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洛出了內堂,來到景陽宮喧嘩之處的院落,看到了一幅大出他預料的光景,並不是他想像中的有人過來生事。
只見被宮女芷雲和小太監常寧圍著的高勝懷半邊臉腫的老高,上面明顯有一個巴掌印,身穿的青衣上還有不少腳印,這是讓人給打了。
看到朱常洛過來,芷雲和常寧趕緊見禮,「受傷」的高勝懷也滿臉委屈的俯身行禮。
「都起來吧!」朱常洛擺了擺手,接著問道:「高勝懷,你這是怎麼回事?誰打的?」
看到朱常洛過問,高勝懷像是個委屈的小孩一樣,再也控制不住淚水,又復跪下磕了個頭:「殿下,你要為奴婢做主啊!嗚……」此時他顯然忽略了朱常洛還是個五歲的小童,也許知道景陽宮處境的他只是想訴苦吧,壓根就沒想著要去討回個公道。
朱常洛皺了下眉頭,他不太喜歡這種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男人,被人打了,想辦法報仇就是。他雖然信奉當天的仇當天就要報,但在實力相差懸殊之時,也不介意等到能有實力干翻對方之日,當然,那時可是要連本帶利的。
不過隨後想到對方也不算是真正的男人,何況高勝懷今年也才十六歲不到,委屈了哭一下也算正常,畢竟秉性各異,你也強求不來。
「告訴本皇子到底怎麼回事?只要不是你的錯,本皇子早晚會為你討回來。」朱常洛可不敢說的太滿,畢竟他自身也算是泥菩薩一個。
鄒義聽了朱常洛的話,微微皺了下眉頭。他聽出了大皇子雖並沒有把話說滿,但也怕年幼氣盛的大皇子一時衝動,做出什麼不顧後果的事情來。在景陽宮待了差不多四年,鄒義可是極為瞭解王恭妃和大皇子處境的。
「高勝懷,雜家看你也沒有什麼大礙,趕緊去擦點藥酒,過個明兒興許就能好的差不離了,些許小事,就不要讓殿下為你費心了。」鄒義趕緊衝著高勝懷嚷道,他還真怕高勝懷得罪了什麼有權勢的太監或者女官,給朱常洛出難題。至於娘娘那個等級的,高勝懷還夠不到。
「鄒義,你這是什麼意思?雜家可是為了景陽宮才被打的,難道就不能讓殿下瞭解一下情況?」高勝懷此刻恨透了鄒義,狗日的,爺們這可是工傷,就算不能報仇,但讓殿下和娘娘知道,自己今後也能更得寵不是?難道好事都讓你一人佔了?
「你……」
朱常洛揮了揮手,止住了鄒義的話:「好了,鄒義,讓高勝懷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本皇子自有分寸。」
「是!」聽到朱常洛的這句話,鄒義略微有些放心了。
「殿下,混堂司對咱們景陽宮的熱水供應一向不太準時,有時甚至送來的還是冷了的水!這讓殿下和娘娘一直受沐浴之事所困擾。今日又比規定時間過了一個時辰,可混堂司還沒有送來熱水,奴婢便去混堂司催了一下,順便向他們反映一下。哪想到混堂司的那些人聽說奴婢是景陽宮的,講話便極其難聽,奴婢看不過爭辯了幾句,結果就被他們打了。」提到這件事,高勝懷還異常的氣憤,小臉憋得通紅。
朱常洛臉色陰沉下來,做一個不受皇帝待見的皇子真他娘的憋屈,什麼阿貓阿狗如今都敢欺負一下,難道景陽宮真的就是軟柿子不成?景陽宮好歹還有自己這個正牌的大皇子呢!難道那些勢利小人就這麼篤定自己做不成太子登不上皇位?
宮廷二十四衙門中,混堂司也就負責個沐浴用的熱水,基本屬於最冷清、最邊緣的一個司。沒想到就是這樣一個毫無地位可言的衙門,這幾年來一直都在欺負「高高在上」的景陽宮!有著一個恭妃、一個大皇子、一個公主的景陽宮!高勝懷說的沒錯,朱常洛對這件事也知道,畢竟他可是經常因為混堂司送來的水太涼而無法洗澡。
看來不反擊一下,誰都會把老虎看成病貓!
