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妃道:「把帷幔拉開。」
須臾之間,紗帳後兩個宮裝少女拉開那阻隔著吳辰與閔妃之間的紗帳,閔成照連忙垂頭,以示尊敬,而吳辰卻饒有興趣的抬眸向那紗帳後望去,倒不由得呆了呆,他倒是沒有想到歷史中的閔妃竟這樣年輕,皮膚潤白,如脂如玉,只是嘴唇略嫌薄了一些,破壞了整體的美感,閔妃一雙眸子從吳辰方向劃過,隨即又正視了閔成照一眼:「右議政,你怎麼看?」
閔成照伏下身子道:「一切還請王妃做主,微臣不敢擅專。」
閔妃曬然一笑:「我嘗在宮中聽聞吳將軍忠義,宮變之時抄沒大院君府,又襲擊了日軍的大營,討逆除賊,這不但是大清上國的忠臣,更是我朝鮮的義勇之士啊,本宮與王上若不是有吳將軍這樣的義士,恐怕早已被那李是應勾結日本人殘害了,如此大功,右議政以為,應當如何酬謝。」
閔成照先是一愣,隨即領悟過來,連忙道:「微臣以為,應當詔令朝鮮,表彰其功勳,封其為仁川郡守,以示王庭賞罰分明,並立即上書上國,替吳將軍請功,請其率軍駐防仁川,以保朝鮮。」
閔妃故意擰起了秀眉:「哦?這樣是否合適?吳將軍是上國的武官,若是任仁川郡守,恐怕會引起王庭大臣們的非議吧。」
閔成照已經完全明白了閔妃的心意,微微笑著深望了閔妃一眼,朗聲道:「國難之際,唯有吳將軍這樣的人挺身而出,否則王上和王妃焉有今日?大臣們若有異議,王妃大可問他們,壬午軍亂時,這些大臣們都在哪裡?」
閔妃點頭道:「如此甚好,那麼就這樣辦吧,吳將軍,你看這樣的安排如何?」
吳辰在一邊旁聽,立即覺得閔妃這人實在高明,原本按他的設想,朝鮮應該與他簽署一份『不平等條約』,直接割讓出仁川的,只是這樣做實在過於直白,不但他可能受到清廷方面的壓力,而閔妃集團一方,恐怕也會遭受朝鮮朝野的不滿,畢竟割讓土地在任何時代任何地方都屬於賣國的行為,可是閔妃卻以他的功勞,封他做仁川郡守,並且向清廷請調他駐兵仁川,這樣一來,這種齷齪的賣國交易就名正言順了,縱然有人非議,恐怕也無人敢說閔妃割讓土地,而有了朝鮮方面向清廷的陳情,朝鮮畢竟是個藩國,清廷多少要給些面子的,吳辰只是個小小的營千總,在清廷眼裡一文不值,借調到仁川,讓他保護朝鮮,不過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清廷方面樂得做個順水人情,這樣的安排,實在是皆大歡喜。
「甚好,末將多謝娘娘成全。」吳辰笑顏逐開,心下卻是一凜,對這個閔妃生出了不少的防備之心,此人頗有手段,說不定哪天在後面被她擺了一道,自個兒還在喜滋滋的給她數錢呢。
「那麼,期望將軍不要忘記先前的承諾。」閔妃飽含深意的望了吳辰一眼。
吳辰立即道:「這個自然,今日夜裡,兩百二十萬紋銀便會運抵閔議政的府邸,兩百萬兩銀子是支付日本賠償,二十萬兩銀子是孝敬大王和王妃修繕宮室的費用。」
閔妃如此上道,吳辰如今成了仁川郡守,從道理上講,還屬於朝鮮王庭節制,既然如此,行些賄賂也是應當的。
閔妃微微一笑,倒是頗為嫣然:「難得你如此忠心,那麼,就請吳將軍回去待命吧,王上的詔令這幾日就可以到。」
…………
劉公島,年逾花甲的李鴻章黑白摻雜的眉須擰成了一團,他重重的放下文案,闔著眼沉思了片刻,這位當今大清朝權柄最重的中堂大人此時顯然很是煩惱,身為北洋水師大臣,李鴻章是極少到劉公島來的,畢竟他要兼顧的事太多,偶爾過來,也不過是例行公務而已。
而今日剛剛抵達劉公島,那朝鮮方面的軍情便呈了過來,李鴻章先是看了吳長慶的呈文,鬆了一口氣,吳長慶處理的方式雖然激烈,可是第一時間攻打王宮,拿下李是應,迎閔妃還政,確實做的不錯,這樣一來,就減少了日本方面的口實,只是等他看了禮部郎中劉乘文送來的呈文時,卻不由得緊張起來。
「據聞,左營千總吳辰甚是勇悍,宮變之日率先入宮,一夜之間,景福宮化為瓦爍,府庫劫掠一空,當夜,率隊前往大院君府,與日人生衝突,斃三十一人,日人惶然不安,次日,又大破朝鮮日軍大營,將其焚燬……」
劉乘文的匯報中表面上是在讚揚吳辰,可是這話中的意思卻是在說吳辰將朝鮮府庫被人搬空,製造與日本人的事端,這其中哪一件事都可以算是大罪了,一個小小的營千總,竟做出這樣的事,李鴻章先是一怒,隨後便想起了一件更大的事,日本人會怎樣反應?如此大恥,若是按李鴻章原先的理解,日本人應當已經開始提出索賠和抗議了,為什麼現在還沒有提出異議?
日本人越是沉默,越是讓李鴻章感覺到了危機,他沉默了許久,仍然沒有摸清思路,隨後對下的周馥道:「務山,吳辰是誰?」
「吳辰?」剛剛為母丁憂返回到李鴻章身邊的幕僚周馥微微一愣,他可以算是李鴻章的左膀右臂,跟隨李鴻章的時間最久,這淮軍上下,幾乎都瞭如指掌,他默想了片刻道:「此人應當是吳長慶的長子,後隨父入營,如今應當是個六品千總。」
李鴻章微微頜,歎了口氣:「長慶向來嚴謹,怎麼生的兒子竟如此不知進退,哎……此人要處置起來就難辦了,若是再讓他留在漢城,難保不會再滋生出事端,可是將其調回來,又恐怕長慶生出嫌隙,務山,此事你怎麼看?」
李鴻章一邊說,一邊將劉乘文的陳情遞給周馥,周馥接過去細看了片刻,也是苦笑:「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倒是讓中堂大人費心了,中堂大人既不能寒了吳長慶的心,又要讓這小子與日本人隔開,恐怕只能給他陞官了。」
李鴻章捋著稀須,沉默不言,所謂陞官,自然是為了安撫吳長慶,也是一個將這個小子調回國內的理由,只是這種魯莽的人,調回來應該擔任什麼職位合適呢?管軍務他李鴻章不放心,帶兵倒是個好主意,只是這樣的人難免會囂張跋扈,國內不同於朝鮮,若是招惹了人,他李鴻章如何向吳長慶交待?若只是給他一個閒職,恐怕也會引人非議,他微微歎了口氣,不再吱聲了。
這個時候,一個門吏過來稟報:「李中堂,周先生,慶軍營務督辦袁世凱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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