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川城仍是風平浪靜,足立大郎已啟程趕回漢城,而前往漢城以及摩尼山聯絡的人選也已分別趕赴兩地,袁世凱從漢城興匆匆的趕來,見著了吳辰,揚著手中的電報道:「上海方面來了消息,聘任的幾個軍事教官乘坐英國人的油輪這幾日便可抵達仁川。」
客廳裡只有吳辰和張謇在,張謇因為次日就要去北京城裡替吳辰說項,是以今日算是來告別的,吳辰笑道:「來的正好,如今新的營房已經建立,那些個兵油子我正愁他們太清閒了一些,慰亭大老遠的趕來實在辛苦,先喝口茶,漢城方面有什麼動向?」
府裡的小廝立即給袁世凱奉上茶盞,這些小廝都是前任郡守金大成留下來的,有幾個還粗通漢話,只是這些人並不可靠,吳辰早想更換,急切之間又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只能暫時先用著,那小廝端著茶盞進入客廳時,吳辰微笑著不再說話,袁世凱吹了口茶沫不明就裡的道:「少帥,漢城方面倒是沒有什麼異常,日軍大營的日本兵更是連大營都極少邁出來。」
吳辰與張謇相視一笑,袁世凱定然不知道左營前來仁川途中所遇到的伏擊,更不知道這是日本人偽裝成山賊,這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多,除了日本人吃了虧也不敢聲張以外,只有吳辰以及幾個心腹之人才知道,袁世凱自然不知道日軍的動作,吳辰笑道:「慰亭打算什麼時候調到仁川來,我這裡正好有件事需要慰亭去廣州走一趟。」
袁世凱問:「什麼事需要去廣州?」
吳辰將前幾日與張謇商討出來的花旗國賣豬仔的事與袁世凱說了,隨後又道:「原本這種事是不必讓慰亭去的,只是現在我身邊的人手實在緊缺,信得過的人更是極少,慰亭去了廣州,只需要先找個花旗國的流浪漢,以他的名義招募那些無家可歸的百姓就成了,你躲在幕後操縱,屆時多雇些船隻,將人全部運抵仁川便成了。」
袁世凱頗有些不太樂意的點了點頭:「少帥吩咐,那麼我乾脆就把營務處的差使辭了吧。」
說實在的,袁世凱並不想去廣州,他更熱衷於新軍的練造,但是吳辰方才說身邊信得過的人太少,這無疑是告訴袁世凱在這位少帥的心目中他是個可以信得過的人,這讓袁世凱頗為感動,終於還是決心去廣州一趟。
吳辰頜點頭道:「吳某最信任的便是張先生和慰亭,如今你們一個往京城,一個去廣州,倒是吳某在仁川清閒自在了,今天你們都別走,就在這裡用飯吧,難得大家聚在一齊,一來算是給慰亭接風洗塵,二來給張先生送行。」
張謇捋著稀須微笑著點了點頭,袁世凱笑道:「恭敬不如從命,難得吃上子城的飯,今日袁某定然要海吃一頓,絕不能吃虧。」
到了第二日,吳辰與袁世凱親自到港口去送別張謇,張謇登上北洋水師返回威海衛的一艘油輪,互道了珍重,那油輪隨著升騰起來的煤煙徐徐離港,張謇仍附在船舷上朝著吳辰二人招手,吳辰目送著那油輪消失在碧海藍天,這才黯然與袁世凱出了碼頭,袁世凱道:「張先生不過是去京城一趟,子城何故傷感?」
吳辰擠出一絲笑容:「張先生沒有說,吳某卻也知道,這一次去京城恐怕並沒有這麼順暢,要想讓朝廷同意不知要求告多少京城裡的權貴,不知要遭人多少白眼了。」
袁世凱默然無語,二人默默的在低矮的街道上漫無目的的徘徊,吳辰穿的是武官服,邊上的朝鮮人見著了紛紛退避,袁世凱道:「子城,這幾日幾個洋人教官就要抵達,軍事訓練安排的如何?」
吳辰看見遠處一座酒肆,抖擻精神:「我們到那裡去坐一坐。」
袁世凱點點頭,二人在酒肆的二樓找了個清淨的所在坐下,要了壺酒幾樣小菜,這裡臨近街市,推開木窗街景便一覽無餘,吳辰自斟自飲了一杯,隨後道:「慰亭怎麼看?」
袁世凱這些天來一直籌劃著練兵的事,早已胸有成足,道:「此次聘請的洋人教官有三個俄國人,兩個德國人,資料我都是看過的,都是該國正牌子學堂裡出來的軍官,也都打過仗,因為年紀大了,在軍中不太得意,便前去上海淘金,我的意思是,兩國的軍制不同,若是混合一起訓練難保會出現混亂,不如將左營分為兩隊,一隊由俄國教官訓練,一隊由德國教官訓練。」