「高勝懷,混堂司誰打的你,你是否還記得?」朱常洛心中雖然氣憤,但並沒有表露出來,只是面無表情的問道。
「殿下,您不是還要去皇后娘娘那裡嗎?」鄒義一看情況,猜到要壞事,趕緊開口對朱常洛說道,他希望大皇子有了這個台階,趕緊脫身。
朱常洛沒有理會鄒義,只是盯著高勝懷。
「記…得,對方…對方是混堂司左司副和幾個雜役小太監。」高勝懷也有點愣,他絕對沒有想到朱常洛真的會過問此事,他僅僅只是想要博取同情而已。
「鄒義,去倉房中取條馬鞭過來。」朱常洛轉過頭來對鄒義吩咐道。
「殿下,您要考慮……」
「快去!」朱常洛皺了下眉頭,他討厭不聽話的手下,即便對方是為他好。
「殿下,奴婢…奴婢的傷不打緊的,只要擦些藥酒就沒得大礙了。殿下您不能去啊,奴婢心裡感激殿下,但殿下不能冒險啊……」高勝懷也反映過來,神情激動的說道。朱常洛的處境他是知道的,萬一這一去闖下什麼禍事,到時他也許會跟著第一個遭殃。
「殿下請三思啊……」宮女芷雲和小太監常寧也跪了下來。
「住口!你這孬貨,被打了就跟著本皇子去打回來,只會哭哭啼啼的算什麼?你要是還有點血性的話,就他娘的起來,跟在本皇子身後。」說完高勝懷,有對還愣著的鄒義叫道:「還不去?」
「還有你們兩個,都給本皇子起來。」
鄒義沒有辦法,只好磨磨蹭蹭的向著景陽宮庫房的方向走去,心中卻是著急萬分,恭妃娘娘怎麼去了皇后娘娘那裡還不回來?
「鄒義,怎麼還磨磨蹭蹭的?難道一個小小的混堂司就嚇著你了?瞧你那點出息!」朱常洛在鄒義身後說道,並把混堂司三字咬的很重。
原本還徘徊著慢慢前進的鄒義聽到朱常洛著重強調混堂司三字時渾身一陣,不由得聽出了玄機。對呀,自己怎麼就沒想到呢?對方也就是無權無勢的混堂司而已啊!有後台的太監誰願意待在那個沒有絲毫油水的冷清衙門?那是個讓失勢的太監養老的地方。即便是大皇子在那裡大鬧一場,能夠有權管教大皇子的也就皇上、兩位皇太后、皇后以及恭妃娘娘。
兩位皇太后是絕對不會理這種事的,而皇后和恭妃娘娘頂多也就是嘴裡面責罰幾句而已,至於皇上,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麼樣?畢竟是混堂司有錯在先,不但失職,而且還打了景陽宮的人,皇上頂多也就是責罵年幼的大皇子幾句吧?讓殿下去混堂司大鬧一場也好,這樣也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混蛋長長記性。
想到這裡,鄒義加快了腳步,往倉房走去。
確實就像鄒義分析的那樣,朱常洛已經仔細的考慮過了,一個小小的清水衙門混堂司裡還能藏龍臥虎不成?是該給這些狗東西們些教訓了!
朱常洛其實想到了兩種處理此事的方法。
一種是借力,去告訴王皇后。畢竟混堂司有錯在先,憑借他們之前對景陽宮的種種劣跡,並不需要添油加醋,只要如實相告就行了,想來王皇后不會不管的。何況,高勝懷可是王皇后下令調過來的,雖然王皇后並不一定知道高勝懷是哪根蔥,但確實是她下令調的人,如今被打了,豈不是駁了皇后的面子?這是一種最理想的做法,朱常洛沒有任何冒險。
另一種便是直接過去找場子!帶人過去先打了再說,簡單、粗暴、直接!不過這種方法不但要得罪人,還有可能給朱常洛帶來未知的風險,也許皇帝或者別人會藉機整治他,甚至變成他成為太子的障礙:如此年幼就仗勢欺人、性格暴虐,怎能成為儲君?
但這個方法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先會提醒那些還要欺負景陽宮的人,從今後只要我朱常洛還在景陽宮,你們如果還像之前一樣對待,就要重新掂量一下了。
其次,憋屈了五年了,還從沒有憑借皇子這個「高貴」的身份欺負過人,尤其是欺負那些曾經欺負過自己的人。他想試一下欺負人的感覺,他想洩一下五年來的鬱悶,這樣直接去欺負人絕對夠爽!
最後,他想賭一下,賭一下自己心中的那個猜測是否正確,這也是他選擇這種方法的最大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