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房義質與6前野夫少佐並轡而行,身後一隊隊士兵小跑著追上,等他們抵達了興宣大院君府時,那街道上只剩下一片狼藉,三十多具日軍的屍體橫七豎八的陳在街道上,黑暗中,那興宣大院君府人影綽綽,哀叫聲、哭喊聲、肆無忌憚的笑聲、呼喝聲,以及府前馬車的轆轆聲連綿不絕,不止是興宣大院君府,這條街道原本就屬於漢城貴族的聚居區,一連從串的高級住宅大門都被團勇們蠻橫的撞開,隨後便是登堂入室,勒索、搶掠的手段層出不窮的使出來,一箱箱的黃白之物搬出來,直接套上車馬裝載入車廂,立即便往團練左營的營房裡運.
看著那一地的日軍屍體,6前野夫已是雙目盡赤,大吼道:「把這些支那人統統圍起來。」
「嗨!」隨來的日軍感同深受,義憤填膺的散開,拉起槍栓分成數隊,如鉗子一般的將興宣大院君府附近的街巷統統堵住,花房義質生怕事態惡化,連忙道:「不可造次,未得命令不許開槍。」
6前野夫少佐橫瞪了花房義質一眼,滿是不屑,內閣與軍部的矛盾由來已久,其中最大的矛盾就在於軍部少壯派煩厭內閣的『軟弱政策』,文武兩派強國的目標雖然一致,可是實現目標的手段卻完全不同,只不過這個時候的內閣仍然掌握著實權,他一個小小的少佐,只能聽命於花房義質。
「少帥爺……」在興宣大院府邸前守著大車的張有德看到這麼多日本兵堵住了各條街道,嚇得面如土色,連滾帶爬的跑入府內去請示吳辰了。
吳辰正在指使著團勇們搜檢財務,在他眼裡,凡是值些銀子的,能帶走就帶走,帶不走直接砸了,所謂損人利己,正是他此刻的心態,張有德臉色土青的匆匆過來:「不好啦……倭狗的援軍來啦,把咱們團團圍住了,少帥爺,咱們往哪兒跑啊。」
吳辰托著下巴:「瞎吵個什麼,出去看看。」
吳辰膽子肥的很,聽說日本人的援軍來了,也不以為意,瞥了瞥嘴,甚至哼了會小曲,朝著幾十個親兵招了招:「跟老子一齊出去。」
王二蛋如小雞啄米一般的欣然點頭,其餘的幾個親兵一臉畏縮縮的樣子只覺得背脊涼,生怕出去之後挨了槍子,不過看吳辰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膽子也壯了幾分。
吳辰從大門中出去,果然看到這興宣大院君府四周的街道上都給日軍堵住了,嚇得吳辰身後的親兵縮了縮脖子,心裡那個悔啊,當時怎麼就鬼迷心竅的跟著少帥這個二楞子來興宣大院君府搶劫呢,早知如此,打死他們也不來了。
吳辰叉著腰,在夜幕中大聲吼道:「我等奉朝鮮國王、王后閔妃之請前來捉拿興宣大院君叛逆,你們是什麼人?難道要干涉朝鮮國內政嗎?」
花房義質是聽的懂漢話的,他原本還擔心這些清軍為了挑起事端沒頭沒腦的起攻擊,這時見對方拿出了談判的架勢也就鬆了口氣,拍著馬上前幾步道:「混賬,你們是哪個營的?襲殺我大日本國勇士,難道不怕挑起兩國的爭端嗎?」
花房義質語氣嚴厲,眼眸卻狡詐的望著吳辰的方向,他要試探的是這伙清軍到底是故意生事還是純粹的腦袋熱想在日軍的眼皮子底下搶劫,若只是單純的搶劫,那麼為了犧牲的上野中尉以及小隊的日軍,花房義質將毫不猶豫的命人將這伙清軍消滅乾淨,如果是刻意的挑起事端,花房義質就不得不好好的思量思量了,一向懦弱的清軍突然強硬起來,若是沒有俄國的慫恿和支持,花房義質可不信清軍敢如此囂張,是以,若是這伙清軍故意找茬,花房義質只能息事寧人。
吳辰冷笑一聲:「我們奉的是朝鮮國王的詔請,這裡也是朝鮮的領土,貴國駐兵於此,率先襲擊我大清的將士,我軍將士奮起反抗,殺賊三十又一人,你們蓄意挑起事端,阻礙我等辦公,老子還沒有問你們是否想挑起事端,怎麼你們還問起老子來了?」
