個孩子般的嬌滴滴大小姐。左右環顧了一下知道在這種只能通行兩輛車的街道上假如雙方都能謙讓一二就可以安全無事的過去。可對面來的這些軍爺們開始時倒是略緩了一下後來卻不知吃錯了什麼藥竟然如同打仗般的起步衝鋒。柴大官人原本想招呼幾個護衛拉開距離看清來人是什麼人後再讓到一邊以免生事端可就是這樣稍一遲疑一下子倒弄得手忙腳亂想要下令讓路時已經根本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也虧得有來世敏不知用了甚子物事抵擋只聽得一聲大響噴出一團白煙隔了好遠就將對面衝來的頭馬打倒而且那領頭的軍卒也及時的以手勢、吼聲阻了馬隊一下這才沒撞到轎車免去了一場禍事。柴大官人本就對這年輕的挑夫甚有好感又念其在如此危險之時消解了一場危機此刻見了那些軍卒們氣勢洶洶地要與其為難慌忙下馬向轎車前走去一面拱手向軍卒們行禮聽得來世敏大咧咧的開口生恐他說出來的話不中聽火上加油激怒這些丘八慌忙打斷來世敏的話大聲叫道:「各位各位軍爺……」
蒲察官奴見那漢兒賤奴開口似是真要在這大庭廣眾丟他的臉面不由得又急又氣高聲震聲怪叫下令:「兒郎們與我將這賤奴拿下……」
「哈哈哈……」正在來世敏被蒲察官奴的怪叫聲震得耳朵嗡嗡作響頭腦刺痛將要忍受不住時頭頂的屋頂上有人出一陣同樣震動人心的狂笑正好將那怪叫聲抵消。那人笑聲停了高叫喝道:「蒲察官奴你有何資格說這年輕的朋友們是賤奴可敢脫衣露出胸前的烙印讓人看看麼?哼哼諒你也沒那個膽子。眾人聽好了蒲察官奴這廝自個從前也做了數年牧奴不但雙腳的十個趾頭凍沒了而且為了向其主子搖尾乞憐還下作得巴巴的去求那蒙古老嫗……」
原來蒲察官奴年輕時曾於興定二年(1218年)秋被蒙古人擄走分給一戶蒙古兵為奴。當年冬天那戶蒙古人所在的河套地區大雪出外放牛的蒲察官奴被凍掉十個腳趾虧得他年輕力壯又從其他凍死的十來個牧奴身上扒下不少羊皮衣服這才保住了一條命。也是這一年四十多歲的蒙古兵及其成年的兩個兒子死於疾病只餘那父子倆十的多個妻子和三個不到十歲的幼童。
次年春養好傷的蒲察官奴為求接下去的日子裡能繼續活命在窺得機會時勾搭上這家的一個老婦。仗著胯下有條碩大的本錢服侍得那蒙古老幫子歡喜了這才讓他得到允許可以解除鐐銬。數日後幾個強壯的牧奴弄開了木銬鐵鐐逃跑蒲察官奴趁混亂之機避開主子家人的注意偷了兩匹馬、一把刀從脫走牧奴的相反方向逃了出來。
此後蒲察官奴便入伙成了個馬賊往來於河朔一帶期間曾被捉入獄又讓同夥劫出。一次馬賊們劫殺了一隊回紇使者得到幾十匹馬和十數馱金銀、貨物。大筆錢財面前一群烏合之眾的馬賊全紅了眼當時已經是馬賊頭目之一的蒲察官奴卻因此次的分贓與賊伙們起了爭執他與幾個相好的同伴與其他馬賊一言不合就生火並弄到部分財貨他們也在當地沒法呆了只好回到中原憑著敢打會拼被徵募進入忠孝軍內廝混。
屋頂上之人說起蒲察官奴做過蒙古人的牧奴實是他人生中不可告人的特大污穢之事若是被其公之於眾那可是比被契丹人俘獲還更丟臉再顧不得對付無拳無勇只憑著暗器傷人的來世敏蒲察官奴指著屋頂狂吼下令:「此人就是暗算提控大人的刺客兒郎們別放他走了給某家圍上去死活不論擒下他。」
「哈哈哈……想要擒下某家還得看看爾等這些蠢貨是否有那樣的能耐某家還有事要辦恕不奉陪了走也走也。」
車、馬、人擠在不到兩丈的街道上一時間哪兒活動得開。要去追那屋頂上的人忠孝軍的十來個人全都沒有那種上房的本事只有散開四下兜圍將其堵截在屋頂。可這些人稍動幾下就亂成一團你碰我撞的更是無法動彈。
蒲察官奴倒是有上了馬後躍上屋頂的功夫但他自知對上了房上那人時決討不了好時間稍長還會將命送在其人手下這時候是萬萬不可一個人去送死的。因此他也只是大呼小叫的咋唬了一陣便不再吆喝了。
小鎮街道兩旁都是店舖的門臉只可惜目下有蒙古兵打過了大河時不時的還有游騎到這一帶打草谷經過的人倒是不少但逃難的多而肯花錢的行商客人卻是聊聊可數數百間店面有九成以上都關了門昔日的繁華不再了。這種情況今天也給來世敏帶來了極大的困難即使蒲察官奴把注意力都集中到房頂上也還有個把軍爺目光灼灼地盯著他不放就是想要閃入人家裡逃避對著關得嚴絲合縫的鋪面也沒有絲毫可趁之機只好腳下慢慢往另一根廊柱處移去。
眼看那些惡軍漢又把眼光瞄向了自己再見到柴大官人一直打出的眼色來世敏苦笑著向他擺頭示意讓轎車往後退。但柴大官人卻微微搖了搖頭車上有危重病人急著要進城請郎中救治呢如何能向後倒轉。
「兀那漢兒無緣無故的殺了某家軍馬你怎麼說?」蒲察官奴被人叫破他沒有資格說別人賤奴此時雖然取下小圓盾護身提刀洶洶地分開眾人上前卻也將話講得客氣了不少。
「耶你們的馬了豬癲若不是小子出手制止那車子還不被撞得車毀人亡啊。」來世敏看清這些軍漢沒用帶箭匣的手弩心下暗暗鬆了口氣大大方方的背著雙手反問道:「這位軍爺馬都死掉了你說怎麼辦吧。另外以小子看你們還是往邊上讓一讓人家的車子可是有女眷的堵在這兒算什麼事啊。」
柴大官人走上前拱著手又拉住蒲察官奴持盾的手接口道:「就是就是。這位軍爺我們是歸德府按察經歷冀禹錫冀大人府上的這車上有病患急著過河進城相煩借道讓我們過去罷這點小意思給軍爺的弟兄們吃酒。」
「這個……」蒲察官奴捏了捏相當沉手的布包剛才閃過的黃光讓他知道這裡頭是金錠覺得下令讓開路給轎車通過就能得到金子合算得很故意做作地沉吟了一下。
在車裡的冀玉芙實在是等不及了將車簾一掀探出頭來焦急地叫道:「你這軍漢怎地如此不知好歹難道說十兩金子還不夠麼?」
冀玉芙一露頭蒲察官奴的眼就直了張大了嘴傻呆呆的盯著轎車前門一長串口涎不知不覺滴到前襟上。
「讓開讓開你們都是些什麼人敢阻擋山東白雲軍的路。」
高叫聲令蒲察官奴回過神轉頭一看已經有十來個身穿武士服手持十字弩和長鐵棒的人從廊下快步跑到漢兒身側擁著他匆匆往向北行去。
蒲察官奴漲紅了臉「呔」地一聲大喝:「兀那漢兒給某家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