吳辰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近年來朝廷與德國、俄國的關係正處於蜜月期,德國人新近崛起,在洋務派眼裡更是覺得如獲至寶,認為德國依靠維新而躋身列強行列,自己所走的道路並沒有錯,而俄國在朝鮮問題上與朝廷同仇敵愾,堅決反對日本人涉足朝鮮,再加上朝廷對俄國人抱有極大的期望,這也是許多德國、俄國教官願意來淘金的重要原因,他們的許多同行都被北洋水師聘用,而且薪金不菲,對於這群退伍的軍官來說,遠東確實財的理想之地。他沉吟道:「這是個好辦法,慰亭想得周全,若是兩隊再進行競賽,每月進行會操,會操表現好的一隊都給予一定的獎勵,想必效果會好一些,不管是教官或是士兵,都要讓他們卯足了勁的操練,才能練就出一支強軍來。」
袁世凱喜道:「倒是我疏忽了,竟沒有想出這個好法子。」
吳辰沉吟道:「若能能多請些教書先生來,讓士兵們能讀書寫字恐怕更好一些。」
袁世凱驚道:「子城怎麼會這樣想?士兵們能打仗就行,為什麼還要識文斷字?若是當兵的都能讀能寫了,誰還願意當兵?」
吳辰給袁世凱滿上一杯酒,與袁世凱對碰一杯才正色道:「我要的是一支真正的軍隊,不是一群奴才,而且……」吳辰在這裡停頓了片刻,深望了袁世凱一眼,才猶豫道:「慰亭,我打算訓練的是軍官,不是士兵。」
「軍官?」袁世凱到吸了口涼氣,以他的聰明立即明白了吳辰的意思,吳辰是想把這左營完全像福州船政學堂那樣的軍校?只不過船政學堂是大清第一所水師軍事學堂,而吳辰卻想搞出第一個6軍軍事學堂出來,這可能嗎?袁世凱先是一陣疑惑,隨後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起來,他還想起了一個問題,吳辰需要培訓這麼多軍官做什麼?五百名軍官啊,這是什麼概念,要多少軍隊才需要如此多的軍官,他到底想做什麼,縱然袁世凱此時最大的願望就是與吳辰一道訓練一支強軍出來,可是此時他的野心並不大,他只希望光耀門楣而已,可是吳辰的野心……
袁世凱連忙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以掩飾自己的異常,也趁機使自己鎮定下來,他遲疑了片刻:「子城,此事當真能成嗎?」
這一句話一語雙關,既有訓練軍官能否成功的意思,又有吳辰的冒險是否有成功的希望,袁世凱端著酒杯的手微微顫抖,眼睛略顯血色,直勾勾的盯住吳辰,吳辰的話似乎勾起了他內心深處的一股**,可是與他的家教又完全不符。
吳辰笑道:「為什麼不能成功,如今亂世顯現,誰能割據一方練造一支強軍便可立於不敗之地,我都不怕,但是慰亭怕了嗎?」
吳辰之所以有恃無恐的向這個袁世凱剖白心跡,一來是他已經被捆綁到了自己的船上,二來他比誰都明白,這個表面上有些靦腆的年輕人胸口的抱負和野心並不低於自己,訓練軍官團是他一直以來的計劃,這個計劃不是由他一個人就能夠成功的,多一個參與者,可以讓他少一分擔子。
袁世凱胸口起伏了幾下,搶過吳辰面前的酒杯猛的灌了一口,隨後笑道:「子城不怕,慰亭自然不怕,慰亭願做徐達。」
吳辰心裡暗笑,他自比徐達,那不意味著自己是朱元璋嗎?狡兔死,走狗烹可是老朱的拿手好戲,不過這個時候自然不方便提這種晦氣的事,他正要說話,卻不料袁世凱面色一變,連忙閉上了口,這酒肆的二樓是用木板隔開的廂房,隔音性並不強,隔壁廂房的話都可以傳過來,自然,這邊的話也能傳出去,吳辰與袁世凱能肆無忌憚的在這裡聊天,自然是因為這酒肆大多是中下層的朝鮮人光顧的場所,那些懂漢話的上層貴族官員是不會來的,袁世凱支著耳朵認真聽了片刻,神情凝重的道:「子城,關於大量遷徙漢人來仁川的事還有誰知道?」
吳辰一愣,道:「這件事只有我們與張先生才知道,絕沒有再告訴任何人,怎麼?」
袁世凱低聲道:「我近來學了些朝鮮話,你知那隔壁的廂房幾個人在討論什麼?」
袁世凱冷笑一聲:「方纔那幾個人正在討論子城遷徙漢人到仁川的事。」
吳辰臉色一變,這件事原本就是機密,怎麼會大街小巷都知道,此事事關重大,畢竟漢人遷徙難免會遭本地人排斥,是以吳辰一直沒有公佈出去,可是這個消息是如何傳播開來的?
小遊戲,等你來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