花房義質忍住火氣,他也是第一次撞見說話如此囂張的清軍統兵將領,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應對,又看不透吳辰的虛實,不由得拍馬又上前幾步,藉著吳辰身後王二蛋舉起的火把才看清了吳辰的模樣,只是覺得這人似乎在哪裡看過,頗有些熟悉,可是匆忙間又想不起是誰,不禁問道:「你是誰?可是廬江團練的?」
「是有怎樣?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廬江團練左營千總官吳辰是也。」吳辰毫不忌諱的道出了自己的大名,事實上,自那次稀里糊塗穿越成了這『少帥』之後,吳辰得知自己成了吳長慶的長公子,將來廬江團練的接班人,又正好處在廬江團練遠赴朝鮮平叛以及與日本人進行談判善後事宜,便打起了兩個心思,那便是挑起中日的事端以及收斂些錢財。
刻意挑起中日事端倒不是吳辰吃飽了撐得愛做挑撥離間這種爛**的事,此時正是一八八二年,距離甲午戰爭還有近十年的時間,日清雙方都沒有做好戰爭的準備,可是此時的北洋水師已經形成了一定的規模,而日本的艦隊還未成型,若是提早開戰,對於北洋水師來說說不准還有戰勝的機會,若是一旦等到日本人做好了充足準備再倉促開戰那就敗局已定了。
對於知道歷史軌跡展的吳辰來說,這中日命中注定的一場海戰自然是早打早省心,而吳辰這個少帥就注定了是一個挑撥的戰爭的絕佳身份,他再怎麼鬧騰,得罪了日本人,北洋水師也不可能把他交給日本人去息事寧人,怎麼說他的『爹』也是廬江團練的扛把子,歷任浙江提督、廣東水師提督,幫辦過山東的軍務,與曾經的淮軍、湘軍到現在的北洋水師的關係錯綜複雜,李鴻章、左宗棠、張之洞都曾有舊的,而吳辰的『祖父』吳廷香亦是個不得了的人物,創廬江團練抗太平軍。咸豐四年戰死廬江,清廷諭旨賜恤,賞雲騎尉世職,並為其設立祠堂,嚴令當地官員逢年憑弔,吳家在軍中的根基可謂深厚,就算他吳辰再如何惹是生非,也不怕有人動他。
而且吳辰也明白日本人沒有做好戰爭準備,是絕對不會貿然向滿清宣戰的,他才不怕這些日本人人敢現在對他動手呢。
至於瘋狂斂財,吳辰是早有打算的,亂世之中,有錢有兵的才是大爺,沒有錢哪裡有兵,現在朝鮮的亂局正是一個絕佳的機會,不趁亂筆大財,他吳辰如何對得起自己?
花房義質聽到吳辰通了姓名,立即就想起吳辰是誰了,難怪方才見他眼熟,原來此人是吳長慶的長子,前些日子吳長慶帶人與花房義質談判時,這吳辰就隨吳長慶與花房義質見過面,花房義質不由得大驚失色,若是別人,他還可以姑且懷疑是這些吃了豹子膽的清兵為了搶劫而在太歲頭上動土,可是這吳長慶的長子帶兵來挑起事端,那麼九成以上是吳長慶授意其子而來的,對於吳長慶日本人是查過他的資料的,此人行事果決,能屈能伸,絕不是個魯莽之輩,吳長慶令他的兒子來挑釁日軍,其目的不言自明,八成是得知了俄國人已經打算對日本動手了。
日俄乃是遠東地區兩大強權,可是日本比起老牌帝國主義的俄國人來說在這個時期實力還相差太遠,但是日本少壯派卻不以為然,極力想干涉朝鮮,可是這朝鮮不止是滿清的勢力範圍,早在幾十年前就被俄國人看做了肥肉,豈會讓日本這個勢力擴張到朝鮮去,是以,日本國內早有斷言,帝國欲將崛起,必先擊敗北洋,再圖俄國遠東艦隊。只是要對付北洋水師以及俄國遠東艦隊談何容易,日本內閣的設想,按照日本的擴軍計劃,沒有十年之功也別想與北洋水師決一雌雄的,至於那俄國遠東艦隊,恐怕沒有二十年的力量積蓄也是不成的,現在貿然開戰,只是自取滅亡之道罷了。
不過滿清一向軟弱,日本的身後又有英國人撐腰,是以,日本人對滿清一直採取咄咄逼人的態度,但是這並不代表日軍現在就想將事態升級,挑釁這只龐然大物。
「原來是吳公子,日清一向友好,吳公子帶兵進入我日軍駐紮範圍,為什麼不提前知會?朝廷國王以及閔妃的詔書可在?」花房義質態度緩和了不少,他現在急切的需要回到自己的住處去,將朝鮮的情況通知內閣,而且必須給內閣警示,讓他們時刻小心俄國遠東艦隊干涉朝鮮事務,現在要做的不是去為上野中尉等人報仇,而是盡量將事態撫平,不要給清軍以及俄國人找到對日本開戰的借口。
吳辰冷笑道:「貴國的駐軍只在大院君府邸東巷七里處,這大院君府可不是貴國的駐軍範圍,我奉閔妃的詔請前來抄沒大院君的府邸,什麼時候需要向貴國通報了?你帶這麼多兵堵在這裡到底什麼意思?難道是想與我大清撕破臉皮嗎?嘿嘿,老子早就聽過貴國向英國人定購的三艘戰艦還未交付,國中艦輪稀缺,若是真的打起來,鹿死誰手恐怕還不一定吧,貴國戰敗,則必波及本土,而我大清就算讓你們倭人僥倖勝了,最多不過拋棄在朝鮮的權利而已,怎麼樣?花房公使,要不要試試看?」
吳辰心裡還真有些楚,這麼多槍口對著自己啊,雖然想挑撥清日開戰,可是他可不想連自己都搭上去,若不是他知道此時日本島內的情形以及軍力的對比,預料到日本人絕對不會在這個時期動戰爭,恐怕早就撒腿顛了。
花房義質冷哼一聲,說道理他說不過,清軍假借的是朝鮮國王和閔妃的詔請,現在清軍攻取了王宮,閔妃也是一直置身於清軍的保護之下,日本人雖然假借僑民被襲之事得到了在朝鮮駐軍的權利,卻實在沒有理由干涉大院君府邸事務,可是真要蠻幹更是不可能,他夾了夾馬肚,朝身後的6前野夫道:「收檢將士們的屍,運回國內安葬,其餘的士兵退後佈防,任何人不得擅自挑釁支那人。」
「花房君。」6前野夫聽不懂漢話,但是卻能聽出吳辰聲音中無比的囂張,更是怒不可遏。
「我是朝鮮公使,此事的一切後果都由我來負責和承擔,6前少佐,遵守命令是軍人的天職,你明白了嗎?」花房義質臉色沉重,他的心緒早已不在這小小的衝突上了,隨即帶著一隊士兵離開。
6前野夫凌厲的眸光在黑夜中呈現血紅,他咬著牙,最終還是揮了揮手:「中村大尉,傳我的命令,全軍向後三里佈防,監視支那人舉動。」
「嗨!」
…………
眼看日本人退了,那吳辰身後的人爆出一陣歡呼,吳辰撇了撇嘴,大吼一聲:「都他娘的散了,天都要亮了,動作都快一些,能搬走的搬走,搬不走的統統砸了。」隨即背著手,邁著王八步,哼著小曲便又進了大院君府。
「少帥……」王志進賊賊的笑著小跑著從那府裡頭迎面過來。
「什麼事?」吳辰一臉的不耐煩。
「少帥,小人找了個國色天香的美女,您要不要去看看?」王志進賊賊的笑著,刻意將聲音壓得很低,彷彿生怕被人聽見。
「沒興趣。」吳辰大手一揮,斜著眼看著王志進:「怎麼?你看老子像個急色之人?他娘的,咱們是官兵,不是打家劫舍的強盜,去去去,趕快催促弟兄們幹活。」
王志進咕噥一聲:「把人家的府邸都翻個底朝天了,這不是強盜是什麼?」他見吳辰臉色不好看,立即縮了縮脖子,噤若寒蟬的催促團勇們幹活去了。
「等等,回來。」吳辰托著下巴笑了聲:「那女人先找個地方安置起來。」
王志進連忙應了一聲,心裡腹誹不已:「哇!這下算是強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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